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燙手的蛋，還是早點拋出去的好。
灰霧又開始往前飄了。
賀靈川跟過去一看，前方就是一口水塘，灰霧停在水面上方，緩緩消散。
他低頭，見塘裡的水很清，但色作淺紅。
像大方壺裡的紅海顏色，也像千幻識海的孤城裡那口福池的池水顏色。
就在他的注視下，塘裡晃過一個身影，悠哉遊哉。
渾沌！
這指示真是再明顯不過了，賀靈川深吸一口氣：“看你的了。”
然後，他就把這顆灰皮蛋扔進了水塘裡。
咚地一聲，灰蛋沉塘。
賀靈川就瞧見，它入水後化作一縷灰煙，轉眼消失不見。
放虎歸山，縱龍入海。
隨後，紅色巨影不知道從哪裡慢吞吞地游過來，到了水面附近才猛一甩尾，那百十根鎖鏈鋪張開來，縱橫交錯，把整個塘面鎖得嚴嚴實實！
空蕩蕩的山林中，賀靈川自語自語：“是時候了。”
顛倒海最殘酷的戰鬥，終於要開始了。
……
千幻識海。
妙湛天與敵人激戰正酣，卻見椒圖轉身就溜，往福池方向而去。
這廝要逃了？
祂還沒來得及追過去，忽然一陣心悸：
留在灰鸚鵡身上的那一縷神識傳回消息：
神火結界告破！
妙湛天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糟了。
先前白子蘄勸說賀驍合作，對方出乎意料地一口回絕。
不僅如此，賀驍還派出蛛仙和手下去攻神火陣腳，把沒遠見、不要命這六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就連白子蘄都不明白，他爲何這樣固執。
但賀驍的堅決，直接加速了神火結界的破滅。
緊接着，三道虹光衝出福池，打了半個旋兒，就去找本尊了。
哪怕妙湛天身經百戰，不知多少次死裡求生，望見這一幕還是有大難臨頭的無力感。
千幻和影龍打祂一個，祂本就吃力，現在千幻的三縷神魂分身迴歸，本尊魂力大漲，敵我雙方力量的天平立刻就會大幅度傾斜。
一眨眼，千幻身形就變大了一圈。
在識海，魂力越強通常會具現爲身形越龐大、越凝實。
光從體型上看，它的塊頭就比妙湛天更大。
這場戰鬥你死我活，求饒沒有任何意義。妙湛天早有去意，一直考慮如何逃出千幻的識海。
神廟門口的福池，祂方纔已經試過，和腰子湖一樣有來無回。
千幻的幻陣是這個特點，識海大概也不例外。
說不定這福池還有些隱藏的開啓方法，但妙湛天沒有時間和機會再嘗試。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讓千幻激怒灰龍。
祂從一開始就努力，但千幻這個積年的老妖實在是小心謹慎，寧可少進攻幾次，也是碰都不碰灰龍一下。
他和這條龍死磕了幾十年，對祂的特性非常瞭解，妙湛天又無法施展神通，一時之間也很難做出有效誘導。
收回神魂分身、實力暴漲的椒圖，很快就壓着妙湛天打，又抓住一次破綻，狠狠咬掉了妙蘊天剩下那隻手！
妙蘊天來不及縮手，痛苦尖嘯一聲，至此雙臂盡失。
由於妙湛天魂力緊張，一直沒法替祂療傷，祂失掉的四肢沒能再長出來。
眼看椒圖和灰龍又撲過來，妙湛天兩次閃身驚險躲過，忽然反手從背後抓出妹妹，一把丟進嘴裡！
反正妙蘊天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伏在祂身上也是累贅，倒不如廢物利用。
這麼多年來，也是祂一直分出魂力和香火培養這個妹妹，讓妙蘊天的力量甚至超過了很多天神。
付出就要求有回報。在這種關鍵時刻，妹妹總得有點用處吧？
妙蘊天都來不及慘叫，就被祂嚥下了肚裡。
祂還嘎吱嚼了幾下。
得到妙蘊天的魂力補充，效果立竿見影。妙湛天渾身的傷口都在飛快癒合，就連腿腳都重新輕快。
妙蘊天傷得再重，畢竟也是大天魔的魂力水準，又跟祂同源而生，對姐姐來說乃是大補。
但妙湛天心裡半點不覺輕鬆。
自己若不能儘快離開這片識海，遲早還是會被千幻磨死。
祂又嘗試幾次，可是千幻鬼祟得很，根本不肯靠近城牆。雖說這樣會給妙湛天喘息的機會，但千幻就一定不會誤傷到灰龍。
妙湛天甚至設法將千幻引去半堵引牆附近，這牆勉強能算是南城牆的銜接部分，但不明顯。
可千幻還是識破了，退避三舍，讓妙湛天恨得牙根兒都癢。
也就在祂無計可施時，灰龍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忽然停頓，轉頭扎進了城牆當中。
識海上空莫名閃過幾道驚雷，震得孤城之外的海水波滔洶涌。
千幻皺眉。
這是他的地盤，他能覺出不對：
好像有什麼東西闖進來了，但影影綽綽，竟然連祂都定位不了！
妙湛天吃過幾次虧，一見灰龍消失，反而提高警惕，全神貫注。
果然十幾息後，祂腳下地面一鬆，一張血盆大口從地底躥了上來。
妙湛天一個縱跳就在五丈開外。
然而灰龍如影隨形，論身體靈活程度，比原來更上一層樓。
這逆天玩意兒，竟然還能提升？妙湛天忍不住痛罵出聲，躲過龍頭但沒躲過龍尾，被它一記擺尾掃出去，轟隆撞倒城下的民宅。
椒圖瞅準機會，衝了下去。
只要把妙湛天撕成碎片，這場漫長的顛倒海之戰就能畫上句號！
連番大戰，千幻自己也有些疲憊。
況且祂心底清楚，殺掉妙湛天並不是一切的終結，後頭還有個賀驍要處理，還有大方壺的力量要處理！
方纔潛入識海的莫名力量，他懷疑就是大方壺。
能在他的小洞天自由來去，這可比妙湛天難對付多了。
作爲顛倒海這所大宅子的主人，祂要把入侵的每一個宵小都綁起來或者趕出去。
影龍也轉頭衝了過來，大嘴微開、利齒外露，看樣子要給妙湛天再來一口。
椒圖往外側了側身，給它騰點地方。
如無意外，影龍都懶得多看祂一眼，會徑直從祂身邊衝過去。
然後，意外就來了。
影龍衝過祂身邊時，大腦袋毫無預兆地一轉，就往祂腰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