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後
洪荒仙祖腳邊的那棵大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精氣,枝葉凋零,光華暗淡。與之相對應的,深陷魔靈大軍之中的四象戰隊以及前前後後補充過十餘次的上千萬仙騎兵,除了陣亡之外,所餘者也都失去了仙力加持,紛紛自動化虹而去。
此時,玄黃仙祖站了出來,一如洪荒仙祖所爲,從神山召喚出一株參天巨數,孕育無數戰兵和戰靈,這樣又維持了七天。
之後輪到太虛仙祖,召喚來巨木,也同樣維持了七天。
巨大的天域中,無數美麗的七色虹光向着盤神山墜去,連綿不絕。
大羅天無日月星辰,但是大道本源所在的此界自有最根本的陰陽交替輪轉形式。
每一日都分外綿長,遠遠超越下界的時間。
從洪荒仙祖演兵之樹孕育戰兵戰靈的時候起,魔靈的戰陣上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魔艦。
它們體量很小,通常不超過數千丈,在廣袤無垠的戰場上顯得極其渺小。
通體油膩,閃着金屬的暗淡光澤,最奇怪的是艦體全封閉,並無旗幟、桅杆,也看不到矗立在甲板上的魔軍。
艦體上密密麻麻分佈有許多觸手一樣的東西,如斑斕蛇身,蜿蜒,靈動自如。
這些像是幽靈般鬼祟的艦隻在死亡戰場上來回穿梭,極其靈活,觸手所經之處,魔靈戰死的黑氣不再消失,而是被吸入那些充滿孔洞的觸手中。
隨着死亡黑氣的充滿,幽靈魔艦的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圓鼓鼓,像是一個長滿了觸手的扁圓巨球,這時候艦體變成耀眼的藍色,隨後飛回本陣深處。
這些幽靈般的艦隻數量巨多,因其並不具備攻擊的行爲,在被仙騎兵輕易斬碎一些之後,發現裡面類似於某種封閉的金類器皿,也有許多類似血肉的管道和類似木土屬性的複雜機構,因忙於大戰,仙騎兵很快放棄對幽靈魔艦的好奇心,視爲蒐集殘骸的特殊魔器而已,不再理會。
當三大仙祖的演兵之樹漸次消失之後,戰場上仍然有無數的魔艦和魔靈,彷彿不曾有過消減。
洪荒仙祖卻很清楚,魔靈只是在數量方面維持着壓倒優勢,而戰力方面已經越來越弱。以仙騎兵而言,大戰最開始的時候可以以一敵十,到了第一顆演兵大樹幻化仙兵之時,已經能夠以一敵百,到了仙祖收了這種大仙術時,魔軍的戰力又下降了一大截。
戰場的變化逃不過仙祖們的眼睛,那什麼黑色天球和幽靈魔艦隻是讓他們感到驚奇,要知道從有史以來,萬古不變的天界從來沒有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存在。可想而知這些化外天魔所生之地是多麼的荒誕離奇,邪辟怪異!
最讓洪荒仙祖擔心的是,玄黃、太虛仙祖的戰力始終無法恢復到鼎盛狀態,而對方到目前爲止,出戰的那些魔軍很明顯是魔王無天的屬下而已。
這魔王似乎有傷,應該是破開虛空殼界的防護,形成黑洞之時,甚至是在化外天界便受的傷。
戰事閒餘,三大仙祖開始反省了。自盤神開闢鴻蒙以來,他們就沒有離開這裡一步。一來大羅天無邊無際,二來他們的使命只是謹守盤神的囑託,看護此界,他們的神通仙威也無法突破那一層虛空界限,看到外面的景象。
盤神離去前,曾經告訴他們,大羅天就是終極的天,在其中你們可以任意造化,演繹生命過程,生生不息,循環往復不止。
在這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存在了,我的道也不存在了。
好自爲之。
“好自爲之!”洪荒仙祖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今看來,媧皇的見識竟在我等之上。”玄黃仙祖惘然。
“何止是她,他們的選擇啊,真的不能再簡單歸於對錯。”太虛也感嘆。
三大仙祖心心相映,從來都是大羅天最早出現,最最強大的混元金仙。
接下來的幾日,雙方陣營一片沉靜,既無仙兵衝陣,也無魔艦飛空,事實上魔艦大陣都後撤了數萬裡。魔軍本陣籠罩在一片濃密的慘綠色陣雲之中,看不清究竟,甚至三大仙祖也感應不到什麼。
仙祖們知道,最終的決戰正在醞釀,即將來臨。
魔靈本陣深處,那個巨大無比的黑色魔球的正面底部,開了一個巨大的門洞,從這個數萬裡見方的巨洞看去,魔球裡面彷彿就是一處大世界,裡面的結構對於魔靈們來說實在熟悉不過,那就是他們來的那個地方,一模一樣。
進入門洞,正對着的就是一個巨大的城堡,上面寫着幾個字,都是一些扭曲的線條,相信不會有仙界的人能夠認出。
整個這處世界裡,類似這樣的城堡還有數十個。
無一例外這些巨大的黑色城堡,裡面矗立着帶着尖頂的形形**的建築。城堡深處有巨大的黑色池子,裡面充滿黑色的粘稠液體,泛着一些泡沫,看着十分噁心。
有許多幽靈魔艦來到池子上方,所有的觸手拼命延長,一道道黑氣夾雜着一些堅固的骨骼殘骸傾瀉而入,激起黑色的波浪。
每個池子的底部有數百條蠕動的粗大管道,不知道通向哪裡。
在每座城堡的地下,都有一座巨大的地下室,無數金屬平臺上,密密麻麻躺着各種各類魔靈,全都**着身軀,顯出很幼小的樣子,他們的胸腹間都插着管道,有黑色的、白色的、藍色的混合液體注入。
有許多裝束怪異的魔靈在照料這些幼魔,他們沒有穿戰甲,穿着某種粗糙的類似皮革的材料,若是有仙人見了,會覺得太怪異太可笑,不要說仙界百姓,就是下界人間怕是也沒有這種原始材料了吧。
大世界中的大山很多,大都岩石裸露,嶙峋森然,千奇百怪,多數都像是某種魔獸或者是類人的魔靈。
很少有植被草木,若有,通常都是些巨大的藤類、帶着無數向下插入厚土的枝條的古怪巨樹,還有一些可以吞噬生命的巨大魔花,五顏六色,在整體呈現黑灰色調的世界裡顯得更加妖異。
山中有魔氣氤氳,對於生靈而言那就是生命精氣的來源。
山中的獸類極度醜惡,有類似於仙界的異獸,比如龍虎的存在,只是這裡的龍只能勉強算作有一點點形似,它長着兩個巨大的飛翼,只有兩個爪,渾身油膩漆黑,通體有神秘怪誕的花紋。
有許多類似人形的魔靈在山上捕獵,他們形象更加原始,幾乎不穿任何東西,看上去就是這方天地中自然孕育出的生靈,和那些操縱幽靈艦以及照料幼魔的那些魔不一樣,完全不是一類的氣息。
在天球遙遠的另一頭,和那道正門對應的天球背面,也有一道巨大的門,這道門被魔光籠罩着,玄天玄地,誰都無法看清,似乎有一道道青煙從門道消失在外,然後又有一道道說不清的煙氣注入,如此往復無盡。
在中軍主艦,那艘超級巨大的魔艦上,魔王無天和劫天仍然枯坐着,彷彿連日的鏖戰只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然而無天的氣色十分慘淡,不知道是傷勢加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看上去更加疲累了。
他盤坐在魔臺上,用的是九天界常見的七支坐法,兩隻手一上一下分別結了一個魔印。若是有仙人見了一定大吃一驚,因爲姿勢太熟悉,不但七支坐一樣,連那手印也和真魔界如出一源。
魔王無天端身正意,雙眸微闔,似乎入於無上甚深之定,面容肅穆,高大的魔體威壓滔天,看着既恐怖又有些荒誕的神聖感。
他的額前,懸着一個漆黑油亮的天球,一如大陣深處那個魔球,只是具體而微,微小精妙了無數無數倍。
無天呼吸之間,有淡淡的魔息進出於小小寰球的底部,一如大魔球。
劫天魔尊也在靜心盤坐,只不過他的眼珠子在微閉的眼皮下面來回轉動着,表明他在想事情,一刻不停:
道道相通,看來這域外魔道和盤神之道也有許多相通之處的,可惜無天還是差了一步,無法窺得天道循環的奧義所在。
本尊當年若不是沉冥太久,又過於輕視了盤神,哪會有今天的事?
本尊也會開闢這所謂的九天十界,不,連三十三界、三十六界也可,保準比他不差。而且本尊纔不會爲此耗盡一切,以身體血肉化作諸天萬物,以至於身死道消不知所蹤。
如今來看,這許多年的隱匿藏形似乎有些貽笑大方了,盤神確乎已經消亡,就算留下什麼禁制、什麼寶物甚至什麼靈念又有何妨?
倒是這幾個大羅混元金仙超乎預料的強大啊,若非趁着九天十界萬古不遇的天劫,其道大衰,我們根本就無法進入此界。即便如此,彼等既要與無天作戰,又要維繫諸天運轉之機,保護九天界不受波及,一心數用,無天兀自不能佔到一點便宜。
嘿嘿,看來無天的魔功不夠造化極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水土不服啊!
對,就是“水土不服”,本尊就是愛用下界人間的詞,準確、生動、傳神!我且不急,倒要看盡這無天的手段。
至於九天十界一舉拿下也好,曠日持久也罷,本尊無所謂。本尊的生滅之道已成,哪裡去不得。
“劫天,此間道,大不同,何以破?”連日的消耗,以本命魔源精氣通過自身修爲的極致---一大一小世界的外放,不斷製造魔兵,雖然是無靈無神的存在,可是戰力強大,易於操控,完全在主尊一念操控之下。
這一手是無天魔尊壓箱底的絕學,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對方大羅金仙太過強悍,魔軍損耗太大,令他不得已爲之。然而顯而易見,無天自身損耗也是巨大,縱然這樣,魔軍數量的補充並不意味着可以扭轉戰局,因此他終於耐不住了。
如果劫天魔尊不出手,他覺得己方並無勝算。這劫天一直以來,虛實難測,既然侵入此界是不得以的選擇,又是他劫天一力主張的結果,那麼他就別想始終置身事外。
經過這些日子的消耗,手下魔軍損失超過三成,已達數十億之巨,神山的邊都沒捱到。自己的造兵魔法,也不可能無限施展,因爲兩處外放的天球是以自身精華模擬原始魔界機制的,自己的修爲再是通天徹地,還能大過原來生息所在的魔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