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一家是雅撒城外十分普通的農戶,一家七口人,現當家的是五十六歲的奈登·諾頓,育有三子二女,兩個女兒早已出嫁,都是嫁到臨村去,大兒子與二兒子都已成婚,唯有二十歲的小兒子成天吊兒郎當,沒一點大人樣……
如同雅撒城每一家農戶一樣,諾頓一家以種植糧食爲生,以販賣草藥作爲賺外快之路。一家四個勞力中,大兒子與二兒子負責伺弄家中的幾畝良田,小兒子則跟隨奈登學習如何培育草藥,如何進山尋找值錢的草藥。
在雅撒城,草藥的尋挖、培育、處理、販賣等等都是家家單傳的,每一家都只會把這門手藝傳授給一個孩子,爲公平起見,擁有這門手藝的孩子將失去對父母財產的繼承權。這樣的傳統已經延續了好幾百年。
夏末秋初,正是糧食即將進入收成的時候,爲了避免鳥雀獸蟲在這個時候偷吃糧食,大部分的農戶都會直接在田邊駐紮,守着農田,守着一家大半年的希望。與此同時,夏末秋初也是挖掘草藥的大好時機,藥農往往要乘着一些上好的草藥還未進入成熟期,未被野獸糟蹋之前將它們挖出,帶回自家藥田精心培育。
所以,夏末秋初,諾頓一家像每一戶家有藥農的人家一樣,兵分二路,奈登領着小兒子整日進山尋草藥,而家中的所有農活則留給妻子和二個兒子、兒媳。
這一天午後,奈登的妻子柯拉領着二兒媳穿行於田埂間,正向家中走去,已經是近晚時分,她必須和二兒媳準備好一家子的晚餐。
“娘,咱家門前好像有客人。”二兒媳年輕,眼神好,老遠便看見有兩個身影站立在她們家的木屋前,急忙提醒婆婆。
柯拉眯起眼來,望了半天,只隱約看地清遠方,她不禁嘆息一聲:“人老了,眼神都不中用了,走快點,不能讓客人久等了。”
這邊廂,婆媳二人急急趕路,那邊廂,露西妮靠在木製籬笆上,好奇地四處張望着,一邊打量,一邊問着艾凡:“艾凡,你怎麼認識這一家人的?”
“我還在服役時,有一年鬼域森林裡出現了魔獸向聖階衝擊的情況,導致那年的獸潮特別嚴重,科帕希堡的藥物儲備不足,我們小隊受命到雅撒城來緊急調動雅撒城的藥農,護送他們進山採藥支援前線,我負責保護的就是奈登老爹。”
“你之前不是說他們在夏末秋初就採過一輪了,怎麼到獸潮時還有草藥可採?”
“靠山吃山,這些世代靠山林養活的人自有他們的一套規則,每年採收的草藥總是有數量限制,他們深信,如果他們向大山索取太多的話,會引起山神的憤怒與懲罰。”
“很質樸的環保意識,這樣倒也好,可以代代延續,讓子孫後代生息不絕。”
兩人談話間,柯拉婆媳二人已離他們不遠,見着衣着打扮完全不同於鄉村的艾凡、露西妮,柯拉有幾分侷促。倒是善解人意的艾凡首先迎了上去。
“大娘,還記得我不?”艾凡笑着打招呼,溫雅的笑意使得原本平凡的面容綻放出一種很引人注目的光彩。惹得年輕的小媳婦又想看又不好意思。
看着二十出頭,一身小媳婦打扮的女人躲在六十歲左右的老婆婆身後,一副低眉垂目恭順模樣,但眼睛卻止不住偷瞄艾凡,露西妮頗感有趣地笑了。
“啊,啊,啊,你,你是那位騎士大人!”柯拉想了好半天,才突然想起這麼一位與自己家完全格格不入的大人物。
“大娘客氣了,叫我艾凡就好,奈登老爹進山去了嗎?”
“哎,老頭子進山了,晚點就會回來,大人要是不嫌我們家簡陋,進去坐着等等。”柯拉既熱情又有些拘束地邀請。
艾凡偏過頭來,以眼神向露西妮請示,露西妮微笑地點頭。
柯拉這才注意到艾凡身後的露西妮,她來回看了看二人,艾凡此時才介紹道:“這位是我家小姐,有事要麻煩老爹。”
柯拉聞言一愣,想要行禮,卻唯恐自己禮數有失,恰時,露西妮開口道:“大娘不用太客氣,您是主人,我們是客。”
柯拉有些無措地虛應了聲,急忙打發二兒媳進房準備茶水,同時,將二人引進院中,把他們安排在場院的林蔭下坐着。
三人坐定,柯拉對着艾凡感嘆道:“唉,距離您上次來家裡也已經有六七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啊。”
“大娘家裡這日子倒是越過越好了,連房子都翻新了啊。”艾凡打量了四周,笑得親切。
柯拉見他一下提到自家的得意處,越發得開心:“戰神保佑,這幾年天時順着呢,田裡收成好,大夥都過上了好日子。說來,還得謝謝大人您哪,當年要不是您把老頭子從山裡揹回來,家裡可不得這樣的好日子喲。”
“大娘言重了,保護老爹本來就是我的任務,老爹這幾年身體怎麼樣?老寒腿還經常疼嗎?”
“好多了,好多了,前兩年您託人送來的藥老頭子用過了,身子骨一下硬朗多了,進山那股子勁都不輸年輕人。”柯拉笑得樂呵呵。
這時,柯拉家的二兒媳端着一壺水和幾樣果子進得院來,她將盤子遞給婆婆,低聲說了句:“娘,我去做飯了。”
柯拉將托盤放到木桌上,聽得媳婦這麼一說,忙道:“貴客到家了,把櫃子上的那幾道好料都做了,記得從後院樹底下挖一罈酒出來,老頭子回來一定叫嚷着要上好酒。”
“哎,知道了,娘。”小媳婦應了聲,便退回房中,眼都不敢瞅一下艾凡,顯然生怕被婆婆看見了,讓婆婆惦記着就不好了。
囑咐完媳婦,柯拉轉過頭來忙招呼二人喝茶吃點心:“鄉下沒什麼好東西,這水是純粹的山泉,又涼又甜,正適合這個季節,這些果子也是自家種的,圖個新鮮。”
三人便這樣喝着泉水、啃着果子,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着。
夏日白晝長,即使已近黃昏,天色依舊明亮,諾頓一家的小院離山林不遠,坐在小院中可直直望見遠處起伏的山巒,無心聽艾凡與柯拉的嘮嗑,露西妮將視線望向遠方,遠方的天際晚霞燦爛,血色的光芒輝映了大半的天空。“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這樣出現在她前世記憶中的民諺在這個世界也一樣通用。如此燦爛的晚霞預示着明天又將是一個大好晴日。
露西妮望着遠方發了好一陣呆,一陣粗獷的朗笑聲一下將她飄飛的思緒拉了回來。轉頭望去,正看見艾凡與一位五六十歲的老爺子擁抱在一起,那種熱情勁完全不僅他平時的儒雅。
老人面相極老,黝黑的面容、滿面的皺紋猶如刻刀深深鑿進他的肌骨,灰白的發,灰白的須,唯一有精神的是那雙暗褐色的眼。老人身後是一名壯碩的年輕人,二十來歲,濃密的黑髮,暗褐的眼,古銅肌膚,與老人的睿智、豪放相比,年輕人呈現出的是一種陽光和野性的味道。
“派恩,來看看,還記得他不?”奈登開心地攬着艾凡,問着自家小兒子。
派恩上下打量着艾凡,眼熟卻不大記得,只得無奈搖頭。
“臭小子笨記性,”奈登給了派恩一個爆慄,“你最喜歡的刀還是艾凡送的!”
“啊,艾凡大哥!”派恩這才恍然,大叫一聲,撲上前來,也是給艾凡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家子男性和女性對待艾凡完全不同的態度令露西妮看得頗覺有趣,奈登與派恩對待艾凡明顯是親熱有加,而柯拉卻是恭敬有餘。真不知這樣的差距因何而來。
“艾凡,走走走,陪我喝酒去。”奈登攬着艾凡,就往屋子裡讓。
“老頭子,糊塗,這邊還有客人呢。”柯拉一拍奈登的手,以眼神示意露西妮的存在。
艾凡也回過身來,爲奈登和派恩介紹露西妮:“這是我們家小姐,這回來找老爹主要還是因爲我家小姐有事要麻煩老爹。”
“糊塗,糊塗,這位小姐少怪,老頭子我看見艾凡太高興了。”奈登一拍額,忙向露西妮行禮致歉。
“沒關係,”露西妮閃身讓過奈登的禮,說道,“舊友重聚本是樂事,沒什麼好怪罪的。”
露西妮看着派恩肩背上的揹簍,稍一遲疑,並沒有急着開口。反倒是艾凡看見露西妮的眼神,拉過奈登說道:“我家小姐在學習鍊金醫學,想要研究一下草藥,希望老爹能指點指點。”
奈登聞言一愣,沒有之前的豪爽,顯得有幾分猶豫。
“艾凡,不是老頭子我小氣,這門手藝可是派恩以後吃飯的傢伙……”
“爹……”派恩似要抗議,被奈登一下瞪了回去。
艾凡笑笑說道:“沒讓老爹爲難,我家小姐用另外的技術來交換。”
“技術?交換?”奈登聽得有些糊塗。
艾凡退開身去,讓露西妮與奈登說。這是他們倆前一天商量好的交換條件,爲此,露西妮還特意觀察了一下雅撒城草藥市場的收購行情。
“山秋藤是最常見的一種草藥,不過,我在雅撒城看的都是三級損傷的山秋藤,相信以你們的技術一般也只能加工出三級損傷的山秋藤吧?”
奈登點頭。
“我這兒有一級損傷山秋藤的加工技術,我用這種技術爲酬勞,希望兩位能帶我看看你們的藥田,並且能帶我進山看看山裡的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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