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一掃浮空萬里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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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喊殺聲動天徹地,如百雷相敲,轟然迸出一連串爆響,四野俱是回聲,久久不絕!

當蔡璋猶豫許久,終忐忑御風趕至城門處時,碰巧是撞見己部出城搦戰的三位真人被狼狽殺退,衆多部伍驚懼潰逃。

若非城中布有陣法禁制,又得城中坐鎮的衆派主死命接應,只怕搦戰的那三位真人連悽慘活命也難,勢必要被留下來一兩個,成爲刀下野鬼!

“這麼慘?”

蔡璋見那三位真人皆是氣機見衰,血流衣襟,傷最重的那個更爲可憐。

其人胸口赫然被一拳打穿,那血洞着實觸目驚心,近乎前後透亮了!

雖說金丹真人就已可以重塑肢體,但似這等嚴重傷勢,想要療愈完全,着實不是一兩日的功夫,且城外形勢嚴峻如此,那境況便更顯窘迫了。

而連一位真人都是這般模樣,那出城搦戰的衆多部伍就更悽慘。

不少雄健甲士都慘遭劈殺,骨肉被踏碎成泥,槍尖上搠着肝腸,馬環下懸着甲首,哀聲遍野,血染山崗。

蔡璋死死皺眉,見法樑城外的武道大軍兵鋒正銳,略略一瞧,便是竟有不下七萬之衆,個個虎背熊腰,甚有勇力,密密麻麻,將整座法樑城都圍困住。

莫說飛鳥難過,只怕連一隻蟲蟻都出不得城闕,稍有異動,立時便要被萬箭射殺!

而爲首並排的那六個武道大修更是威勢駭人。

其體表之下似藏有一座正待噴薄的火山,血氣勃發,化作實質,沖天而起!

“這要我怎麼打?!”

蔡璋頭皮陣陣發麻,抓耳撓腮。

而他身後那幾個披掛整齊的親侍更是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忙不迭後退了幾步,不約而同將蔡璋護在身前。

“何等意思?我是老爺還是你們是老爺?欺天了!”蔡璋大怒。

而不待他繼續喝罵下去,雲頭高處那架二十丈長的龍舟一移,將三位真人接引入內,繼而龍舟灑下一片煙光,一個童子從舟上探出頭來,道:

“蔡真人,我家老爺有請,還望上舟一敘。”

“……”蔡璋聞言面色一苦,但也不好推辭。

如今他與法樑城中的玉宸道脈已是一條船上螞蚱,若是城破,不單這些玉宸道脈有傾覆之禍,他恐怕也要被城外的武道蠻子給痛快一刀宰了。

班肅在葛陸勢力本就不小,何況又得真武山扶助,簡直形同猛虎添翼,好不氣焰!

如今自己所在的雲慈窟恐怕在班肅看來也不過爾爾罷。

這些蠻子動起手來,應也不會再顧及什麼雲慈窟的面子……

“好生呆在此處,我去去便回!”

蔡璋伸手搓一搓臉,對幾個親侍傳音叮囑一句:

“不知姚儲此人是不是欲抓我去當壯丁了,如此境況,我亦抗拒不得,唯有從命……

我不在時候,爾等需多長個心眼,勿要出城,勿要爭先,守城時老老實實躲在人後,有十分的力氣,只管使六分就是了,見勢不妙就跑,跑不過便跪!

你們若都死光,我便是僥倖得生,也無顏回雲慈窟見衆位宗老了!”

說到此處,蔡璋稍一頓,雖是極爲肉痛,但還是不捨開口:

“多年情誼,我還有些體己錢埋在窟裡那株大柳下,託蟾老幫我保管,本是預備去合歡洞打磨一二功果,此役若能得生,爾等……”

幾個親侍淚流滿面,一邊拭淚,一邊高高豎起耳朵忙不迭記下。

唯恐少聽了一個字,過不了窟裡蟾老那關,不得錢財入手。

“你們這幫狗殺才!”

蔡璋額角青筋猛跳,嘆息一聲後,也不耽擱,將身縱起,便飛入龍舟之中。

這龍舟是一件仙道法器,非僅飛遁之速甚疾,而且舟上的這尊假龍法靈也不是好相與的,奮力一爪下來,山巒崩裂,江水斷流,連城外那些武道大修也頗忌憚。

入得龍舟後,蔡璋在童兒引領下七轉八繞,終到得一處寬大廳堂內。

蔡璋見廳堂內有六個道人正在說話,其中三人氣機萎靡,面無血色,顯是方纔出城搦戰的那三位真人。

“便是加上我,也共七個,這法樑城的真人都齊聚在此,還有三個傷的,這要怎打?”

蔡璋腹誹一句,但動作卻是不停,忙對着上首那個烏衣道人稽首一禮,恭敬道:

“貧道見過姚儲真人。”

烏衣道人生得煒貌長髯,首頂青冠,腳踏雲靴,氣機是場中最盛。

見蔡璋主動見禮,貌甚恭敬,烏衣道人姚儲自也不會冷落他,熱切拉住蔡璋的手,請他入座。

“完了,真是拉壯丁……”

蔡璋見姚儲這般殷勤做派,兩眼一黑。

姚儲是金丹二重真人,靈應觀長老,同樣也是法樑城及周遭數城的鎮守。

在班肅暴起作亂後,葛陸的玉宸道脈傷亡甚衆。

時至今日,靈應觀已算是剩下道脈的實力魁首了,全靠着靈應觀捭闔縱橫、拼死血戰,葛陸的玉宸道脈才能勉強維繫住今日局面,不至徹底潰如散沙。

而蔡璋出身於雲慈窟,這方勢力雖同玉宸扯不上什麼干係。

但葛陸如此境況,靈應觀自也是欲將雲慈窟拉攏過來,雙方結爲盟友,好共抗班肅。

“如今危局,蔡真人竟還願留在城中禦敵,這份恩情無以言表,還請受我一拜,此番若能得生,我等玉宸道脈願與雲慈窟永爲盟好,誓不相棄!”

姚儲撫須感慨,率先將童兒奉上的金樽端起,一飲而盡。

那五個道脈真人有樣學樣,一時場中氣氛忽輕鬆不少,與先前大爲不同。

“我又並非家中老祖,便是想應下,也做不得主啊……”

蔡璋無奈,但又不敢不飲,只能強笑一聲,連連點頭。

如今葛陸形勢混亂,以靈應觀爲首的玉宸道脈與班肅正鬥得不可開交,亂世烘爐當中,自無人能置身事外。

蔡璋本是奉老祖之命,來法樑城拜會姚儲,不至使雙方形勢太僵,且順道來觀望一二形勢。

不料來法樑城做客不久,班肅便分兵多路,近乎是傾力來攻,似是要將玉宸道脈悉數掃滅。

這不僅叫姚儲等人焦頭爛額,也同樣是害慘了蔡璋。

他其實倒也並非那般高義,要與姚儲等共存亡,只是暗中飛書數封,說清自己身份,圍城的那幾個武道大修都不見迴應。

就好似圍城之人已打定主意,要將蔡璋也給順手剿了,一了百了……

“石龍山的山主和他夫人,一個淩水派派主,再加上姚儲和兩個靈應觀長老,對了,還得算上我,共七個金丹……”

衆真人分賓主坐下,蔡璋一面主動與姚儲攀談,一面暗自打量,在心中盤算起來:

“城外也僅六個武道烘爐,七對六,分明優勢在我,怎麼就能打成了現在這般模樣?!黃瓚手上的那根盤龍棍真就如此厲害,連姚儲這個正統仙道也不是敵手?”

城外那些武道修士乃是走的神魔武道一途。

武道烘爐一境,也正是對應着仙道的金丹。

而黃瓚雖是班肅手下有數的重將,在葛陸揚名已久,但此人終學得是神魔武道,不是可以同正統仙道地位等同的罡煞武道,底蘊先天便要差了一籌。

昔日姚儲對上黃瓚,都是要穩壓一頭。

黃瓚往往還需一個烘爐境武修幫手,纔可將姚儲打退,此事蔡璋心知肚明。

可今番圍城,黃瓚手上不知從哪就多出來一根盤龍大棍,神威大展,連姚儲這個正統金丹都不是對手。

幾番鬥戰下來,姚儲皆不免狼狽敗逃,還需人在旁搭救,纔不至傷重。

“班肅手中哪來這等好寶貝?說不定就是真武山出力,黃瓚才能得此重寶,天大地大,終究靠山最大呵!”

蔡璋一念至此,不免心蕩神馳,膝蓋發軟,恨不能以身代之,還是一旁的姚儲呼喚幾次,才叫他回過神來。

“慚愧,慚愧……想到如今境況,蔡某着實是憂心如焚,失態之處還望海涵。”

蔡璋以袖掩面,悵然長嘆。

“蔡兄不愧是是我等道脈良友!”姚儲亦是感慨,忙拉住蔡璋雙手,期盼道:“而如此局面,不知蔡兄有何要教我?”

蔡璋一訝,不解其意。

姚儲又道:“雲慈窟那處,可有什麼言語傳來?”

蔡璋臉色一苦,吐露心腹:“道兄,早問過了!老祖只是要我靜觀其變,可究竟需靜觀多久,他老人家卻不說個明白!苦啊,蔡某心中亦是苦啊!”

“……”

姚儲等道脈真人對視一眼,默然無言。

“姚真人,如此局面,不知貴觀觀主有何良謀?”此時蔡璋忽精神一震,猛然起身:“法樑城乃是重鎮,與東面的玄鯨派互爲掎角,此城若失,玄鯨派便孤懸於外,難以久長!”

他一雙眼直勾勾盯向姚儲:“貴觀觀主是道高前輩,若失了法樑與玄鯨派兩座重地,葛陸的戰事,便再難搶佔先機了,如今你我是同舟之人,還望姚真人直言相告則個!”

姚儲等道脈真人尷尬失笑,旋即姚儲拿出一份輿圖來。

蔡璋只接過一看,便被驚得有些立足不穩。

“蔡兄還不知道罷,前日老觀主率衆來援,卻是被班肅親自領兵阻住,雙方惡戰數場,勝負不分,而玄鯨派那處亦是被重兵圍困……”

石龍山山主是個高瘦道人,一臉苦相,嘆道:“如今的法樑城,唯有自救,再尋不到什麼援手了。”

“班肅哪來這多人手?對了,真武山,定是真武山!”

蔡璋驚慌道:“不過玉宸呢?諸位身後也有一座靠山,通天的大靠山啊!事態到得這般地步,玉宸還未出手嗎?”

“……”

姚儲不知該如何作答,雖葛陸界門已悉數被壞,但老觀主最後還是用了人脈干係,將葛陸事宜匆匆給傳了出去。

只是已過得這許久,玉宸上宗依舊未有訊息傳來,這叫姚儲也是不由絕望。

“思慮無益,還是且看眼前之事罷。”

姚儲搖一搖頭,定住心思道:“黃瓚如今有重寶在手,我雖奈何不了他,但此城有禁制法陣護持,他想要破城,那也不易。只有此獠近來舉止頗有些怪異,他在陣前佈下三座法壇,以我眼界,也看不出那法壇究竟可作何用。”

方纔三位真人之所以出城搦戰,也是因姚儲心下甚是忌憚那三座法壇,欲打城外武修一個措手不及,以雷霆之勢將法壇毀去。

而城外的黃瓚早有提防,這番攻襲終究被攔下。

好在姚儲到底留了個心眼,未盡銳而出。

否則無人在城中接引,操持法陣,只怕便不僅狼狽而還,而是要在城外留下幾條真人性命了。

“那法壇,的確是有些古怪,依我看,倒有些像收斂屍氣孤魂的法子,但又似是而非……”

眼見的確是沒什麼前路可走了,蔡璋只能無奈着眼當下,同一衆道脈真人探討起了城外法壇的來歷。

就在這壓抑沉肅的氣氛中,一晃便是三日功夫過去。

這一日。

城外的中軍大帳外。

以黃瓚爲首的六位烘爐境武修齊聚一處,六人垂手恭立,頭顱低垂,圍着一方丈許高碑狀晶玉,似是等候什麼。

不多時,晶玉深處似有一點微光浮出。

那光粒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大,不過數十息功夫,便照耀滿室,好似一團星雲浮空。

晶玉深處有聲音道:

“六位烘爐竟拿不下區區一座小城,還需我親自出手,黃瓚,你親口說,爾等難道不該死嗎?”

這聲音一出,帳中諸修都是跪倒在地,被點到性命的黃瓚更是連連叩首,不住求饒。

“罷了,既葛陸是表兄親口交代過的事,非同小可,那我便走上一遭,待得破城之後,再來料理你們。”

晶玉忽而一顫,靈氣翻涌,一個人影便從中施施然走出。

他先是瞥了帳中一眼,見衆修皆是恭敬跪倒於地,嘴角一勾,浮出一抹冷誚笑意。

“表兄賜我的盤龍大棍呢,拿來。”

他將近旁的黃瓚一腳踢翻,毫不客氣道:“蠢物得我重寶,竟還奈何不了幾個旁門金丹,真是不長進的廢物!”

“……”

黃瓚雖是神魔武道出身,但畢竟功成烘爐,神通已足,且他是班肅的家生子,自幼便追隨班肅學習武藝,朝夕相伴,身份不比常人,又何曾受過這等屈恥?

但縱是被這等冒犯侮慢,黃瓚也並不敢惱怒。

他僅老老實實將盤龍大棍取出,膝行向前,雙手奉上。

從晶玉中走出這人名爲周宏,此人雖也是烘爐境界,可身份卻爲真武山弟子,且又同真傳崔鉅是世交表親,交情甚篤。

這便也意味着無論如何,黃瓚都不可言辭冒犯他。

否則觸怒了周宏,連班肅也是保不得黃瓚。

“姚儲等玉宸餘孽不過癬疥之疾,自難抗衡大人神威,只是法樑城的那座法陣,卻頗有些棘手……”

黃瓚擡起頭來。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麪皮白淨,英氣勃發的年輕男子。

其人身着碧青寶甲,一身紅袍好似血雲般,威武雄壯,只是眉心有一條長疤直至左脣,壞了面相,又眸光陰沉,叫人不敢親近。

黃瓚小心翼翼道:“敢問大人,不知上主處可有法旨降下?”

“些許小事,何須勞煩表兄過問,我既敢過來,自是有萬全把握在身。”

周宏不耐煩開口,面上卻藏着些躍躍欲試:“命爾等打造的那三座法壇呢,可曾有失?”

“不曾,不曾。”

“那便擂鼓聚將,鳴鐘搖旗!”

周宏豪氣擺手:

“召諸軍士,讓爾等好生看看,本尊究竟是如何破敵立功,唱凱回宗的!”

……

……

箭如驟雨,亂射將來,各色光華閃動不休,隆隆震響此起彼伏。

黃瓚見己方部卒已攻打城闕許久,卻未有半絲建樹,他此前儘管已示意幾個同僚莫要心焦,但見此景,終還是有些忍耐不住。

己方人馬雖要大大勝過法樑城中的玉宸道脈,可雙方之間終究是隔了一層法陣禁制。

想依靠麾下人馬來消耗法陣元氣,那無疑是個磨鐵成針的苦功夫,得不償失。

似看出黃瓚疑慮,周宏冷笑一聲,不屑道:

“急些什麼。”

他拿出一隻小布袋望空倒去,低喝了聲,三座法壇忽冒出滾滾白煙,上竄空中,連成一片。

黃瓚見布袋自中飛出的乃是一羣青眼小蟲,約莫米粒大小,可與白煙一合,青眼小蟲立時身軀漲至拇指大小,且生出六翅來,形貌甚是猙獰。

隨着周宏伸手一指,這羣惡蟲便好似烏雲蓋頂般,團團朝護城法陣咬去,兇狠之狀,叫黃瓚都是不由心驚。

“這是我近年苦心煉就的一類秘法,此蟲與屍氣相合,便有神妙生出,專破守禦大陣!”

“撲呲”聲音此起彼伏,如咀嚼金鐵之聲,刺耳難聽。

眼見不過數十息功夫,法陣氣息便低弱下去,周宏終再難掩飾心緒,忍不住放聲大笑:

“什麼正統仙道,什麼玄劫正傳,就這模樣?也不過如此!昔日我若煉就此法,葛承辯哪會有今日威風,早被我一拳轟殺,成了腳下爛泥!”

惡蟲逼迫甚急,城中的姚儲、蔡璋等人自也不會坐視惡蟲毀壞法陣。

可任憑他們如何驅動神通法力,也僅是將那惡蟲打散成爲一捧屍氣。

過不多時,屍氣一陣涌動,那方纔被打殺的惡蟲便又重生出來,簡直殺之不絕!

“而所謂氣隨形走,形隨氣散,本是一團屍氣混合陽剛血氣造就,這等低劣手段,怎能破我妙術?”

時間漸漸推移,法樑城中的姚儲、蔡璋等已是面露灰敗之色,心驚肉跳。

如砧板上的魚肉,只絕望待人來任意宰割。

周宏滿意收回目光,大笑道:

“煉成此法,什麼葛承辯,什麼嚴奉,都是些徒有虛名之輩!真武天堂皇八域,自此之後,當有我周宏的一席之地!”

黃瓚等武道烘爐見這惡蟲如此邪性,也是冷汗涔涔,忙不迭拜倒於地。

各種溢美之詞不絕於耳,態度極是卑下。

“我自幼習武,稍早時候便入獸坑,與獅虎熊羆角力搏殺,只爲打磨技藝,爲了取真空地煞,更是幾次險死還生……”

周宏擡手虛握,喃喃自語,似欲將頭頂天日都摘在掌中。

這一刻他的身形在黃瓚眼中似變得無比高大。

陰影橫掃而下,如山沉重,壓得場間衆修呼吸不暢,心跳加速!

“養血、壯氣、煉筋、換骨、易髓,再到採煞凝罡,鑄就烘爐。

這一路走來,我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葛承辯當年斬我一劍,此傷我一直留着,未曾化去,便是爲了警醒自己,我——”

周宏聲音雖低,一身戰意卻是翻騰如火,熊熊燃起。

其周身血氣彌出,化作滾滾狼煙沖天而起,攪弄風雲!

而便在他氣機最盛時候,一抹赤光倏爾飛來!

電光火石間,那盤龍大棍旋即爆出一聲震響,華光燦燦,卻纔剛飛到半空,大棍就又無力墜下,只徒勞發出聲聲不甘哀鳴。

周宏聲音戛然而止。

場中落針可聞。

幾息功夫後,在黃瓚等人驚駭的視線中,周宏頭顱正一點點下垂。

一聲悶響過後,終無力墜下,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轉,然後輕輕落到了黃瓚腳邊。

周宏臉上仍帶着冷峭笑意,眉宇之間意氣風發,宛若生人,似是隨時都會開口出聲。

只是不遠那具悽慘倒地的無頭殘屍和沾在黃瓚臉上的點點血跡,在提醒衆人,周宏方纔分明是被一劍梟首,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刻天角響起一道短促雷聲,震破雲翳,一閃即逝!

“五境!五境!這是劍修的劍氣雷音!”

幾個烘爐武修此刻才如夢初醒,失聲大叫,額頭冷汗直流。

來不及再深究那劍氣雷音爲何會強絕至此了,黃瓚一把將盤龍大棍握緊,好在此寶也並未抗拒,老實任由驅策。

他先與剩下五個烘爐武修結成陣勢互保,然後定目細觀,見阿鼻劍如游龍般在天幕上劃了幾轉,赤光森森,發出了一聲嘯鳴,徑向西方投去。

此刻重重雲氣乍破,天光瀉出。

黃瓚驚見天角處忽有旌旗招展,玄光滾滾,數萬道兵力士手持劍戟,拱衛着一座堂皇金車。

兵鋒過處,竟連虛天疾風都是一頓,掀不起什麼動靜。

金車一路緩緩向前,雄武甲士便如海中波浪般層層分開,對着威嚴華車紛紛躬身,執禮甚恭。

而阿鼻劍也飛掠而來,投入金車之內,被一隻如玉手掌輕鬆握住。

爾後那隻手掌的主人邁步走出金車,立身於天中。

在絢爛的光雲霧靄裡,黃瓚有些看不清對方面容,只聽得那聲音遠遠傳來,甚是平靜,若井無波:

“聒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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