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衰草枯楊處,有人低吟淺唱

“啊啊啊啊!”

“他來啦他來啦,哥哥刷着啊不對,姐姐刷着跑車進來了來啦!”

“哈哈,沖沖沖沖,抄他家去!”

“魂淡,敢讓許爺爺一頓好找?你藏呀,你再藏,我這回就看你還怎麼藏!”

“......”

彈幕沸騰不已,觀衆狂歡不止,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猛然爆發,甚至都顯得有點歇斯底里,滿屏各種胡言亂語。

因爲紀錄片看到了這裡,觀衆們就算是沒被新聞劇透,沒被南音那古色古香的韻味所感染,但也都已經被許老他們的故事深深打動,豈能忍心看着老人家們多年的夙願再次落空?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渴望着英雄的出現,希望他能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創造出不可思議的奇蹟。

而對於那些本就在新聞劇透之下衝着蘇白而來的粉絲來講,那更是熱血沸騰,渾身燃炸啊!

就像是知道他不抽菸不喝酒不家暴,已經覺得可以安心的嫁了,但仍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很溫柔很體貼很暖很專一併且還是個曾經默默拯救過世界的超級隱藏英雄?

彷彿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啊有沒有?那種命中註定真命天子般的感覺,讓小迷妹們想不癲狂都有點難。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無異於正在黑暗籠罩的絕望之中,突然萬道曙光刺穿陰霾,那忽遠忽近晦澀難懂的古老歌謠哪是什麼南音說唱,分明就是神明降臨的聖詠啊!

陣陣狂喜就如同絕提的洪水般,不可遏制地在每一個觀衆的心間橫衝直撞,讓人興奮激動到渾身都在顫抖。

場外如此,片中亦然,得到如此重要的線索後,所有人都是欣喜若狂。

然而,大家都還是太年輕了,真正的驚喜纔剛剛開始罷了。

對彼時的許老而言,苦苦尋覓多年無果,其實哪怕是能收到一段散落民間的古老錄音,都已經是超級重磅的大驚喜了。

而得到的信息,錄音居然是新錄的,歌者年僅24歲,這說明什麼?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一個大家平時連做夢都不敢去想的最美好的方向在發展,幸福來得太突然,已經夢幻到了讓人根本就沒辦法去相信這會是真的地步。

但,這就是真的。

當許老先生聯繫上寄信的楚先生後,得到的消息更燃更爆炸,因爲對方直接就上了“王炸”。

楚先生手上不僅有錄音,而且還有最新拍的,長達幾小時的現場錄影!

“......當時,我們這羣老頭平時看的戲曲節目突然停播了,電視臺放了個什麼嶺南新說唱,大家的心情都不好,發曬爛渣。”

“他見到就說了,電視不唱,我給你們唱,他們玩嶺南新說唱,我們就玩嶺南舊說唱,說南音解愁,我給你們唱首南音吧......”

“那我們當時肯定當他傻的嘛,直情憨9啦,哈哈,南音都失傳多少年了,說出來誰信嘛?然後他就真唱出來了。”

“沒人知道他會的,別說唱南音了,他來這裡工作一年多,平時安安靜靜連話都不怎麼說的,哇,我們當時都被他嚇瘋了......”

“至於他爲什麼會,更不知道了,反正他就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肯說,總之你一問,他就給你唱,琵琶休再問,琵琶休再問,唸經一樣,能氣死人。”

“......”

配合着權伯的通話錄音,旁白將背後的故事娓娓道來。

所以,是一個在老人活動中心工作了一年時間默默無聞的年輕人,看到老人家因喜愛的戲曲節目停播心情不好,爲了哄老人開心就隨便露了一手,於是就有了這一段錄音。

“66666!”

“明明一身絕藝,偏偏跑去老人活動中心掃地?臥槽,小說爽文都不敢像你這麼寫啊!”

“哈哈,我看的到底是紀錄片,還是玄幻片啊?”

“我的天,哥哥是真民間高人啊,而且也太低調了吧?”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扮豬吃老虎,還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噗,琵琶休再問,嚶嚶嚶,姐姐好萌啊啊啊啊啊!”

“......”

簡單的瞭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後,彈幕就已經徹底失控了,觀衆們萬萬沒想到背後還有這種故事,紛紛狂呼不可思議。

而最要命的就是,楚老先生的寥寥數語不僅沒有消解大家心中的諸多疑惑,反而是更加加深了蘇白的神秘感,直撓得人人心旌搖曳。

到底是何等的神人,才能做得出這種網絡爽文都未必敢寫的,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嘛?牛逼到要逆天了都!

與此同時,紀錄片的畫面還直接轉進了楚芊音拍的蘇白表演的錄像片段,瞬間就秀碎了所有人對於“牛逼”二字的所有想象力。

僅是一套“左手拍板右手箏,一心三用唱南音”的絕活,就已經秀得粉絲們原地爆炸了。

然而畫面一轉,他就又換了一把大板胡,連說帶唱的同時,還瘋狂變換聲音分飾諸多不同的角色,一個人演一臺戲。

這何止是逆天,簡直就是逆天啊!

此時旁白還要再補充一句,這是最原生態的,粵省特有的民間曲種“板眼”,同樣瀕臨失傳......

“轟”的一聲,觀衆們只感覺自己的腦殼都被炸飛到了天際。

“窩尼瑪,這還是人嗎?”

“額滴神啊,哥哥你到底還有多少絕活啊?我數不過來了。”

“嗚嗚,媽媽問我爲什麼跪着看電視......”

“娛樂圈的小鮮肉們都好好學學吧,這特麼的才叫才藝啊!”

“啊啊啊啊,我不管,我要看嶺南舊說唱!”

“別隻放片段啊,完整版呢?我要看完整版!”

“我的世界觀都崩塌了,原諒我的無知,才知道原來傳統的民間曲藝可以這麼牛逼,強烈要求把嶺南舊說唱做成真正的電視節目啊!”

“燃死了燃死了,真寶藏哥哥啊,不對,真神仙哥哥啊!”

“他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吧?”

“......”

核爆一陣接一陣,根本就停不下來。

大家甚至都還沒等到揭開他的“面紗”,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只是一抹微風輕撫而過,他那“面紗”微微盪漾,不經意間乍泄的幾屢光芒就已經如同炙熱的太陽,讓人根本就無法想象他到底是有多麼璀璨。

好不容易纔強行控制住澎湃不已的萬千思緒,強行按捺住已經癢到發了狂的小心臟,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繼續往下看。

在瞭解完信息,得知週六蘇白會在活動中心繼續玩“嶺南舊說唱”後,在許老的召集下,一支新的專家團隊再次火速組建了起來,並且直接趕往現場。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放上一曲缺了一句的《客途秋恨》,一行人懷揣着興奮與激動的心情,順着這條震撼人心的音樂線索,驅車前往咩城,再一次展開南音說唱的尋訪之旅。”

伴隨着旁白的講述,尋訪團隊的車隊已經行駛在了路上,車內歌聲不斷,苦喉繚繞,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但充滿了希望的旅途,就註定與悲傷無關。

“前面就是省城啦,繁華的原點啊,哈哈!”

“往時是有很多粵劇伶人在涼茶鋪、茶樓等公衆場合唱戲的,當中不乏一些早已經名震江湖的大老倌,尤其是荔枝灣啊,那裡的粵劇氛圍以前是非常......”

許老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得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眼中已然被希望填滿,再看不到一絲憂愁與悵惘。

整個旅途中,他都興奮不已,滔滔不絕的講着過去的故事,而同行的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洋溢着興奮與欣喜。

因爲這一次,雖然還在路上,但其實每個人心中就都已經有了確切的答案,最保守的都已經確認他肯定是會唱失傳南音的。

這一次,無需再愁前路無知己,無需再唏噓感嘆“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只需期盼“千帆歷盡人如故,天塹不日歸通途”,只需堅信狂沙吹盡,必見金!

“或者,不應該叫做尋訪之旅,應該是迴歸繁華原點的朝聖之旅......”

在歡樂喜悅的氛圍下,連旁白都忍不住跟着調皮了起來,而直接用上了“朝聖”二字,在不經意間就又再一次暗示了:即便已經如此耀眼,但蘇白其人仍是比大家想象中的還要不可思議......

當畫面再一次轉場,衆人已經抵達來目的地,行走在如同城市罅隙之中的社區小公園裡。

或許是因爲第一朵花開總是驚豔的,第一場雪落總是震撼的,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的認爲,第一次的相遇一定是最驚喜最激情最浪漫的。

在一棟年代感滿滿的小黃樓下,當那個臉上帶着淡淡笑意的男子映入所有人的眼簾之時,粉絲們都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沸騰尖叫了起來!

然而在畫面中,卻並非如此。

沒有那種金風玉露一相逢時的驚喜浪漫,沒有那種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勝利會師”時雙手緊握激動相擁的壯闊激情,雙方初見初識的場面非常的平淡,平淡得就如同一抷清水般。

但每個人心中那種“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見你”的驚歡,卻又在連綿不絕的泛起一陣陣溫暖的波瀾。

他就站在那裡,衣着簡潔樸素,表情恬淡閒適,目光溫柔如水:來了,就好好聽上一曲。

來了?

入座,聽曲。

我清茶淡酒酌知己,你濃墨重彩盡平生,相逢何必曾相識。

那種感覺,就像是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哦,你也在這裡嗎?

霎時間,一種不可名狀的愛慕之情,便驀然在每個人的心中升起,莫說小迷妹已經控制不住寄幾全變成了“嚶嚶怪”,隨行的老阿姨都已經受不了了。

“他真的是好特別啊,我第一眼看到他本人時,哇,直接就開始小鹿亂撞了,怦怦怦怦,哈哈。”

彭慧老師被關進了“小黑屋”,談起第一次見到蘇白的心情時,她突然霞飛雙頰,捂嘴仰首大笑道。

“嗯哼?是因爲他特別的帥?”

“哎哎哎,這個你還真說到點上了,恰恰就是因爲他長得真的很帥,但你第一眼見到他時,最吸引你的卻又不是他的外表。”

“我這種顏值黨第一眼都沒覺得他帥,因爲你的關注點是不會放在這上面的,帥在他身上似乎就是下限一樣的東西,彷彿一文不值,連加分都做不到,輕而易舉的就被他的其他特質給掩蓋了......”

“以前常聽人說,生命中有些人,一旦遇見,便是一眼萬年,我是不信的,但見到他後我就信了,哇,當場從更年期直接重返16歲啊。”

“哈哈,有沒有那麼誇張啊?”

“有!人的一生總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他給我感覺就是兩者合二爲一了,既驚豔時光,又溫柔歲月,唉,只可惜我已經沒機會啦。”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彭慧阿姨好可愛!”

“......”

不僅是淪陷的老阿姨爲他“癡狂”,同行的其他學者名家同樣是讚不絕口。

“要用一句詩詞來形容的話,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他的氣質裡沒有浮躁與不安,只有恬淡與閒適,彷彿徐徐清風朗朗明月一般,跟他待在一起會有種很舒心的感覺。”

“......”

名家大咖集體吹飛的節奏,讓粉絲們心花怒放陣陣暗爽的同時,甚至都不由得開始擔心了起來,名家大咖們的讚譽,哥哥能不能hold住了。

而轉出小黑屋後,畫面就已經來到了老人活動中心的“大型節目”《嶺南舊說唱》的節目現場。

一頂農村婚慶喜宴酒席專用的大紅色帳篷下,坐着數百位街坊鄰居,老人家們一盞清茶高談闊論,孩童們嘰嘰喳喳,興奮的追逐打鬧......

看着這令人愉快與愜意的場景,陣陣豔羨就開始止不住的在每個人的心頭涌起。

網友們霎時間都不由的感嘆,在“起底”話題裡春田花花合唱團的成員誠不欺我啊,他們的氣氛真的好到了沒邊。

怎樣都好,來了,就好好聽上一曲。

此時此刻,對紀錄片中遠道而來的尋訪團是如此,對正在觀看紀錄片的觀衆同樣如此。

萬衆期待中,蘇白坐上了歌壇,撫琴吟唱,南音妙韻瞬間就在每個人的耳邊盪漾開來。

“除卻了阿九,重有邊一個及得佢咁銷魂......”

一首似乎是調侃小秘書的《除卻了阿九》,讓小秘書當場氣得跳腳,逗得現場的街坊鄰居都樂不可支的笑出了聲,而坐在下面屏息以待的許老,卻是瞬間就紅了眼眶。

“思往事,記惺忪,看燈人異去年容,可恨鶯兒頻喚夢,情絲輕嫋斷魂空......”

當一首清秀雋永,與崑曲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癡雲》唱起時,那極致的驚豔感讓彈幕再次成了核爆現場。

有詩歌的婉韻,有水墨的留白,獨特的行腔運氣,吐字轉板,既纏綿悱惻,又蕩氣迴腸,一起,便驚了歲月倥傯,一歇,便落了一地芳華。

或許都不需要多講其他,因爲僅是蘇白那不講道理的天籟女聲,一開腔就已經讓觀衆們當場“撲通”一聲,膝蓋全跪碎,阿偉亂葬崗。

而驚豔人心的天秀仍在繼續,似乎決心要讓觀衆們都喘不過氣來般,前一刻的驚歎還未平息, 下一秒的震撼與感動又聯翩而至,讓人應接不暇。

“飄零去

你都莫問前因

只見半山殘照,照住一個愁人

......”

在那悽美悲壯,蕩氣迴腸的歌吟聲中,鏡頭畫面給到了許老先生。

“好......好啊!”

他一聲顫巍的嘆呵,多年積貯的所有愴涼瞬間便從蒼老渾濁的眼眸中全部氤氳而出。

看着他眼眶中那如釋重負般的淚水,每個人都只感覺有一股感動的從脊背直透大腦皮層。

曉來的雨霽或許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但觀衆們都願意相信,他肯定已在前塵往事舊夢中,看到了久違的萬世浮華......

與此同時,旁白溫暖的聲音淡淡響起,捲起漫天風沙。

“地水南音,初見於風清月明,再聽已是悲歡兩岸,再隨後,幾許年華,幾多風月,又都在現代化的大浪潮之中漸行漸遠,荒蕪又荒蕪,只給還記得它的人留下了彷彿無解的宿世鄉愁。”

“令我們感到慶幸與榮幸的是,一切都只是彷彿,市井粵韻的嫋嫋餘音並未散盡,傳統文化在悠悠絲絃聲中得以傳承。”

“一抹斜陽,半山殘照,衰草枯楊處,有人低吟淺唱,清韻獨開。”

“古典悠揚的粵韻就彷彿是跨越時空而來,承載着嶺南人的故土情懷和城市記憶,再次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爲人們解開鄉愁,賡續一方文脈。”

“從此再無飄萍與斷梗,許許深情默約,句句有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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