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界城,天香樓。
和來時一樣,離開蠻北冰原時途經冰界城蜀山一衆年輕弟子仍然是居住在天香樓客棧裡。
雲小邪將徐天地帶來,爺孫二人再度重逢,難免一陣唏噓。
只是,當徐天地得知是雲小邪將孫‘女’小丫護送出蠻北冰原而小狸姑娘卻是消失數日時,他蒼老的臉上出現了幾分的凝重與與擔憂,似乎生平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蜀山派三十餘人,加上一同返回中土結伴同行的黃山派‘玉’婉兒,凌‘波’仙子錢十三妹、雲巫仙子楊招娣,還有峨眉山散修宋有容、李禪音,足足四十多人,幾乎將整個天香樓客棧被包下了。
深夜,天將明。
雲小邪沒有絲毫的睡意,站在二樓客房的窗戶前,望着西陲的明月,默默無語。
寒冷的夜風,吹動着他長長的黑髮,這個男子已不是十年前那個滑稽少年。
長高了,英俊了,沉默了。
成熟了。
在他的目光中,少年時那種讓人覺得頗爲不懷好意的猥瑣眼神,此刻早已經被一團類似星辰漩渦的奇異光輝所代替。嘴角的那邪邪的笑意,此刻也消失了。
刀削一般的堅毅臉頰,英俊的幾乎達到沒有朋友的地步。尤其是他的皮膚,不是黑,卻也不白,準確來說是古銅顏‘色’,健康,堅毅。
他自從找到徐天地將其帶到天香樓與孫‘女’小丫相聚後,便一直站在窗前,望着漫天的星斗,表情靜謐如水,似乎陷入了某種沉寂之中。
又似陷入了某種難以忘懷的記憶之中。
他在想什麼?
沒人知道reads;。
他心中苦楚。
沒人懂。
他這十年來習慣一個人想事情,從動到靜,這種‘性’格的轉變,僅僅只‘花’了十年光‘陰’。
“啪啪啪……”
在雲小邪想的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敲‘門’聲。?雲小邪頗感意外,現在天‘色’將亮,所有人都該睡了纔是,怎麼這麼晚還有人來找他。
他道:“請進。”
‘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矮矮胖胖的蒼老老頭,正是徐天地!
雲小邪目光一凝,道:“是你。”
徐天地隨手將‘門’關上,走到雲小邪的身邊,微微一笑,道:“老夫見雲公子房間燭光未熄,知公子必定未睡,果然正如老夫所料。公子好雅興,深夜孤寒,獨賞星月。”
雲小邪哭笑不得,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少來,是不是找我有事兒。”
徐天地聳聳肩,道:“只是過來謝謝你將丫頭帶回來。”
雲小邪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天地,兩人十年前從天水城碼頭開始,恩怨‘交’織了整整十年。隨着十年的推移,雲小邪越發的感覺到這個矮矮胖胖貌不驚人的糟老頭,實乃是不世出的絕世人物,對徐天地極爲另眼相看。
尤其是今晚見到徐天地施展崑崙派早已經失傳三千年的遁術神通,更是心中驚訝,猜想徐天地只怕便是三千年前崑崙派第二代祖師雲崖子的嫡傳後人。
房內的氣氛忽然安靜下來,甚至可以說有點壓抑與詭異。
半晌之後,雲小邪忽然道:“你不必謝我,我與小丫姑娘本就是舊識,加上這又是小狸前輩囑託我的,我自當盡心盡力。”
徐天地嘆息一聲,道:“這麼說,小狸失蹤前最後見的人就是你了reads;。”
雲小邪點頭,道:“不錯,她說要去見一個連她都畏懼幾分的神秘人,如她沒有回來,讓我帶小丫姑娘返回中土,前輩,你應該知道小狸姑娘是去見誰的吧。”
徐天地眯着眼,深深的看着雲小邪半晌,道:“你沒有猜出來?”
雲小邪一愣,表情一動,道:“這裡地處北疆,是玄冰宮的勢力範圍,連小狸姑娘九尾天狐數千年的道行都畏懼幾分的人物,晚輩猜測是來自玄冰宮。”
徐天地沉默,目光從雲小邪的身上收了回來,舉目看向掛在西方天際的那輪明月,低低的嘆息一聲。
雲小邪眉頭一緊,道:“看來晚輩猜測的並不錯,只是……玄冰宮能讓小狸姑娘畏懼的人也不多,除了宮主木易之外,只怕唯有那位大長老丁勉了。我在北極之地曾聽小丫姑娘說過,小狸姑娘冒險帶她進入北極玄冰之地尋找冰火奇甲,是爲了與玄冰宮‘交’換一種名曰丹書鐵卷的異寶,莫非小狸姑娘失蹤那晚,就是與玄冰宮的人‘交’易去了。”
“多半是了。”
徐天地緩緩的說了這四個字,雲小邪聽在耳中,明顯可以感覺到徐天地話語間的那股子壓抑不住的擔心。
徐天地繼續道:“你猜的不錯,玄冰宮雖然是千年大派,但是出來木易之外,能降住小狸數千年的道行的高手並不多,就算是大長老丁勉遇上小狸姑娘,最多也只能與她打成平手,而如果是木易的話,小狸姑娘或許在道行上遜‘色’一分,但她若想走,普天之下絕無一人能攔住,現在小狸姑娘忽然離奇失蹤數日,只怕那晚她所遇到的不僅僅是丁勉或者木易這麼簡單了。”
雲小邪微微沉思,面‘色’驚愕之‘色’,失聲道:“前輩的意思是,數百年沒有‘露’面的木易宮主與丁勉聯手困住了小狸姑娘?”
徐天地沒有說話,只是又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沉默已是默認。
雲小邪的臉‘色’一變再變,心跳微微加速,似乎連血液都跟着灼熱了起來。
玄冰宮這一代的宮主木易,年輕時張狂無比,除了正道中太虛真人、雲滄海、普空上人等寥寥數人之外,他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百年前正魔決戰與黃山,那是木易最後一次‘露’面與人世間,由於玄冰宮距離中土黃山路途遙遠,當時木易率領一衆玄冰宮高手趕來助戰的時候正魔雙方的鬥法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正是由於木易的忽然出現,這才扭轉了整個戰局,魔教五大派的攻勢終於奔潰。
是以,雖然這百年木易一直在閉關,但他的名聲卻是一點也不低。
當今天下正道四大領袖雲小邪已見過其三,唯獨沒有見過這個神秘莫測的玄冰宮宮主木易,真不知他現在的道行到達已經達到化境。
雲小邪轉念一想,若真是被自己猜對了,木易親自出關出手對付小狸,那他所圖的又是什麼呢?小狸姑娘身上有什麼東西吸引着他,讓他這位名動天下數百年的正道領袖都爲之瘋狂?
清冷的夜風從窗戶掠進,屋裡的兩盞油燈閃爍搖曳,光芒明暗不定,也不知是不是油燈光芒所至,雲小邪與徐天地二人的臉‘色’也在瞬息萬變。
時間點點滴滴的過去,似乎是片刻,又似乎是十年百年。
彷彿時間在這個小小的房間已經不再重要。
徐天地忽然開口道:“雲公子,這一次北疆之行,有沒有找到化解幽冥鑑戾氣反噬的方法。”
雲小邪的眉頭漸漸舒展,微微搖頭,道:“當日前輩所料不錯,根據矮人族族長與大巫師所言,幽冥鑑與八兇困天法陣確實是來自南疆,他們族內並無記載有關化解幽冥鑑戾氣的方法。”
徐天地惋惜的搖頭苦笑,但又彷彿是在意料之中,忽然,他伸出佈滿皺紋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雲小邪的肩頭,道:“你也不必氣餒,人間千萬年以下,出了不知多少驚才絕‘豔’的人物,創出不知多少玄妙神通,只要你有耐心,肯定會給你找到化解幽冥鑑戾氣反噬的方法的。”
雲小邪看着徐天地,看着他滿是皺紋的臉,他忽然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此刻的徐天地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在對着後世子孫和藹的慰藉。
雲小邪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被這位不世出的絕世人物另眼相看,心中感覺有點古怪reads;。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道:“前輩,你還記得十年前在凌霄城曾爲晚輩的一個朋友施展天罡神算推演命格麼。”
徐天地表情一僵,如歲月之鞭‘抽’打出來的深深皺紋瞬間擠到了一起。
他沉‘吟’道:“情殤仙子韓雪梅,老夫當然記得,怎麼,她是不是已經在爲強行改變命格付出代價了?”
雲小邪見徐天地一語道破玄機,深知這個老人‘胸’中包羅萬象,急道:“是呀,她被天道反噬,‘精’靈族大祭司巫雅前輩告訴我,韓師姐只有數年的‘性’命。前輩乃世外高人,肯定有法子對抗天道反噬的吧。”
徐天地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和平時那個走江湖說書討生活的市儈糟老頭判若兩人。
他沉思片刻,道:“冰火奇甲內所蘊含的冰火相容的力量,應該可以有一定的效果,但無法徹底消除天道反噬的力量。”
雲小邪的臉‘色’沉了下去,心也跟着掉到了深淵谷底,身子忍不住的抖動了一下。
徐天地見雲小邪神情有異,繼續道:“不過也並不是沒有辦法徹底化解天道反噬的。”
他的話讓雲小邪重新燃起了希望,道:“前輩,你能不能說話不要停頓,快被你嚇死了。”
徐天地翻了翻白眼,道:“你們這些年輕真是沒有耐‘性’,聽老夫說完行不行?雖然有法子化解天道反噬,但是……不僅兇險,而且極爲困難。”
雲小邪道:“只要能救韓師姐,我願意赴湯蹈火,還請前輩指點!”
徐天地捏須沉‘吟’,似乎在猶豫什麼,但最後看了一眼雲小邪堅定的表情,他終於是微微一嘆。
道:“多年前,老夫曾指點過一位同樣是孤星逐日之命的‘女’子改變命格,並且告訴她躲避化解天道反噬的方法,她成功了,如果活的逍遙自在,徹底化解了天道反噬之力,但是她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