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個破廟,只是此時的師徒二人,早已不同於先前的落魄。兩人各自一身裁剪合體的僧衣,穿在身上,稍顯出塵之意,細嚼慢嚥着白麪饅頭,展現出一絲儀表風度。
“嗨···!”悟空小和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白麪饅頭放了下來。
“怎麼?不好吃麼?”墟竹用銅鉢盛了一碗剛剛熬好的稀粥,哧溜哧溜的喝着,看起來香甜無比。
悟空小和尚嘆息道:“九兩金子啊!足足九兩,若是我們師徒二人省點花銷,夠用整一年了。”
墟竹笑呵呵的,一巴掌拍在悟空小和尚光溜溜的後腦勺上道:“貪財的小子!這錢還是花出去了的好!”
悟空小和尚撇了撇嘴,摸着後腦勺吐槽道:“以您的身份,不該是說‘錢財乃身外之物’麼?”
墟竹放下銅鉢,雙眼一瞪,惡狠狠道:“放屁!這是哪個混賬王八蛋說的?錢財方纔是這人生之大物,舍了錢財,吃不飽、穿不暖,病了沒錢醫治,死了無處安葬。說這話的人,定然都是些吃飽了,閒在沒事幹的米蟲,不知生活之疾苦。”
悟空小和尚眉開眼笑道:“師父所言甚是!凡是說這話的,都是些混賬王八蛋。錢財若都是身外之物,怎不見他們將自己的錢財,都與了別人?”
“兩個禿賊,都說的對極了!錢財的確不是身外之物,至少它現在就與你們的生命,息息相關!”
一個身穿青衣短袍的大漢,箭步走了進來,腰間掛着一口九環鬼頭大刀,一副凶神惡煞的摸樣。
“施主所爲何來?”墟竹臉上帶着笑容,一切都在他的計算當中。
青衣短袍的大漢嗓門很大,幾乎要將房樑都震斷:“這個地方鳥不拉屎,我既然來了,自然是爲了求財,難不成還是爲了專程看你們兩個晦氣的光頭不成?”
墟竹卻吁了一口氣道:“那實在是再好沒有了,我師徒二人,此時身上,卻是沒什麼財物的,施主若是有心,不妨嘗一嘗這剛剛煮好的白粥。”
“哪個要吃你這淡出鳥來的稀飯?”大漢一腳將煮着白粥的鐵鍋踹翻,一把揪住墟竹的衣領子,將鋼刀架在了墟竹的脖子上。
這樣一番景象,若是讓知道墟竹真實面貌的人得知,只怕都會爲這大漢的膽量鼓掌。能做出這樣的行爲來,他即便是死了,也該無憾了。
“好漢!莫要動手!莫要動手!有錢!有錢!”小和尚悟空慌忙的將手伸入衣袍內縫合的荷包內,將僅剩的幾錢銀子拿了出來,朝着大漢遞了過去。
“啪!”
轉眼間,小和尚悟空整個人便被一巴掌扇飛了出去。
幾錢雪亮的銀子掉在地上,根本就沒有吸引到那個大漢一丁點的注意力。
“小王八羔子!用這麼點錢,就想要糊弄老子麼?九兩金子,統統拿來,一毫也別少。否則你們兩今天就得人頭落地!”大漢猙獰的說着,同時用刀背敲了敲墟竹亮閃閃的光頭。
“別動我師父!”小和尚悟空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便又要衝上去。
“悟空!別動!冷靜下來!”墟竹的聲音帶着一股難言的魔力,此刻不僅僅是小和尚悟空,即便是青衣大漢也在自己不知不覺中,收斂了殺意。
至於墟竹···雖然鋼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但是對他而言,區區鋼刀,又和幾片落在他肩上的落葉有什麼分別呢?
若不不想佈置功虧一簣,若非不想讓古傳俠和火雲邪神察覺到他的存在。他只需要輕輕吹一口氣,便可讓這大漢灰飛煙滅。
“嘿嘿!大和尚倒是鎮定的很!”大漢冷笑兩聲,原本想要朝着小和尚悟空踢過去的一腳,也在他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收斂了回來。
“九兩金子!你怎麼知道是九兩金子?”
“是了!你是那個王有才的人!是他找你來要回金子的?”小和尚悟空倒是聰明的很。自然了,尋常的孩子,又怎麼會被墟竹看中,收爲弟子呢?
大漢只是嘿嘿冷笑,並不回答。墟竹卻淡漠道:“徒兒!你卻是錯怪王施主了!他既然給了金子,便斷然不會突然反悔。更沒有必要這麼做,這位好漢,想來與那位管家,是有些關係的。”
大漢也不否認,直接一口承認道:“還是大和尚聰明些,不錯!王管家的確是隨口吩咐了一句,九兩金子雖然不多,卻也足夠我吃上幾回花酒了!”
“你既然是王管家的人,就應該曉得,九兩金子已經被我們師徒二人舍了出去,沒剩下多少。”小和尚悟空咬牙道。
墟竹臉上卻不知爲何掛起了笑容:“徒兒!你又錯了!這位施主的目的想來不是我們那九兩金子,而是爲師手中的玉佛。”
大漢笑道:“不錯!正是那玉佛,那玉佛玉質晶瑩,雕工精細。王大財主家大業大自然是瞧不上的,不過王管家卻喜歡的很。”
“更何況一個玉佛價值百金,想來也是遠比那九兩黃金,更足以撼動人心。”墟竹淡淡道。
“不錯!王管家許了我二十兩金子,就是讓我將玉佛帶回去,順便讓你們兩個禿驢閉嘴,免得放出去胡亂造謠生事,污了王家的名聲。”大漢獰笑着說道。
墟竹此刻卻忽然說出了一番與此時情況,彷彿毫無關聯的話。
“我曾經聽說,間隔着遙遠的距離,一隻蝴蝶扇動了翅膀,就能在另一處引發一場風暴。一尊精細雕琢的玉佛,一些粗製濫造的石佛。玉佛會引發惡念。石佛換取的黃金,卻能造福人羣。那麼石佛和玉佛,究竟哪一個更加珍貴?哪一個才代表了真佛?”
說着墟竹將玉佛從懷裡取出來。
透過屋頂的陽光灑在那玉佛上,晶瑩剔透彷彿正散發着一層薄薄的寶光。
大漢的眼中暴起一陣精光,迅速的將玉佛奪了過去。
“好寶貝!好寶貝!”把玩着玉佛,大漢滿臉的都是貪婪之色。卻對墟竹之前所言充耳不聞。
精細的將玉佛收在懷中,大漢看着墟竹和小和尚悟空,忽然又一次獰笑起來。顯然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此刻便動了殺意。
“看!你現在見了玉佛,原本只是想要搶奪玉佛去換取二十兩金子。如今卻動了殺意,想要殺掉我師徒二人。那這玉佛,豈有導人向善之能?”
“既然只能引人向惡,那可還配稱之爲佛?”
墟竹的話,大漢和小和尚悟空都聽不懂。
大漢甚至完全曲解了墟竹的意思,獰笑道“二十兩金子算個屁,有了這玉佛,只怕轉手便能換得幾百兩金子,有了幾百兩金子,老子我又該可以瀟灑好幾年了!”
“既然大和尚你看的通透,那便給我先上路吧!明明白白的死,黃泉路上也不冤!”
大刀高高的揚起,就朝着墟竹的腦門正中劈去。
“給我滾開!”
電光火石之間,一碗滾燙的熱粥劈頭蓋臉的灑在了大漢的身上。
大漢迅速鬆開墟竹,用手快速的拍打着身上的熱粥,大呼小叫。
小和尚悟空手持着銅鉢,迅速衝上去,狠狠的朝着大漢腦門砸去。
分量十足的銅鉢,狠狠的敲打在大漢的腦門上,砸的他是一陣眩暈。
回過神來之後,大漢怒吼不已,一手抓住小和尚悟空,手裡的大刀便沒有絲毫遲疑的衝着小和尚悟空心口扎去。
“給我滾開!”
小和尚悟空被抓住,竟然臨危不亂,一聲大喝,竟然從背後掏出一根不知何時藏在腰間的棍子,一棍子狠狠的敲在大漢的胳膊上。大漢胳膊一軟,長刀一偏,貼着小和尚的肋下劃了過去,將嶄新的僧袍,拉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一絲絲的殷紅滲出了衣袍,將衣裳逐漸染紅。
墟竹這個做師父的,卻依舊十分淡定的在一旁看着,彷彿是一個旁觀者,臉上還掛着溫和的笑容,正如那午後的陽光。簡直要將人融化的睡着。
“師父!你快些走,我先攔住他。”小和尚悟空倒是義氣的很,手裡緊緊抓住棍子,雙腿雖然還打着擺子,顯然害怕,卻依舊大聲喊道。
此時,手持着大刀的大漢,已經咆哮着劈砍而至。
大刀帶着猛烈的勁風,小和尚悟空靈光一閃,整個人低頭一矮。那刀便劈在了破廟供奉的神像之上。整個神像就像是白雪遇到了春陽,徹底的融化開來。
顯然大漢同時還動用了自身的幻想種子力量。
“原本只是想讓你們死個痛快,現在你爺爺我,非要讓你們受盡痛苦而死不可!”大漢的鬍鬚與頭髮,都被逐漸變冷的米漿黏糊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他的憤怒,似乎都要突破天際。
一股渾厚的氣勢從大漢的身上爆發出來,那九環的鬼頭大刀刀刃上,似乎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顯得殺傷力十足。隱隱的,那刀身上,彷彿纏繞着一條充滿腐蝕毒性的毒蛇。
恰在同時,殘破的野廟之中,忽然颳起了一陣陰風。
陰風吹過,那融化的神像重新聚攏起來,黑霧升騰之間,轉眼便化作了一隻斑斕的黑豹。
看着眼前的黑豹,大漢渾身一僵,然後便如同打擺子般的顫抖起來。
“妖?”民間有妖,竊據廟宇,享受香火供奉,開啓靈智,提升修爲。大漢沒有料到,這種稀罕的情況,竟然被自己遇到了!
他雖然幻想種子也覺醒了一些能力,卻如何能與正經的妖魔相比?
黑豹睜着金色的雙瞳,冷冷的看着大漢,猛然朝着大漢撲去。
“不要···!救···救命!”之前還囂張無比的大漢,一個回合便被那黑豹撲到在地,被黑豹三兩下撕扯成了碎片。
黑豹在殺死大漢之後,便化作一陣黑風,環繞着大漢的屍體吹過。眨眼功夫,剛剛喪命的大漢,便變成了一具零碎的乾屍,散發着詭異的氣息。
黑豹重新凝聚成型,齜牙咧嘴的看着墟竹和小和尚悟空,似乎正準備下嘴。
猛然間,卻看到墟竹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握在手裡的玉佛,那原本威武雄壯的身軀,竟然猛然一抖,縮小成了一團。
慘叫一聲,便夾着尾巴飛速的逃出了這個被它視爲根本之地的野廟。
墟竹眼中掠過一絲異色。
“看來被供奉久了,這區區小妖,也有了一絲神性。感覺如此敏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