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週末假期結束。
學生會辦公室。
柳千歲快速翻了一遍會計遞上來的賬目表,忽然問道:“江莫的預算我爲什麼沒找到?”
“江莫?沒有他的預算申請。”會計回道。
“這傢伙,報名了不幹活,敷衍我?”柳千歲把筆丟開,吩咐下去一句話。
把江莫找來。
正在班上神遊物外的江莫被使喚到了學生會。
“江莫,你到底在想什麼,還記不記得你報名了文藝表演?”
兩人面對面,柳千歲坐在學生會辦公室最中央的寬敞座椅上,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女王問話的氣場。
“我想申請取消表演資格。”江莫說道,他已經弄到了大部分學校的參賽資料,已經沒必要繼續維持參賽者身份了。
柳千歲站起身來,冷冽的眸子彷彿能洞穿人心。
不過她並沒有看向江莫,而是起身把落地窗的窗簾拉開,陽光鋪灑而來,透過落地窗,從這裡能看到大半個來福公立,彷彿將一切都踩在腳下。
沐浴在陽光下的柳千歲變得更加光彩炫目。
“你過來。”
柳千歲頭也不回,等江莫走來,繼續說道:“你看到了什麼?”
“你指什麼?”
“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柳千歲不滿的橫了他一眼。
“建築,學生。”江莫隨口說道。
“沒有讓你在意的人嗎?趙騰空和社團的人都不算。”
江莫皺眉。
肯定沒有別人了,不過這是什麼意思。
被調查了?肯定被調查了,不然柳千歲不可能精準的說出來。
這倒也罷了,畢竟自己的交友圈本來就窄。
江莫沒想出由頭,直接問道:“你什麼意思。”
柳千歲拉起窗簾,隔絕了外面的景色與光芒,淡淡說道:“別人都說我的才能在於識人,垃圾教育是一種方法教一百個人,優秀教育是一個人用一百種方法去教。”
一個人用一百種方法去教,百分之九十九會成功。
而一百個人用一個方法去教,成材率自然感人。
這本來是以前拿來諷刺應試教育的,應試教育的批量化機械化教育,磨滅了每一個人的特性與閃光點,讓本來應該更優秀的人泯然衆人。
當然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誰都懂,但因材施教的成本和實施難度很大,懂道理又有什麼用。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柳千歲就是這麼一個公認的傳奇,她能認出來福公立每一個人,說得出所有人名字,瞭解他們的性格與過往,並知道該如何挖掘他們的才能。
這也是爲什麼來福公立,短短兩年就做到了百花齊放,人人如龍的盛況。
“其實我沒那麼神,可以用一百種方法去教一個人,我從頭到尾只用了一種方法而已。”柳千歲放低了聲音,說道:“嫉妒是毒藥,亦是完美的催化劑,除了你這種油鹽不進的鹹魚,很少有人能逃脫嫉妒的深淵。”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
江莫隱約感覺到隨身攜帶的嫉妒寶珠悄然安靜了下來。
“學校是一個好地方,沒有社會的多樣與複雜,即使是嫉妒,也很單純,我完全可以掌控,讓毒藥發揮出催化劑的作用,不過,偶爾也會玩脫,那時,毒藥就是毒藥。”柳千歲意味深長的說道:“畢竟,天災人禍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
江莫隱約有種聯想到什麼的感覺。
柳千歲肯定不是專門給他灌輸自己成功學的,也不是閒得無聊找他聊天的。
柳千歲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讓自己不要再在文化表演上划水。
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話,肯定也是有關聯的。
見江莫若有所思,柳千歲沒有多說,讓他自己想明白。
有些人不愛動腦子,性格直爽,講話就要直白一點,煽情一點;有些人腦子不聰明,性格卻自大傲慢認不清自己,就要說反話,用激將法;而對江莫這種腦子聰明,警惕性強的,說話就要半遮不遮,把想表達的東西,讓對方自己悟出來。
語言是一種藝術,合適的表達方式才能更好的傳達信息與達成目的,顯然柳千歲深得其中三味。
只是,希望現在提醒還來得及。
“小舞……”江莫沉默一會兒,終於想通。
一連串信息快速組合在一起,從而得出的結論。
學生會有一個這樣的奇景。
雲若憐一直想頂掉柳千歲的會長位置,甚至公然唱柳千歲的反調,例如文化節時力挺怪研部。
而柳千歲又擺明了想讓自家妹妹當下一任會長,以她的威望,想摁死雲若憐輕輕鬆鬆,但她偏偏就是要把雲若憐放在身邊,甚至擔任副會長的責任,一般人很難理解這種養虎爲患的行爲,只以爲這是柳千歲對自己的自信。
聽了柳千歲剛纔的話,江莫當即明白,這大概巧妙利用了雲若憐的嫉妒,回過頭看,在這段時間,雲若憐確實彷彿開了掛一樣,進步神速。
文化節的成功,有目共睹。
嫉妒是毒藥,也是催化劑,讓人迸發出強有力的追趕動力。
江莫想到了更多例子,他自己就有無聊觀察人的習慣,這麼一點,才發現學校裡的人員安排,座位,社團關係,充斥着柳千歲安排的痕跡。
遠的不說,近的,趙騰空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入學成績本來應該在四班,被調到一班和自己同桌,這就是柳千歲衆多應用嫉妒的手筆之一。
剛被趙騰空扭曲的背刺了一發,江莫印象深刻。
接下來的關鍵信息一一分析。
柳千歲刻意問起江莫在意的人。
除了趙騰空和怪研部的幾女,偌大的來福公立,還有誰算得上江莫在意的人。
只有江舞。
無法預料的天災人禍也暗指了江舞。
江莫把一連串信息綜合下來,便得出了結論。
在柳千歲一開始的安排裡,用來和雲若憐互相激勵的人,並不是她自己,而是江舞,不過她顯然也無法預料到江舞居然空難出事了……
缺了本應當到場的江舞,柳千歲只好自己親自來培養雲若憐。
在這個過程中,柳千歲覺得雲若憐雖然才能出衆,但格局太小,看不上眼,想甩開又沒有更好人選,陷入煩惱。
此後,雲若憐發現了江舞居然也在來福公立,用不明理由,讓江舞也參與到了文藝表演中。
她們兩人繞了一個圈,再度聚集在一起。
江莫仍舊記得,當初雲若憐和江舞見過面後,江舞一反常態選擇加入,隨後的日子裡,似乎變得越來越壓抑。
作爲柳千歲欽定的互掐雙子星,江舞與雲若憐互相有差距,差距卻不大,是可以形成一方領先,一方追趕,互相激勵的積極作用的。但江舞都自閉成那樣了,相當於微妙的平衡被打破,雲若憐壓倒性的獲勝。
這會造成什麼?
江舞單方面不停的受到傷害而已。
這就是柳千歲所說的,她玩脫了,她沒料到江舞會發生空難,也沒有料到,再次相聚時,江舞被壓倒性的擊敗。
“不對,小舞她雖然不能再親自跳舞,但是坐輪椅的王者那也是王者,以她的藝術天分,沒理由一敗塗地……”江莫忽然愣住。
等等。
法海歌!
江舞最後的驕傲,最後的自信,最後一根稻草,或許,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