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的環境之中想要生存,庇護所是極爲重要的東西。
一些信誓旦旦的小說傳記總會描述某個不可一世的大英雄如何不攜帶任何補給就在野地之中輕而易舉地生活上好長一段時間,但事實一直都沒有文學作品當中描述的那麼美好。
在真實的生存裡頭,即便是像亨利這樣最爲頂尖的求生專家也會盡可能地避免自己陷入那樣的狀態之中。
求生非兒戲,它也自然不會顯得刺激又有趣。一個人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可以生存三週,在沒有水的情況下可以生存三天,而在沒有庇護所的情況下,極限狀態中最多隻能撐3個小時。
這些極限狀態指的是暴風雨、雪地又或者其他種種的危機情況。但即便是在風和日麗的艾卡斯塔平原上,不得不於野外過夜時儘量尋找一個好的庇護所也是大部分腦子正常的人會做的事情。
認爲什麼都不帶去野外生存相當有趣的只有那些把它當成了野餐的貴族大小姐跟公子哥們,像白髮的洛安女孩這樣真的跑到樹上睡了兩夜的人就會明白即使是便宜旅館裡頭充滿了各種怪味的木牀跟它比起來也會像是天堂。
話歸原處。古堡作爲今夜過夜的地方這一點是確定了,但看起來多年人煙罕至的古堡裡頭到底安不安全,這一點還有待證明。
普洛塔西亞森林的面積相當遼闊,從艾卡斯塔平原的中心點沿着加爾里爾河順流南下,走過數座亞文內拉的城邦和許多的小村莊,去到王國南方邊境與坦布爾山脈緊緊相連的斷戈峽谷面前,你所見到的左邊這一路上茂密不已的森林都屬於普洛塔西亞。
而就在斷戈峽谷這兒,這片森林的很大一部分和坦布爾山腳下的森林是接壤的。
這也就導致了相當一部分的野獸和魔獸會遷徙到普洛塔西亞森林之中,或許是一時逃避天敵抑或尋找食物,或許是永遠。
因爲佔地實在是過於遼闊並且相當茂盛,任何的旅行者都不會知曉自己在森林中有可能遇到什麼樣的生物。因此時刻保持小心謹慎是每一名在艾卡斯塔平原旅行的人所應當具備的常識——亨利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夜色已經降臨,但照明工具的自制難不倒這些有經驗的冒險者。在普洛塔西亞森林之中你能找到的最佳火把材料是艾卡黑松的樹皮,只需剝下充滿易燃松脂的樹皮再搭配乾草和乾枯的松針裹上幾層分別固定嚴實了,一支可以燃燒上相當一段時間的火把就被製作了出來。
一行人花費了大半個小時做了不少的火把,然後亨利掏出了打火石點着了它們。逐漸入夜降低的氣溫加上一路的休息讓米拉多少恢復了一些精神,她看着旁邊的那些戰士拿出了和亨利一樣的打火石這才發現原來不知道這些的只有自己。
女孩抓着亨利給她特製的小號火把跟在賢者的後面,二人打頭就慢慢地靠近了城堡的入口。
城門相當大,馬匹可以直接牽着走進去。
裡頭黑得深不見底,淡淡的月光被各類樹種的枝葉所擋住本就不剩什麼,就連衆人手中火把的光芒都難以照射進去。
二輪明月散發着不算明亮的月光,整個世界都被冰冷的蒼藍色所覆蓋。
站在洞口的位置聽着呼嘯的秋風米拉縮了一縮,火把發出的溫暖的橘黃色只能照亮他們面前的這麼一小片區域,除此之外前方看着就像是亙古不變的永恆黑暗一樣可怕。
亨利邁出了一步,而女孩緊緊地跟着他。
接着是其他人牽着馬匹也走了進來。他們緩緩地前進,地上雖然除了四處亂爬的藤蔓以及潮溼的泥土以外沒有其他的痕跡,但衆人還是儘可能地小心一些。
弓手們收起了弓拿着火把跟夥伴緊緊站在一起,三名女士也從馬背上下了身呆在保護圈之中。
十三人的小隊分成了兩個部分,分別照看着馬隊的前段和後段。
幾名盾戰手手持盾牌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這種古老城堡有關的恐怖傳言不論在什麼地方都不會缺少,他們緩緩地前進,一步一個腳印。
進門的通道還算寬大,站着一匹馬跟兩個人還有一人的空餘,但走在靠近牆壁的地方一股溼冷的氣息讓人感覺非常不適。
“嘶嚕嚕”馬也表現出了相近的情緒,這裡頭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在令它們感到不安。但這些優秀的戰馬錶現出了良好的品質,它們順從地按照主人的引導朝着內部緩緩走去。
溼冷的牆壁和有些黴味的空氣使得幾位女士拿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腳步聲在空曠又寂靜的城堡內部迴盪着,讓心理素質不佳的人有些想要立馬轉身逃離這個地方。
米拉拉住了亨利的衣角,賢者並沒有作出什麼反應,他正仔細地觀察着城堡內部的結構和表面的風化。
身後的那些傭兵們或許會擔心這裡頭住上了些什麼魔物甚至是鬼怪,但亨利本人更多關注的卻是在這麼多年的時光過去這座城堡是否結構尚且完好。
他可不希望自己一行人突然的到訪在無意中觸碰了某個脆弱的環節導致整座城堡崩塌。
賢者左右地視察着,身後那名小隊領導者則一臉凝重地看着他。
“你在看什麼?”他用帶着一些質問的語氣這樣詢問着亨利,顯然半天的時間還不可能讓他完全地放下懷疑——而亨利轉過了頭,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轉了回去。
身爲傭兵和冒險者的人常常會迷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因爲普遍目不識丁但從事這類工作又總是碰到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本着寧可信其有一些諸如:‘幽靈引導路人進入密林古堡從此一去不復返’的眼下十分應景的傳言他們深信不疑。
“……”亨利沒有回話讓小隊領導有些緊張,他聯繫到這個人莫名其妙的一切此刻簡直是快要相信這條通道其實是惡魔的大口而他們正一路走向地獄了——但就在這時,亨利開口了。
“這是一座巴洛德式的城堡”賢者把手貼在了牆壁較高的並沒有生長着青苔的灰白色冰冷表面上。
“假如你們不熟悉的話我換一種說法:它是一座兩百年前西瓦利耶最流行樣式的城堡。”亨利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幾人,他淺藍色的眸子倒映着搖曳的火光看着真就像引領死亡的幽靈,而賢者接着說。
“巴洛德式城堡典型的特徵是四四方方規規矩矩並且不算太高的外表和內在,延續了西瓦利耶人一貫的習俗在細節方面他們做得樸素又美觀。”
“亞文內拉立國半個世紀時都還在使用這種風格的建築,直到那位優秀的建築大師菲利普·歌德誕生亞文內拉才第一次擁有了現在那些令人稱道的有着美妙飛拱和尖頂的教堂和城堡。”
亨利聳了聳肩:“即便諷刺的是這個所謂的亞文內拉特色是由一個有一半西瓦利耶血統的建築師所創造的,它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亨利這樣說着,而那位小隊領導者皺了皺眉:“我能聽得出來你對城堡有一些瞭解,但這又跟我們在這兒借宿有什麼關係呢?”
他如是說着,而其他人——包括米拉在內——都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亨利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沒文化真可怕,他這麼想着開口說道:“有關係,當然有關係。”
“搞清楚了這個城堡的類型再考慮到風化程度和外面城門石柱被破壞的痕跡,以及它相對於亞詩尼爾的距離,我可以肯定它就是過去的阿詩尼爾城——”亨利頓了一頓:“那座傳說中被龍給摧毀掉的城堡”
“龍!”後面響起了一聲驚呼,緊接着那名年輕的女士再次捂住自己的嘴臉紅了起來。
“安心,女士,即便那是一頭龍經歷過兩百年的時光它也應該只剩下一副骨架了,更別提我根本不相信這個傳說。”亨利聳了聳肩,而小隊領導再一次挑了挑眉毛問道:“何以見得?”
“痕跡。”亨利學着對方挑了挑眉毛這樣回答道:“外頭的那些損毀的痕跡看起來更像是投石車造成而不是一頭長着尖牙利齒會吐火的飛龍,讓我猜的話曾經的阿詩尼爾應該是和西瓦利耶那邊的人發生了衝突。”
“就好像眼下這樣,而當年剛剛新生脆弱不已的亞文內拉爲了兩國的關係考慮便將這件事情給埋葬了起來,這大概就是現在的人們都不知道在僅僅70公里外的密林之中會存在着這樣一座城堡的原因。”賢者如是說着,而小隊領導人點了點頭。
“你讓我很佩服。”他用不帶一絲佩服的語氣說道:“但這又對我們眼下有什麼幫助呢?”
“有幫助,有很大的幫助”。亨利聳了聳肩,然後當先走完了這一段的過道,進入了一個大廳。
“知道了它是阿詩尼爾我們就可以系統性地去試圖尋找它的休息室一類封閉性較好並且很可能還沒有損壞的地方了,嗯,一座典型的巴洛德式城堡應該會將武器庫安放在左側的房間而斜對面的就是……”亨利將火把轉向了另一側,在佈滿青苔和小草的大廳內一扇緊緊關閉的已然變成深黑色的腐朽木門清晰可見。
“踏、踏、踏、踏”賢者走了過去,而米拉緊緊地跟隨着他。
“來,幫我拿一下”亨利把自己的火把遞給了女孩,因爲有些沉米拉只能抱着它,她站在那兒和其他隨後走進大廳裡頭的人一樣看着亨利疑惑着他想要幹嘛,而下一秒鐘,前者在木門的前面轉過了身背對着它。
然後像一匹馬似的擡起了右腳用腳後跟狠狠地踢在了發黑的木門表面。
“砰——呼啦——”
多年歲月中早已經腐壞的木門輕易地分崩離析,無數潛藏其中的小蟲驚慌地四處逃竄鑽到了火光無法觸及的細小縫隙之中。
“來。”亨利從米拉的手裡頭接過了火把,他往前一伸,火把照亮了這件四四方方的休息室。
“這還不錯。”亨利露出了微笑,而一旁的那名小隊領導者這時才收起了武器只拿着火把也走了過來。
休息室不大不小,十幾人休息看起來正好合適。
四四方方的它除了在兩側和頂部有一些看着像是通風用的四方開口以外,還有六張同樣由灰白石塊製成的石牀——牀很大,足夠睡得下兩到三個人,雖然也有一些青苔但都只是保留在下方的基座位置。
高高的石牀使人得以遠離地面的溼氣,再升起一堆火的話相對密閉的空間裡頭也能夠有足夠的溫暖度過一個安詳的夜晚。
“確實不錯。”小隊領導者看着臉上都露出放鬆神色的隊員們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他這才朝着亨利伸出了手:“伯尼·克利夫蘭。”身材結實的伯尼對着亨利這樣說着,而賢者也回握他的手,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握手這個行爲在相當程度上代表了對方對自己的承認和友好,亨利的目的達成,暫時而言這些人應當都會和他們站在同一側——他轉過頭看向了米拉,能夠找到這麼一個還算能睡上一覺的地方女孩顯得也是鬆了口氣。
幾名傭兵從馬匹上拿出了之前準備的火把和一些趁天還沒黑事先撿好的柴火,如果在野外的話直接生火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在這裡頭他們可以安心地點起火來溫暖自己並且烤熱食物。
夜晚已經完全地降臨了,馬匹被放置在了外頭的大廳之中而一羣人待在燃起篝火的休息室裡頭也算有了個安身之地。
亨利看着這充滿安寧的一幕嘴角緩緩地掛起了一絲弧度,但緊接着他不經意間轉過頭眼角餘光卻瞥到外頭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着。
那個黑影潛藏在角落裡頭雙眼反射着火光盯着他們的模樣即便是亨利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他抓着短刀就站了起來同時出聲提醒衆人。
“小心點,我想這兒不止我們”
他這樣說着,而因爲賢者的話語突然陷入了寧靜的黑暗之中,唯有那股陰冷的氣息和不知何時變得清晰起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獨自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