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大廈,矗立在市南的開發區。來來往往的車輛川流不息,進出的人羣也好似搬運東西的螞蟻,忙碌地爲了手中的食物。卻未曾擡頭看看午後晴朗的天空。
三十二樓,總經理的辦公室。
“陸先生,我們這裡的主播的話,都是直播界的翹首,有遊戲天才,還有能歌善舞的模特,還有一些粉絲千百萬的大V,不知道您這邊是否有看中的人選呢?”
穿着黑色風衣的年輕人拿着主播人員表一掃而過。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想要兩個人,兩個吃播。”
戴眼鏡的胖子一下子精神了,滿臉笑意“有,咱們集團的吃播也是很出名的,有大胃王疏子姐,有記錄生活的陳同學,還有獨樹一幟暗黑吃法的九哥,就是最愛吃漢堡包的那位,都是百萬千萬級的主播,不知道陸先生看中的是哪一位。”
“一個叫許一白,一個叫程大寶。”
經理面露難色,撓了撓快禿了的頭。
“這二位是有點出乎意料哈,雖說直播效益很一般,但是直播也算很有……特點!可能是我們公司對他們的扶持和推廣差了一些,可能換個平臺會更有發展,陸先生也是眼光不錯哈。那這個解約費,您看看……”
經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小眼睛裡冒出了精明的光芒。
“粉絲數乘以十,你看怎麼樣。”
“當然好,當然好,也希望這二位在陸先生的手下大放光彩。”
經理滿臉堆笑,雙下巴都重疊在了一起,暗自欣喜
“這兩個傢伙發一個人1200的底薪都是賠錢,我正打算找個時間給炒了,這還有冤大頭自己送上門,雖說也就幾千塊,但是不要白不要嘛。”
經理正色道“陸先生,合同我們這兩天就會找他們二人辦理,到時候就可以直接離開,您眼光真的好啊,我看他們現在還在直播,這次好像觀看人數還不少呢,您要不要看看。”
經理拿出一個平板,打開直播遞給了這位陸先生。
“這!”
爛尾樓裡,我和大寶越來越慌,直播彈幕上密密麻麻的背後有人影,我開始有點心虛,不敢回頭。大寶也是強裝鎮定,但是額頭上卻流下了冷汗。硬擠出笑容說:
“大家真會開玩笑哈,主播確定過,背後沒有人,在這種地方吃燒烤才別有一番滋味,大家放心,節目效果不用搞,主播自己會帶哈。”
大寶剛說完,我就感覺周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除了燒烤架裡火炭燃燒和風吹的聲音,我們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寂靜沒有持續太久,突然從頭頂傳來了
“噠,噠,噠”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緩慢,彷彿並不着急。但是一直走着,並不間斷。
這次我和大寶是真的開始慌了,也顧不上直播了,兩個人緊緊地靠着,目不轉睛地盯着樓梯。
我順手拿起菜刀,大寶居然拿起半隻烤雞,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半隻烤雞能帶給他什麼安全感,畢竟他抖的像個帕金森晚期。
噠噠噠的腳步依舊不緊不慢,但是在我們耳朵裡卻好像小鬼念得催命咒,我發誓我真的很想跑,但是我的腿已經動不了了,我想大寶可能更嚴重。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們的目光彷彿也在追尋着,直到腳步聲來到我們這邊的樓梯入口。
我腦補了幾百種畫面,一隻女鬼伸長着舌頭歪着腦袋,眼睛幾乎要掉下來。也可以是一隻殭屍,身上全是腐爛的灰塵和氣息。甚至可能是黑白無常,一個拿着紙糊的棒子,一個拿着鉤子,慘白的臉,還戴着紙糊的帽子,上面寫着一見生財和天下太平,也吐着長舌頭對我們笑。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一束強力手電光晃在我們倆的臉上。
“嘿!幹嘛的,這不讓閒雜人等進入,也不讓燒烤哈,趕快收拾收拾快走吧。”
一個穿着黑色軍大衣,戴着保安帽子的大爺映入眼簾,嘴上叼着香菸,一臉豪橫地拿着強光手電照着我倆。
此時我和大寶已經緊緊抱在一起,兩個人嚇得瑟瑟發抖,大爺白了我倆一眼。一臉的嫌棄。
“咦,現在這後生,不去找對象,都實行這個?”
我和大寶一下子鬆開了彼此,一臉的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走到大爺面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大爺,我們這個……我們是主播來着,我們來這體驗生活,燒烤來着,您就通融通融?”
大寶也從兜裡掏出紅雙喜,
“大爺來一根!”
大爺看了這小子一眼,接過煙。
“小夥子挺上道,燒烤就燒烤,完事了可得給我收拾乾淨啊!”
“大爺,您放心,我們都是正能量的好青年,肯定收拾乾乾淨淨的,要不您也一塊吃點?”
大爺擺了擺手“好些年不吃這玩意啦,你們這幫小年輕可真有想法,還來這麼個地方,這可不是一般人來的地方,趕緊吧。”
說完,大爺就回身上樓,留下我和大寶面面相覷。
大寶嘆了口氣
“人嚇人,嚇死人,我的小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我看着大寶緊貼着的褲子表示理解。
“直播還沒完事呢,回去吧。”
大寶走到鏡頭前,笑容滿面。
“各位老鐵,剛纔遇見了保安大爺,不是主播心裡承受能力差哈,純粹是節目效果!就是節目效果!”
我白了大寶一眼,這傢伙嘴硬起來真的沒有底線。
“來吧,讓我們繼續,一起吃,一起唱。”大寶又開始了擼串。
我看着外面漸漸的黃昏,心中的不安可能少了一些,也許真的是我想的太多。我也坐到燒烤架前面,開了一瓶啤酒去,背對着鏡頭喝了起來。
直播間裡剩的人已經沒有一開始多了,可能很多人都只是想看傳說中的鬼樓的傳說,結果不是垃圾袋就是大爺,換誰都會很掃興吧。
突然幽幽地飄出了一條綠色的彈幕
“你們確定剛纔的人影是他嗎?”
我像被一道驚雷劃過腦海,一把握住大寶的肩膀。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大寶滿嘴油光地吸着田螺。
“怎麼了你,別一驚一乍的。”
我把大寶拉到一邊
“你見過誰快到七月還穿着軍大衣?”
大寶也吃驚地張大了嘴,隨即小聲地自我安慰道
“可能是,人老了畏寒,有風溼什麼的也說不定啊。”
“那爲什麼廢棄了這麼多年的樓還有門衛保安巡視?”
大寶依舊不死心“可能是開發商擔心流浪漢什麼的住進來,也可能擔心發生什麼事僱的吧。”
我瞪着大寶,一字一頓地說
“那爲什麼他是從樓上下來的,而且走了也是上樓,你要知道,這裡幾乎是不可能住人的。”
“最關鍵的是”,我倒吸一口涼氣,“他是從樓上下來的,彈幕說有人影,可是從樓梯走下來的他,怎麼可能在我們身後會有人影,難不成是他把軍大衣掛着繩子在我們背後晃悠?”
大寶也一臉的後怕
“一白,你的意思是?”
“就算不知道那個大爺是怎麼回事,這裡不妙,很不妙,我們還是趁天黑之前,趕緊回去。”
大寶也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手機前
“各位老鐵,我們的直播已經接近尾聲啦,我們現在就開始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去啦。”
爲了直播的口碑,收拾垃圾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我們也得下樓才能和觀衆道別。
我和大寶爲了離開這個鬼地方,收拾的飛快,而收拾好了之後,天已經暗了下來,我們倆就着微弱的光線,踩着破舊的樓梯,一層一層地走下來。
大寶拿着直播手機和燒烤架,而我拿着垃圾。
三樓
二樓
一樓
我期望的一樓出口的光亮沒有出現,還是繼續向下的樓梯。
我一楞
“大寶,我們上的是三樓吧”
“是啊,怎麼了”
“已經下了三層樓梯,怎麼沒看到出口?”
“肯定是你數錯了,在下一層就下去了。”
我也將信將疑地又向下下了一層樓梯,等待我們倆的,卻依舊是漆黑的,看不見下面的樓梯。
大寶顫抖着聲音說:“再下一層吧,下一層肯定能下去!”
沿着樓梯,下一層依舊是樓梯……
大寶帶着哭腔
“這是不是鬼打牆”
我看向手機,直播間顯示有一千多人,但是安靜的一條彈幕都沒有。
“大寶……”
“我們繼續往下走吧,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大寶對着我堅定的說。
十分鐘後,我和大寶在樓梯裡默不作聲。
“要不我們向上走吧,進房間裡,跳出去!肯定能跳出去!”
我想了想,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好如此。
沿着樓梯,走了一層樓,我們就到了房間裡。
“一白,太好了,你看!”
大寶指着門口的炭灰和痕跡,
“這是三樓,就算我們跳下去,也不會太嚴重,感謝上天,終於有救了。”
我也點了點頭
走進房間的一刻,我們倆卻一起呆住了。
牆壁上本來窗戶的空卻不見了,只剩下嚴嚴實實的牆!
大寶跑過去,一腳踹在牆上,牆卻紋絲不動。
大寶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衝我苦笑
“一白……我們完了。”
“手機呢,能用嗎”
大寶無力地搖了搖頭
“剛纔就試過了,沒有信號,電量也不是很多了,就算開手電筒也不能開太長時間。”
大寶把手機遞給我,直播間居然還沒關。
我剛要把直播關掉省點電,大寶就對我說
“一白,你聽到了了嗎,有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奇怪?我豎起了耳朵。
靜的不能再靜的房間裡,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像滴水一樣的聲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我用手機照了一下四周,水泥牆上很乾燥,地上也沒有滴水留下的痕跡。
“可是這麼清晰的聲音,一定就在這個房間裡啊。”大寶疑惑道。
我也有點不知所措,只能四處巡視,突然我的腦袋上滴落了一滴水。
我舉起手機自拍杆向上照去。
“大寶!你看……”我驚慌地喊到。
大寶跑了過來,透過手電筒的光,頭上的水泥板滲着暗紅色的血,滴答滴答的流下來,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下尤爲刺耳。仔細辨認能看出來血液歪歪扭扭拼成了七個字:
“你們今晚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