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紅杉山谷,可以算是進入了光明神位面的邊緣,在這裡,空間中各能量成分已經趨近於正常情況,而不像是光明位面中那般光明系魔法能量佔據主導,空間能量趨於均衡化的結果便是山谷中重新有了日夜之分,雖然依舊看不到太陽、星星和月亮,但是黑夜和光明的交替循環卻讓露西妮找到了屬於安斯巴赫大陸的感覺。
夜宿碧波灣,黑暗之中只有篝火的光線在閃耀着,露西妮坐在自家宿營地的一角黑暗之中,雙手環膝,望着碧波灣的方向發着呆——此時,她滿耳都是那一灣清水緩緩盪漾的聲音,一陣接着一陣,舒緩柔和,讓人聽着不由自主地心安氣定。
突然間,身邊響起另一個腳步聲,不多時,一件溫暖的衣物掉落在她頭上,一個人影則順勢在她身邊坐下——
“大晚上,水邊涼,怎麼不多穿點?”老托爾的聲音中略帶了幾分責怪。
露西妮沒有拒絕地披好衣物,繼續望着黑暗中發呆。久久,她纔開口道:“零式在哪?應該快到了吧?”
托爾低低“嗯”了一聲便沒再開口。
露西妮側過頭來,望着投映到托爾臉上的極暗淡的火光,只覺這張看了近一月的面孔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不,應該說是自從開始進山之後,托爾便不再像從前那般愛玩愛鬧愛開玩笑,而是真正像一名見識廣博的老者,沉穩多智。
也許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只不過在不同的環境下呈現出不同的自我吧……露西妮暗自感嘆着,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一時間沒注意到托爾正在與自己說話,直到沒得到迴應的他側過臉來與她對視時,露西妮才恍然。
“露西,這幾日就是零式開啓的日子,我們和希坦他們的合作應該差不多了吧?”托爾沒問她爲什麼走神,繼續重複了一下自己的問題。
露西妮聞言皺了皺鼻子,有些不解道:“托爾,你想進行什麼秘密行動嗎?爲什麼一定要避着希坦他們?有他們爲我們吸引其它人的注意,我們豈不是更安全嗎?”
“我怕吸引來的不只是注意,而且還是敵意。”一跳一跳的暗淡火光映在托爾蒼老的臉上,一時間真有幾分靈異片的味道……
露西妮看着、聽着,又不知覺地走神了一下下,不過,她很快便收回心神,笑道:“沒關係,以我們的能力,我想,只要有所防備,在這裡還是安全的——我反倒擔心進入‘零式’之後的情況。”
“這是最無須擔心的,”托爾倒是很有把握,“我們和他們的目標各不相同,只要我們注意安全,一般不會起衝突的。”
露西妮聞言高高挑了挑眉,雖然心中仍有疑惑,卻並沒有怎麼言語——目標不同?沒有衝突?她纔不信咧,目標不同的話,光明神殿爲什麼會派出N路疑兵?爲什麼要多方隱瞞?甚至,光明神殿對已經被發現的異位麪人員所採取的也多是滅殺的態度……
沉默中,她轉回頭,蹭了蹭頰邊的衣物,繼續望着湖面發呆,不過,這一夜,她顯然是不會有安寧的時候,托爾才安靜不久,又是一個腳步聲起——
“哎,兩位倒是好興致,來這裡聽潮的吧?”希坦笑嘻嘻的聲音響在兩人頭頂,露西妮沒理他,而托爾則招呼他坐下。
希坦在托爾身邊坐下,自己解開隨身的小灑袋喝了一小口,然後笑道:“哎,誰挑的地方?視線真好,看看看,那邊是風翼界的人,再過去點,呶,那邊,是戰神殿的,這兩家可是老對頭啊,要不是爲了零式,他們早打起來了——能來這裡的都是精英,可惜了,看不到一場好仗了。”
聽那惋惜的口氣,好像錯過了什麼天大的好事,造成了什麼天大的遺憾一般,露西妮爲此不由得投去一個白眼——就算知道他看不見,也忍不住地拋出這個白眼……
“想看打架還不容易,你自己去那裡面挑一家,自個兒打去。”露西妮嘻嘻笑着調侃着。
“我倒是想打,”希坦的聲音中充滿了躍躍欲視的味道,可見這傢伙也是一個戰鬥狂,“只可惜現在時機不對。”
“……瘋子……”久久,露西妮才憋出這樣的評語,希坦一聽便不淡定地叭啦叭啦開始爲自己辯白,露西妮則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他的話,兩人便這般隔着一個托爾鬥開了嘴。
夜深了,對於一個常在野外宿營的冒險小隊來說,隊伍中有鍊金師將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鍊金師有數不盡的小東西能夠充分示警,由此便無須特意選出人員值夜,這對於已經辛苦了一天的人來說可是一個莫大的福音而露西妮這一幫四人臨時小隊中則擁有了兩名鍊金師,自是更不須安排值夜,早在宿營之時,露西妮與托爾便已經聯手佈下了三重的警示系統,所以,消化完晚餐,四人便各自回到用草葉枝幹臨時搭建的帳篷中休息去了。
躺在低矮的帳篷中,閉上眼,放鬆身心,潮汐的聲音便越發響亮起來,一陣一陣,一波一波,慢慢地淹沒了她的所有感官,迷迷糊糊的昏睡中,她不知覺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讓它與潮汐聲同起同落,綿長和緩,相互呼應……
子夜時分,不知怎地,碧波灣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層薄霧,霧氣從湖心開始向外擴展,很快地便飄飛到了湖邊,漸漸地將在湖邊紮營的諸多人等都籠罩了進去——薄霧之中,火光也變得迷濛起來,不過,這樣的薄霧並沒有引起駐紮人羣的注意,因爲近十來天起,碧波灣每夜都會起霧,可是,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所以,大家都只當這是普通的自然現象罷了。
薄霧輕飄,不一會兒便飄到了露西妮四人所在營區,用於示警各種攻擊和生物的示警設備對於這些霧氣沒有任何作用,它們慢慢地便將整個營區佔據了,並繼續嚮往擴張,直到距離湖面一千米左右之後便停了擴張的腳步,只靜靜地飄浮着,飄浮着……
一片安寧之中,誰也沒發現一處低矮的帳篷中,幾點青幽的點點星光正在慢慢凝聚,伴隨着帳篷中低緩平和的呼吸聲,青幽星光慢慢地在空中起伏着,先是三五點,接着不知又從哪冒出五六點,再接着,七八點,十數點,數十點……不一會兒,整個帳篷中便充滿了這樣的光點,它們慢慢飄動着,漸漸在柔軟的披風下勾勒出一個玲瓏的身形來,隨着呼吸的綿長起伏,光點一閃一滅,如同螢火蟲一般,突然間,某一回一下閃動之後,光點便再也沒再亮起,與此同時,柔軟的披風因爲失去了其中的支撐物而軟軟落下,平攤在地面上——披風中的人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天光大亮,托爾鑽出帳篷的時候正看見希坦和諾正在進行晨間修行,看希坦那一身薄汗,想來他們已經起來了好一陣子,爲此,他搖了搖頭,暗自嘆息一聲自己老了——要是當年,他的勤快勁可不比這些小年青差,不過近年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人也慢慢憊懶了。
嘆息之後,托爾很快便發現露西妮不在,望向她的帳篷,只見帳門緊閉,顯然,她還在睡……托爾見狀更是搖頭不止——相處了這麼久,他早了解了露西妮有多愛賴牀,今天不用趕路,想必她現在絕對睡得正酣。
一邊嘆息着,他一邊走到帳篷邊,輕輕敲了敲“門”——沒有動靜……
重重敲了敲“門”——依舊沒有動靜……
出聲喊了兩聲——怎麼還是沒有動靜
意識到不對勁的托爾哪裡顧得上什麼禮貌不禮貌,一把撕開簡易帳篷,露出內裡來——
只見地面上只有一條露西妮用來充當墊被和蓋被的大披風正軟軟地團着,其它的便什麼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人呢”希坦和諾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望着帳中的情況,希坦當即黑下了半邊臉,沉聲低喝——四人雖然各自搭了帳篷,可是彼此之間距離很近,如果露西妮真出了什麼事,而他們卻不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此時露西妮失蹤,最有可能的便是她自行離開,那麼,她爲什麼要自行離開?有什麼特別的目標?
一時間,無數的念頭浮上了希坦和諾的心頭……
而且,更令他們生疑的是托爾的態度——他居然並不急着去尋找失蹤的露西妮,反倒蹲下身來,用一件只有巴掌大小的棍棒狀的小東西在那件披風上慢慢掃動着——來回幾趟之後,披風上慢慢呈現出一片水漬。
托爾見狀收回手,望着水漬兀自發呆,神情似悲似喜,似興奮又似擔心,無比糾結。
“托爾-哈特,露西妮-貝爾納到底去哪了”諾一聲低喝,全身不由得散發出一股強烈的低氣壓,寒氣蔓延,一下子在諸多事物的表面帶起一層薄霜。
不知是被喝的還是被凍的,托爾終是回過神來,他站起身,望着兩人微笑,笑得那般神采飛揚,滿臉的皺紋似乎都淡去了幾分一般。
望着他這樣的笑容,希坦突然福如心至道:“她進去了?”
托爾很大方地點頭道:“她進去了。”
“怎麼可能”希坦低呼,自從四人共行,托爾和露西妮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中,露西妮又怎麼能如此悄無聲音地便進入零式,而不讓他和諾察覺?這完全是令他無法想象的事情
再說了,昨夜至今一切平靜,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要不然,湖邊其它駐紮的人都要亂成一團的——露西妮又是如何進入零式?
一時間,希坦和諾都鎖定了托爾,強大的氣機涌動,小小的空間之中,連空氣的流動似乎都因此而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