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宴風雲(全下)

林九陽是個一流高手,這是所有人都認同的,同時他也算是個武學宗師,要不然他絕對創不出‘飛天七擊’這樣的新奇並且威力巨大的功夫來。‘飛在天上不下來’啊,這是多少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再高的輕功也達不到的地步。但僅僅是一絲破綻被林平之抓住,便壓的小老頭擡不起頭,也真是夠讓他憋氣的。從林九陽逃出天魔教圍攻,升任十長老,到他創出這套功夫,再到現在,作爲魔教的高層領導者,他是很少有機會和人動手的了,所以說他的這套‘飛天七擊’並沒有經過實際對戰的檢驗,要不怎麼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呢,沒經血與火鍛鍊過的功夫,有點破綻豈不很正常,沒有破綻纔是見鬼。

他的‘沖天式’再加上高空旋轉墜擊,威力固然是大了,可他在地上回氣時間過長,林平之又攻的迅速,自然便可以把他踩在腳下。風雷擋分量沉重,適於拉開距離、飆起速度的打法,盾面堅固、邊緣開刃又讓風雷擋成了攻守俱佳的兵器。但一切事物都有正反兩面性,風雷擋有這麼多優點,自然也有缺點,略大的盾面可以讓林九陽更好的扇動氣流,使用‘飛天七擊’,但被林平之雙腳開立踩在下邊之後,卻也實在難以掀林平之下去。

再有就是林九陽使用‘沖天式’之前,就已經身在半空和林平之過了數招,然後又凌空發力,愣是使出了‘沖天式’這樣的高級招數,所以落地後自然會導致真氣不濟、回氣時間過長。要是平時他直接使出‘沖天式’,也未必會落得這副田地。就這樣,功夫裡的一絲破綻,兵器上的一點瑕疵,對戰中的一招勉強,造就了林九陽的悲劇現狀。

看熱鬧的人羣裡也有明眼之人,見到林平之踩着林九陽狂刺十數劍,自然會發現小老頭現在的尷尬。這就像兩人下棋,你自己總走送車、送馬、送將之類的大臭棋,那是在高明的棋力也難以挽回局面的。林九陽這樣自搗死地,除非現在有外人插手,要不然他這次算是栽定了。

慢慢的議論聲便響了起來,有的說林平之功夫強勁,也有的說林九陽要不是自擺烏龍絕對不能這樣,甚至有人猜測林九陽是不是因爲林平之許了銀子,才故意放水的,但更多的還是在看熱鬧,說林九陽‘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早已經外強中乾,現在就是靠着以往的名頭混日子呢。

此時王家衆人也是滿臉的笑容,都在心裡說:‘平之果然有一套,像林九陽這樣的高手居然也能踩在腳下。’王伯奮與王仲強還能矜持些,王家俊和王家駒此時已經眉飛色舞起來,心想以後和平之多盤桓接觸,那咱們‘三大高手’的威名不就傳出去了麼。還是王元霸功夫高眼光也老道,看得出林平之現在的優勢來的有些僥倖,雖然林平之的功夫也有點高的出乎他意料。就在老人準備摸鬍子感慨一番‘今日的事總算過去了’的時候,忽然瞥到了樓下的司馬大神色不對,平且手中還閃過了一絲銀光,老頭心中一驚,連忙喊道:“平之小心!”

林平之聞得喝聲,悚然一驚,連忙將精神散佈四周,屏息立耳,接着便聽到‘嗖嗖嗖’的破空聲。不敢有絲毫怠慢,林平之雙腳一點,便向畫樑掠去,半空回身出劍,將三枚去勢已盡的袖箭點落。林平之心頭明白,這下被人逼開,他所佔的優勢就全沒了,不僅如此,還惹得林九陽盛怒,接下來他有好日子過了。用下棋來比喻一下就是,林平之佔了大優勢,馬上就要將死林九陽了,旁邊卻忽然過來一個人將棋盤打翻,兩人無法只有重新開始了,而且林九陽還在小宇宙爆發中,並且對林平之的棋路有一定了解,如此對林平之而言卻是極大的劣勢了。

此情此景,卻有些像原著裡嶽靈珊在對陣莫大,嶽靈珊憑着出其不意,亂拳一般把莫大打蒙了,莫大張牙舞爪的轉身跑掉,同時也唬住了嶽靈珊,嶽靈珊江湖經驗不足,有些遲疑,要是她立刻開口說上幾句場面話,那莫大就是臉皮在厚也無顏再上去動手了。但林平之卻比嶽靈珊油滑多了,而且腦子也靈通,既然對方有人在旁邊不要麪皮的‘出手圍攻’,那麼他只要說出場面話來把對方將住,那這次交手的勝利也就到手了,所以他人還沒站穩就準備開聲諷刺林九陽幾句。

可人家林九陽也是經驗豐富之極,哪裡會給林平之開口的機會,林平之前腳剛閃開,小老頭已經一聲虎吼,振動雙臂緊緊跟了上來。林平之見對方來勢兇猛,只得貼着畫樑旋身閃避,而林九陽卻像個破壞大王、拆遷工一樣,將精美的畫樑打的處處斷裂,木屑橫飛,鬧的聲勢極大。

下邊就有人說:“這纔是人家‘九尾鬼狐’的真正實力,剛纔只不過讓這林平之這後生而已。”

又有人諷刺說:“是啊,要不是司馬大出手偷襲林平之,這‘九尾鬼狐’可能就先讓人家一局了。”

林平之可聽不到有人在給他抱不平,他正忙於應付林九陽或拳、或腳、或是風雷擋的如潮攻勢,由西到東,林平之被人家足足攆了七八米,淡青色的袍子也滾出了道道黑彩,實是狼狽到了極處。還是林平之跑到了王家衆人頭頂,由王伯奮和王仲強兩兄弟雙雙怒吼搶上,接下了林九陽的攻勢,纔給林平之爭得了喘息的機會。

林平之臉色陰沉的有如鍋底,心中的怒火仿若實質的往外冒,向來溫文淡雅、沒脾氣、沒正形的林平之此時也是打出了性子,雙眼死死的盯住了林九陽。揮手止住了王元霸想要出口的勸解,只是咬牙道:“外公,你先瞧着吧,平之絕不會讓這傢伙好過。”心中也是不斷盤算,暗道:“今日若是不將林九陽壓服,那這樑子可就算是結下了。前有和東方飄雪的不愉快,現在再和這些魔教的中堅實力派結怨,那可就容易將整個魔教惹毛了,實是智者所不爲,看來只有使用壓箱底的功夫了。只是這柄佩劍…也不知能支撐我使用幾招玄鐵劍法。”

玄鐵劍法以極爲雄厚的內力爲本,講究‘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內力越是渾厚,使出的招式就越發簡練,往往橫斬豎劈,隨便的幾招就可以搞定對手,甚至到了極處,可以像楊過那樣拿重劍亂拍,把玄鐵劍法使成了‘玄鐵棍法’。所以說想用玄鐵劍法,最基礎得有能支撐的住你內力的重劍,五嶽劍派中像衡山和華山的制式用劍都不行,太脆,就連泰山的闊劍都未必趁手,還是嵩山的重劍最爲貼切,要不然拿個鑌鐵棍子也比林平之常用的細劍強。他以前的‘加料重劍’外形倒是符合,但內裡由繃簧連接細劍,每當他全力催動真氣時,總是三兩下便將外殼輪飛出去,到時什麼高超劍法也使不出來了。

林平之心中即已定意,立時便開始全力調動真氣,真氣由丹田中源源不斷的向外調集,散佈於全身各處,讓林平之可以更好的感覺身子裡每一處細節。當今是內力衰退的時代,可沒有天龍或射鵰三部曲中那麼的勁氣飛揚,現在的一分內力通常是掰成兩瓣甚至三瓣去花,斤斤計較小家子氣的很,而使用玄鐵劍法又需要渾厚之極的內力,沒有幾十年不綴的苦修,又如何能攢下那種豐厚的家底?所以短時間裡集中爆發內力的功夫和法門便應運而生,嶽不羣的‘紫氣浩然’便是一例,古墓的大叔同樣也教給了林平之這麼一套功夫,讓他在短時間裡使用十二層、十五層、甚至十七八層的功力,從而順利使用威力無匹的玄鐵劍法。身體沐浴在內力激流中,林平之只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充滿力量,內力調轉由心,身體寰轉如意,一輕一重、一招一式皆由心發。內力下壓,此刻別說是千斤墜,就連萬斤墜也使得出,而內力翻轉上揚,身體又可以輕如羽毛,不敢說飛天不墜,但要能半空借力,數丈間絕對猶如鬼魅。滾滾真氣注入劍中,本來雪亮的劍身頓時蒙上了一層輕紗般,隨着每一次的輕微晃動,這柄寶劍又發出陣陣龍吟之聲,也真是氣勢萬千。

內力流水一般的消耗,林平之自然不敢多等,快步上前的同時也高聲道:“兩位舅舅,請先讓開吧,讓平之和這位‘本家鬼狐’好好親熱一下。”王伯奮和王仲強頓時如蒙大赦,虛晃一招便退了下來,兩人與林九陽交手不過十餘招,便被完全壓制,他倆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既然林平之要上去觸林九陽的黴頭,他倆自然就順勢退了下來,現在他們可知道剛纔林平之面對的是怎樣的高手了,他倆不禁更是驚異於林平之的剛纔的強勢:對陣如此高手,居然還一度壓的對方擡不起頭來。

林九陽見王伯奮、王仲強退了下去,也不追擊,反而陰測測的盯着林平之,口中道:“便是車輪戰,老夫又有何懼?憑你一個娃娃,老夫若是出全力,看你能接下二十招還是三十招。”卻是這小老頭惡人先告狀,準備混淆視聽堵住林平之的嘴。林平之也不與他分辨,全看一會手底下的軟硬。

此時林平之渾身真氣升騰,若不用心調控,便是說句話也猶如炸雷般。不等王伯奮二人退的遠了,林平之就已經快速撲上,每一步都有近丈的距離,三兩步間便攻到了林九陽面前。

林九陽反應也不慢,一臂架着風雷擋在前,一臂擎着風雷擋在側,身前的護住正門,同時微微下戳去斬林平之的雙腿。不見林平之有絲毫蓄力,只是平常邁步一樣,身子便生生的提高了兩尺,避過對方一戳的同時,也右腳蹬出,“當”的一聲狠狠踢在對方盾面上,力道之大險些將小老頭踹了一個跟頭。不等林九陽作出反應,林平之又是“嗡”的一劍,全力向他頭頂斬了過去。林九陽下意識的舉起左臂,寬大的風雷擋頓時將腦袋護住,一副隨你來砍,還能把我的盾面砍壞不成的樣子。

而正在小老頭驚訝於林平之速度暴增,力氣變大的當口,林平之右手一翻,化斬爲拍,“邦”的一聲抽在了風雷擋上,勁力透過盾面,將林九陽左手震得發麻,林平之也借力轉身,左腿飛出,又一腳踢在了對方左風雷擋的裡邊,擾亂對方平衡,叩開對方防禦。

林九陽見林平之來勢兇猛,忽然間招式精妙連貫、渾然天成了許多不說,速度之快、力氣之大也變的太多太快了點,而一招一式都彷彿有着天地之威,讓林九陽有沛然莫敵的感覺,這可實在太邪門了些,難道他使了類似於‘天魔解體’的法門不成?不過也沒聽說過正派裡有這樣的功夫啊,就是在魔道中,這門功夫也失傳了好些年,小老頭實在有些想不通,只有暫避一下林平之的鋒芒。身形飛退間,林九陽左手回收右手平推,即使形式不利,他也仍是攻守兼備,這纔是一代高手的風範!

林平之見對方退卻,當然要窮追猛打,此時不將對方打服,一會沒了力氣可就要任對方宰割了。落地時雙腿在地上重重一蹬,他這下發力可實在,人也飈出去足有一丈還多,身形立時出現在林九陽頭頂,上身下傾,下身上翻,身隨劍走,筆直的一劍便這樣刺了下去。林九陽雖然錯愕,但應變仍是迅速,右手一揚,臂上的風雷擋便將林平之的這一劍擋住。林平之自然不會單純的希望僅僅依靠一劍建功,他這一劍使出的卻也是巧勁,運力的法門都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古墓絕學,除了那些典籍豐富、傳承淵遠的門派,普通江湖人可能聽都沒聽過,一劍刺出會有這樣效果的。此劍名爲‘透骨’,取意爲透骨之釘,一劍下去,內力通過兵器導入對方體內,撕開對手的護體真氣,直接作用在身子上,造成實質性的殺傷。練到極處,即便不是無形劍氣,但在傷敵效果上卻也不差半分。林平之這門功夫雖然沒練到大成,但此時江湖人內力貧弱,除了那些大高手和江湖名宿,又有誰會擁有護體真氣這等高級玩意兒?林平之刁鑽的內力很快便擺脫了對方微弱的抵抗,直透林九陽胸腹,雖然衝到最後沒了殺傷力,但也打了小老頭一個措手不及,一個屁股蹲那是免不了的了。

武林人習武入門時爲什麼都扎馬步?那是因爲馬步乃是平衡之基,發力之本,失了平衡,再高明的功夫使出來也不是個味道,而林九陽此時已經毫無形象的坐在了地上,那還哪有平衡可言?林平之藉着剛纔那一劍的反彈之力,已經轉身到了老頭右手邊,不等落地,又是一腳踢在風雷擋上,此時風雷擋的弊端又顯現出來,這玩意沉重、分量大,進攻時拉開距離,加上速度,自然威力巨大,可現在失了平衡人又坐在地上,沒了發力的根基,一腳下來,右臂只有被風雷擋帶着向外,露出了老大的空擋。

林平之剛準備揮劍架在對方的脖子上,細劍卻一聲悲鳴,寸寸斷裂開來,這柄只比尋常寶劍精細些的細劍也終於支撐不住,以粉身碎骨來抗議林平之這位暴君。這劍雖然斷的不是時候,可林平之卻有些準備。想來也是,這細劍又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哪裡禁得住林平之真氣全力灌注,又大開大合的硬碰林九陽的風雷擋?現在才碎已經夠給面子,好歹不是剛纔掉鏈子。說時遲那時快,沒等林九陽看到林平之斷劍,露出喜色,林平之已經雙手外圈,內力迸發,將十七八段的斷劍連同手中的劍柄一齊當暗器射了出去。林九陽只有慌亂的向後急撤,同時左右回援,兩個風雷擋大門一般的想要關上。雖然沒關嚴實,還被開了兩道血口子,但好歹沒有被打成篩子。而林平之將斷劍打出去之後,提起所剩不多的真氣,凌空加速,緊隨着斷劍衝到林九陽身前,雙拳運力向外狠狠一擊,分別打在了林九陽的風雷擋上。風雷擋的弊端再次顯露,沉重的分量讓它們無法回頭,叛徒一般牽連着林九陽雙臂向外擺,而只靠雙臂膂力又如何能抵擋林平之爆發出來的數倍巨力?兩扇沒有關緊的門板再次打開,露出了沒有任何防守的胸腹,以及一張佈滿了驚訝,滿是褶皺的老臉。林平之露齒一笑,隨手抓住了一截剛纔沒使上力的斷劍,由食指和中指輕輕夾着,輕巧的架在林九陽頸邊。

“鬼狐先生,可服氣了?”林平之雖然滿頭大汗,氣喘也急,臉上更是一陣白一陣紅的絲絲病態,但語氣溫和中透着堅決,聲音彷彿響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底,讓在場的每一個人渾身一顫,從剛纔的震驚中緩過勁來。雖然先前被林平之取巧壓住,但不論是林九陽展示出來的‘飛天七擊’,還是後來追擊時對林平之乃至王伯奮、王仲強的強大攻勢,這個小老頭絕對不愧於‘九尾鬼狐’的名號,和江湖一流高手的地位。但就這樣一個實打實的大高手,全部實力和所有本事也完全的發揮出來,卻仍是被林平之‘輕輕巧巧’的在十幾招上打敗,這事兒實在太具有衝擊性了。

那些看熱鬧的和圍觀的都驚得說不出話來,而林九陽那些手下也快步衝上四層,滿是戒懼的看着林平之,想要把人救出來,卻不敢上前,都在畏畏縮縮的看着林平之,並充滿期待的示意僅剩的一個高手,司馬大,上前交涉。

林平之卻不鳥他們,先掃了一眼掩護上來的王伯奮王仲強和王家俊王家駒,林平之開口對林九陽道:“鬼狐先生,這事還得由你來說話,今晚怎麼解決,今後又是戰是和?司馬大他可不做不了主,再說他暗中偷襲於我,這事我遲早會找到他的島子上去!”

林九陽面沉似水,司馬大臉色也難看之極,小老頭惡狠狠的盯着林平之,可有心悸於輸的稀裡糊塗,無奈之下只有狠聲道:“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以後神教與你的恩怨,一切都與我河南赤旗無關!”

“好!夠爽快,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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