景柏然抿了抿脣,並沒有解釋。
室內一時靜下來,莫相離頓時覺得全身不自在,她擡手攏了攏頭髮,正欲起身下牀,卻聽他說:“莫相離,除了那三種東西,你還想要什麼?”
聞言,莫相離又坐了回去,她認真的看着景柏然,努力想要分辨他此刻的神情代表着什麼,“只要是你力所能及的?”
“對。”
“即使是你全部身家?”她戲謔的問。問完她瞧他已經勃然變色,立即嘻笑開來,“說着玩的,就算你把全部身家給我又怎麼樣,錢多也不一定快樂。”
景柏然覺得有一股怒氣梗在心口,他認真的問她,她卻像是聽到笑話一般,他的臉色不由得沉下來,“那你想要什麼?”
莫相離偏着頭,似乎很爲難,又似乎在思考。良久後,她說:“如果你真的想給我什麼纔對得起我籤的賣身契,那麼就給我一個孩子。”
這是景柏然人生中第二次失態。第一次,有女人向他索要真心,也是第一次,有女人這樣半真半假的向他索要孩子。
他訝異地盯着她,試圖分清她這句話裡的真心有幾分。
莫相離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心虛的垂下眼瞼,她囁嚅道:“剛纔那句話,你就當我沒說。”
說完她慌亂地站起來,腳步還未邁出去,手腕已經被人扣住,他伸手從背後環住她的腰。
他貼着她,低聲說:“你真的想要我的孩子?”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語氣淡弱溫存,竟是含了期許之意。
莫相離心底一震,心跳驟然失速,只覺腰間大掌暖而有力,似要將她燙化。他的左胸貼着她的後背,他的心壓着她的心,一下一下,愈跳愈快,愈跳愈熱。
熱度如火,攢爲一團,自心而下,燒透全身。她的腿根一陣痠軟,險些就要陷在這樣的溫存中,最後一絲理智將她拉離迷思。
她擡起手,握住腰間的大掌,手指輕釦上他的指尖,將它們拉離,她側過頭,僵硬的笑了笑,“自然是假的,你這樣的人,肯定不甘心被孩子絆住腳。”
“沒試過又怎知我會不甘心?”景柏然不得不承認,他很憤怒。剛纔有那麼一秒,他想跟眼前這個女人生個孩子,他想爲她,停住漂泊的腳步。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期待成了笑話。
她怎能如此反覆無常,輕易地挑起他滿心的希冀後,又輕易地讓他失望?
莫相離一驚,她的話怎麼沒有達到意料中的效果?他不是該不屑地甩開她,然後暴走麼?“莫非你要爲一顆樹放棄整片森林?”
景柏然將她扳過身去正對他,他脣邊泛起一抹笑意,輕佻的瞄了一眼她的肚子,“誰說的,我只是允許你懷上我的孩子,可沒說過我要爲你放棄花花世界。”
“你!”莫相離怒不可揭地瞪着他,他的話像是給了她莫大恩賜一般,讓她恨得咬牙切齒。她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怎敢讓你如此委屈,想爲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應該不差我一個,既然如此,那請你把契約還給我。”
景柏然臉色一沉,冷笑道:“莫相離,沒經過我的允許你招惹了我,你以爲你想脫身便能脫身,你把我當什麼了?”
這回換莫相離傻眼了,她難以置信地瞪着他,氣得臉紅脖子粗,“誰招惹你了?那晚的事你以爲就你吃虧,我的清白毀在你這個千人斬手裡,我還委屈呢?”
“千人斬?”景柏然臉色更加陰沉可怖,尾音危險地上揚。
莫相離害怕得向後退了兩步,卻仍是籠罩在他危險的氣場裡。她仰着頭,看着他俊臉黑沉,她很想不怕死的點頭,但理智及時制止了她。
她一手捂着肚子做難受狀,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唉喲,好餓呀,不知道劉媽做好早飯沒有,我下去看看。”
說完她拔腿就開溜。
景柏然看着她迅速溜走的嬌小身影,心中頓生無力之感,第一次,他拿一個女人無可奈何。
莫相離衝出臥室後,全身無力地靠在冰冷的壁磚上。凡事只要遇上景柏然,她的理智與冷靜就跟她說拜拜。
剛纔,她怎麼會說出向他索要孩子這樣的混賬話,莫非她投入美帝國主義懷抱沒多久,什麼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她們的豪放?
她轉過身去趴在牆上,拿頭撞牆,真是沒臉見人了。
一陣手機和絃鈴聲響起,莫相離停止抽瘋,自口袋裡掏出手機,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她接起,“哦,小新,這會兒你不是正在睡覺嗎?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阿離,你沒收到我的簡訊?我把那男人甩了,偷偷潛逃回國,你有沒有空出來陪我喝一杯?”對面傳來時小新熟悉又亢奮的聲音。
莫相離皺了皺眉頭,失戀了還這麼開心?“當然有時間,你在哪裡?我等會兒去找你。”
對方報了一個地址,兩人又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莫相離瞪着忽閃後滅掉的手機屏幕,搖了搖頭,能把時小新逼回國,那男人的能耐倒是不容小覷。
擡頭瞅了瞅緊閉的臥室門,莫相離的心情又悲催起來。
老天,請劈道響雷,讓景柏然把剛纔的話忘記吧。
吃早飯的時候,莫相離一直不敢看景柏然,腦袋都要埋進粥碗裡,她暗暗在心底鄙視自己:莫相離,敢說不敢當,你就這點出息。
景柏然泰然處之,時而瞄一眼頭越埋越低的莫相離,見她一直閃躲自己的目光,陰鬱指數升級。
他將碗向前一推,雙手環胸盯着她,喜怒不形於色,一本正經說:“剛纔你的提議,我會加入契約裡,下午兩點到公司來,我請了律師見證。”
“啊!咳咳咳,”莫相離正在喝粥,因爲太震驚,粥嚥了一半,嗆進喉管裡,她一陣猛咳。
景柏然袖手旁觀,下巴略擡了擡,笑言:“你不用太激動,我總結得出,要想得到我的小蝌蚪,你還需費心思下功夫。”
“轟”,似一道響雷劈在她頭上,她從頭紅到腳,立即惱羞成怒拍案而起:“誰要你的小蝌蚪,景柏然,你沒皮沒臉的,別把我也拖下水。”
景柏然下巴微揚,擡頭盯着連脖子都羞紅了的莫相離,氣定神閒道:“剛纔是誰一臉期待的問我要孩子?”
莫相離一哽,半晌說不出話來,眼中憤憤然,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她輕撫胸口,努力平復心中翻涌的怒氣,一扭身,向樓上跑去。
身後景柏然愉悅的笑聲如雷傳來,莫相離滿心憤慨,暗罵:人至賤則無敵,論臉皮厚,你已經無敵了。
莫相離跑回房間,落了鎖纔想起自己忽略了許多問題,比如昨晚她明明睡在客廳沙發上,怎麼就回到牀上?
再比如,她明明是要找他修改契約的,最後爲什麼演變成討論要不要孩子了?一想起這個問題,她就懊惱得捶胸頓足,再度回到房裡,她終於爲自己的失態找出一個理由。
怪就怪,那時他的神情太過認真。怪就怪,那一刻,她天真的想以此讓他卻步。
換好衣服,莫相離拉開臥室門踟躇不前,猶豫再三終於還是下了樓。
樓下並沒有景柏然的身影,她走到飯廳,見劉媽正在收拾桌子,她心底稍安。轉身要走,劉媽已經看見她,喚:“莫小姐,先生有東西要給你。”
莫相離腳步頓住,回過頭去,問:“劉媽,是什麼東西?”
劉媽雙手不得空,擡起下巴點了點落地窗外停在別墅前的紅色法拉利,說:“先生說別墅離市中心太遠,這裡不容易打到車,叫你用它代步。車鑰匙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你自己拿吧。”
莫相離看了一眼窗外的法拉利,心想:景柏然出手還真闊綽,難怪那麼多女人趨之若騖,就算最後沒有功德圓滿成爲總裁夫人,就是可觀的分手費,也足夠讓她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自己將來會成爲她們中的一員,她的心有那麼一秒鐘,很疼。
車陣中,一輛招搖的紅色法拉利以龜速前進。速度之慢,連出租車都鄙視它的速度。
莫相離拿衣袖拭了拭滿頭的冷汗,看着又一輛車尖嘯着從她身邊飛馳而過,她簡直想打個地洞鑽下去。把性能超完美的法拉利開成這樣,她實在無臉見人。
當她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她泊好車,走進星巴克。
星巴克臨窗邊坐着一個時髦的靚麗女子,她面前支着一臺紫色筆記本,雙眼放光的盯着屏幕,手指不停的按着鼠標。
莫相離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在打怪。看她樣子,心情貌似不錯。
她走過去,在時小新面前坐下,耳邊傳來魔獸獨有的音樂及殺伐聲,她嘆息道:“小新,我看你要走火入魔了。”
“阿離,你遲到了一小時三分十八秒。”時小新頭也沒擡,手指如飛地敲擊鍵盤,毫不客氣的指責,“你讓一個千里迢迢歸來的朋友在咖啡廳裡等你一個小時三分十八秒,你就沒有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