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遺蛻中都留有它褪下的修爲,當初朱二孃是爲了減輕自身負擔才蛻殼,偶爾穿回去就能令修爲回漲,不說重返上一時期的巔峰,至少也有五六分威能。
但這身遺蛻穿回去容易,脫下卻難。爲了發揮遺蛻的作用,它不得不把原有的外殼與遺蛻融爲一體,要脫下來就必須重新經歷一次完整的蛻殼,其過程既痛苦又危險,褪殼以後還有兩盞茶的尷尬期,此時弱得一逼。
朱二孃原先與兩大妖王混戰,又力搏蛇妖而殺之,早就又傷又疲,現在還要強打精神褪殼,那真是把自己耗到油盡燈枯,再榨不出一點妖力。
否則,賀靈川哪能這樣輕易得手?
可它不知道,這廝早在盤龍夢境得到紅將軍面授機宜∶
」朱二孃可以重新穿回遺蛻,重拾戰力,但不長久。地穴蛛褪殼時期最爲脆弱;它縱是上古妖仙,也逃不脫這個規律。抓住這一點,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因此先前他在陳列室發現遺蛻少了一具,還是最小的那具,賀靈川就知道自己苦等多時的機會終於來了。後面他在沼澤見到朱二孃體型比往常更大,心中即再次確定。
」先立個血誓。」兩盞茶工夫很短,他要優先保障自己的安全,「對了,董銳也隨我一起離開,你們不得阻攔。「
朱二孃無法,只得狠狠立了個血誓,保證自己及子孫絕不傷賀靈川兩人分毫,並且要幫助他們自由出入魔巢沼澤。
賀靈川也看清它的態度,寧死也不爲寵,這就是朱二孃的底線。
他就算活劈了朱二孃,外頭還有烏泱烏泱幾千頭憤怒的蜘蛛等着給老祖宗報仇。能不能從這些東西手裡逃生?他沒甚把握,畢竟出不去魔巢沼澤。
找蜃妖?就他過去幾天試探蛛衛的結果來看,多數蜘蛛都不知道蜃妖住在哪裡,長什麼模樣。
這樣看下來,殺了朱二孃對他有甚實質性的好處?還不如好好談一談。
談判嘛就是妥協的藝術,你退我進,我進你退,兩邊盛裝武步,經過一番友(ji)好(lie)協(zheng)商(lun),終於達成交易。
朱二孃當場摘下兩隻眼珠子,送給賀靈川。
這兩個眼珠平時休眠,輕叩三下就可以化成小蜘蛛,體積能縮到鈕釦大小,速度很快、行動無聲、攻擊力有限,卻是潛行、刺探情報的一把好手,賀靈川先前已經見識過了。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和主人共享視界。也就是說,眼球蜘蛛平時看到什麼,主人也能實時共享。賀靈川一個外人沒這種本事,但朱二孃畢竟曾是上古妖仙,自有手段能夠賦予。
只要它本體活着,眼珠蜘蛛就能與賀靈川共享視野。
爲防鳥雀啄食,它們執行任務時會放出天敵厭惡的氣息。賀靈川平時把它們當作普通蜘蛛飼養就可以了。如果他離朱二孃不到十里,這眼珠蜘蛛還可以當作即時對話的工具,但雙方超出十里就脫離通話區。
要將這兩隻眼球激活爲蜘蛛,朱二孃得耗費一點血脈之力,平時斷不輕爲。但這次爲了做交易,不得已了。
賀靈川注意到朱二孃還有另一種眼球蜘蛛,可以執行注毒刺殺任務,但它不肯給出。「這種用完兩次就要回到我身上,否則會衰亡。」
朱二孃還贈給賀靈川一隻毒腺,裡面儲存的毒液塗抹到武器上,一旦見血能令受害者傷口劇痛、如遭烈焰灼燒,並且傷口會鼓起水泡,如果不在數息內立刻挑破,則蛛毒順血液流去身上,造成神經麻木、肌肉無力。
簡單來說,敵人的身體會處於「被消化中」,體會作爲蜘蛛獵物的痛苦。
這種蛛毒可以有效對抗普通解毒丹,但依舊受到元力壓制。視對手身上元力強弱,它造
成的痛感和毒性可能削減。
即便如此,因其優秀的適用性,這仍是居家旅行必備的殺人良藥。
有趣的是,如果用這隻毒腺反吸,還可以將受傷者身上的蛛毒都拔除乾淨。
另外,就是一瓶地穴蛛油膏。
塗抹這種油膏在身上,賀靈川就不會被蛛絲或者其他奇怪的粘性物質黏住。地穴蛛自己就是這麼幹的。
賀靈川親眼看着這種油膏從朱二孃嘴裡吐出來,他覺得這應該是口水多過油液。
除此之外,賀靈川還從朱二孃這裡敲榨到一對遺蛻的毒牙————對,就是它剛剛褪下來的這具蛻殼上的,十匹由它親手織就的招牌雲錦,高強度的蛛絲若干,高階蛛衛的外殼若干。
這對毒牙,朱二孃是真心不想給,賀靈川跟她拉鋸了老半天。
地穴蛛後的毒牙黝黑不反光,彎曲的弧度是天然的長刀,比紮在朱二孃腦殼上的浮生刀還要長。其鋒利程度勿庸置疑,並且側邊有天然的放血槽,又因蛛後常年使用,它不必淬毒也自帶毒性。
朱二孃的遺蛻個頭大,毒牙自然也長,但賀靈川見過李伏波煉器,知道煉出來的法器大小可以調整。他已經學會了分身術,該給分身置備一些強力的裝備。
地穴蛛後只提一點要求∶
如果這對毒牙以後煉成雙刀或者匕首,必須命名爲「朱二孃之吻」。
寶物也講究出自名門。
至於霞帔雲錦,哪怕對朱二孃來說織造難度也大,每織一匹要花四五十天時間,現有存貨也僅十匹。不用說,這是製造護甲和法器的關鍵寶貝。
賀靈川沒說錯,朱二孃的確渾身是寶。
雙方擬定這些要求,兩盞茶工夫也快到了。賀靈川很痛快地拔刀跳下地面,對朱二孃道:「合作愉快。」
這都是它單方面的付出,有什麼合作了?朱二孃哼了一聲,頭上隱隱作痛,難掩心中好奇:「你怎麼混進地宮的?我明明看見你往林地去了。」當時它還用神念掃視,沒覺得那是幻術或者障眼法。
賀靈川聳了聳肩:「總得有點壓箱底的貨麼。「
他怎麼能告訴朱二孃,當時他把兩記大招一起開掉∶
躲開蛛後噴射的網子後,他藉着崖上濃密的樹冠擋住身形,直接把分身召喚出來,自己則施展李代桃僵之術,把自個兒真身和事先預置在地宮洞口內的鬼影蟬蛻互換了一個位置。
大樹和地宮入口的距離不到三丈,地宮洞口只被蛛網覆蓋,與外部的天坑空間不算物理隔絕,這都符合施法要求。
這樣,他本人就瞬間移動到地宮之內,鬼影蟬蛻則被替換到大樹上。
野外的大樹上,別說區區一點蟬蛻了,就算有雀鳥蟲蛇的屍體都不奇怪。
此時他再操縱分身往天坑外跳逃,朱二孃和蜘蛛大軍親眼所見,當然窮追不捨。
問題是分身超過本尊十二丈外就會自然消失,所以在地穴蛛眼中,賀靈川跳到幾棵大樹後方就不見了,任它們怎麼找都找不着。
這就是分身術比起鏡像術珍貴的地方了∶鏡像術只會打打殺殺,沒辦法根據主人心意行動。
當然,賀靈川本人已出現在地宮入口,董銳的蛛衛妖傀就守在這裡。
賀靈川騎上妖傀,再摸出那張搜自山賊的僞裝蛇皮,往自己身前一擋——此時的蛛妖都在洞外應援,只有幾十頭守家,但巡邏異常嚴密,並且有定點站崗。
蛇皮的僞裝性雖好,動一下就露餡了。地穴蛛吃過山賊們的虧,很難再上當。
通道狹窄,總有很多路段是繞不開蛛衛的,所以賀靈川纔要來了董傀的蛛傀。他只要蓋着蛇皮趴在妖傀背上,由這玩意兒
代步,就算從守衛身邊走過,它們也不阻攔。
畢竟在它們眼裡看來,只不過是一頭蜘蛛經過。
這些傢伙的智商,真是不高。
朱二孃和蜘蛛大軍在外頭漫山遍野地搜尋賀靈川,他本人卻在地宮乘坐妖傀,不慌不忙前進,一直摸到陳列室前。
陳列室外頭也有兩名蛛衛立定站崗。
但這難不住賀靈川。
他讓妖傀在不遠處搞出點動靜,引開蛛衛,自己就能溜進去了。
他料定朱二孃套回舊蛻不能持久,早晚要回來褪下,乾脆就在這裡守株待兔。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運氣很好,一擊功成。
契約既定,朱二孃撤走了陳列室的蛛網,吩咐蛛衛去收集賀靈川要求的物資。
現在它渾身的外殼都已經變硬,又有了外出的底氣。
「我的遺蛻呢?」朱二孃問他,「到底在哪?」
「反正不在我手裡。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所有儲物空間拿給你看。」賀靈川理直氣壯一攤手,「我真不知道它的下落。」
神骨項鍊把蛛蛻吸走做什麼用,他是真不清楚。
難道真被博山君的子孫偷走了?朱二孃疑神疑鬼。
賀靈川隨它一路走出地宮,沿途都沒看見那頭妖傀,不知道溜去了哪裡。
經過工作間時,朱二孃忽然問:「董銳去哪了?」
賀靈川坦言不知。
「他已經造出妖傀了吧?」
「何以見得?」積年的大妖,還是不好糊弄啊。
「十天前送進工作間的兩個孩子,至今都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