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高二之前,他就見過牧憶莫這個人。
徐維川從來就明白,他對陸淺夕不僅僅是一種好感。
特別是發生了那件事之後。
是的,如果那一天,他沒有看到那一幕——
臨時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拿資料的他,在回去教室的途中,經過樓梯轉角的時候,他剛好碰見一個男生雙手橫手抱着陸淺夕疾奔下樓。
他的角度,正好看到陸淺夕流着淚的側臉,她低頭咬住了男生的肩膀。
男生卻咬牙忍住痛,抱着她急匆匆地下樓。
徐維川站在樓梯轉角,搭在樓梯扶手的手,不知不覺中使力抓緊,慢慢地,骨節泛白起來。
是那個在大禮堂被踩了一腳的女生。那個男的是誰?他爲什麼會抱着她?她爲什麼哭了?
他的心中好多疑問。
他多想跟着前去,一探究竟。
但理智卻告訴他,他在嫉妒。
僅僅是因爲一次在擁擠的人羣裡注意到那個瘦弱的女生,此刻看到她和別的男生如此親密,他的心智居然感到嫉妒。
最初的心疼萌生出的憐憫,在那抹記憶猶新的背影裡,漸漸醞釀成一種好感。如果不是因爲好感,他怎麼會從那以後,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感官化身爲精準的雷達,無論是耳朵還是眼睛,都無時無刻地在捕風捉影關於她的一切,只要是貼着關於“陸淺夕”一切的標籤,無論是清晨的操場她的身影,還是擁擠的人羣中她的臉孔,抑或是全校統考時考場名單上她的名字,他總能準確無誤地搜索到她。
他不想探究是什麼催化了好感,在漫長的時光裡,從量變到質變,慢慢地從好感成了暗戀。
感情這種東西,不是隨着時間有增無減,就是在無情的歲月中被悄無聲息沖淡。
而現在的嫉妒心情,已經很好地說明,非前者莫屬。
英國的詹•湯姆遜曾在《四季•春》裡寫過,卑鄙的妒忌在別人高興時發作,爲不能企及絕美的境地而憎恨。
那麼爲什麼,自己親眼所見陸淺夕是在哭泣,卻還自私地只知道嫉妒?
明知嫉妒是無知的,可恥的。
原本打算要緊隨其後,但剛纔從陸淺夕和那個男生之間看得出,兩個人是熟悉的人。
也許他們之間有了尖銳的矛盾。
自己對陸淺夕來說,是比那個男的更加危險的人,陌生人。
這樣想着,徐維川已經恢復了自然的神色,繼續踩着階梯上樓。
11
高二開學沒多久,因爲同班的關係,他觀察到一件事,每天都是牧憶莫來接陸淺夕放學。
不難猜到,上學時他們也是一起的。
發現了這個事實後,加上同學們經常閒聊時無意提起他們兩個時,曖昧的猜測,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沒有四處打聽關於牧憶莫的任何信息,卻從此多加留意這個人。
特藝班的體育生,最好的朋友是高二(16)班物理班的陳亦雋,和自己的好友柯清昕同班。
爲人仗義,在學校沒什麼不良行爲,唯一被處分過,是在升高二前,和同班的一個男生打架,因爲打掉了對方的一顆門牙,而被學校記過處分。
打架的原因至今都沒有人知道。
然而在流言蜚語中,他親眼目睹的事實是,牧憶莫很照顧陸淺夕,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無人說得清楚。
12
閣樓的門突然有人敲響。
“篤篤——篤篤——”
徐清悅端着一碟精緻的糕點,站在門外,輕叩着門。
“進來。”
推開門,徐清悅看見徐維川正望着窗外的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姐。”
他回頭喊,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熬過夜的雙眼,仔細一看,還有沒有徹底消去的黑眼圈。
“給你拿點吃的。”
徐清悅把端來的一杯果汁和一塊精緻的蛋糕放在桌上,然後笑吟吟地看着徐維川。
“謝謝姐。”徐維川用叉子叉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很好吃。不吃東西還不覺得餓了。”
“有心事?”徐清悅試探地問。她注意到他自從今早回來,行爲就有點古怪。
他笑着搖頭,“哪有。”
穿着白色蕾絲長裙的徐清悅,一頭黑髮用湖水綠的絲絹攏起來。到了高三,緊張的學習,老師也懶得再對他們的儀容儀表嚴加管教,採取寬鬆的態度,於是她蓄起了長髮。溫雅好看的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弟弟的臉看。
“小川,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徐清悅笑意盈盈,明亮的眼睛藏不住一絲好奇。
徐維川笑而不語,繼續吃着蛋糕。
看他不願意作答,徐清悅眼珠一轉,拍了拍徐維川的肩膀。
“青春苦短,別想着來日方長。該爭取就要出擊。”
她的臉上有了然的笑意。
“姐姐,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你的讀心術這麼厲害,叫我這個打立志當心理醫生的人情何以堪?”徐維川佯裝苦惱地撫額。
他的表情逗笑了徐清悅。她哈哈大笑,因爲弟弟含蓄的讚美而樂開懷,還不忘安慰徐維川:“天地良心,我從沒想過要搶你的飯碗。”
她的志向是繼承爺爺的衣鉢,當一名中醫。
“好了,不打擾你了。我要回校了。”
徐清悅笑着起身,今天是週日,楷式中學的高三今晚是要上晚自習的。
“你不在家吃了晚飯再走?”難得每個星期纔回家一趟。
徐清悅搖搖頭,好看的臉掛着笑容,“我約了人,在外面吃。”
“我走了。”
“姐,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姐姐走後,徐維川又打開了手提電腦。
能說出來的心事,就不算秘密。
日記裡全是他的心事。等到時機成熟了,他再和姐姐分享這個秘密。
現在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