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她的眼睛有些朦。
人走過來了,時間的光影便有些斑駁。
他不再是那個多情的少年,會踏着夏日午後凌亂的腳步,興高采烈地奔過來,只爲了給她一個深情的擁抱。
抿緊了脣,她沒有說話。
爾後,捋一下自己頭上的白髮,嘲笑起時光的荒蕪來。
一步一步,範援朝走近了她。
陷入了沉思的範鐵也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一擡頭,皺了皺眉頭,他看到彷彿又蒼老了不少的老爹,收斂起了臉上的表情。
“爸,你怎麼過來了?”
範援朝面色有些沉,沒有說話,一個人坐在了他們對面的休息椅子上,掌心摩挲着椅面兒,身體有些沉重。
微怔一秒,他擡頭,直視着兒子。
“丫頭的情況,怎麼樣了?”
老爸突然用這麼慈愛的語氣稱呼年小井,範鐵有些訝異。不過這時候不是追究的好時機。一說到病情,他的臉上便有些灰暗,搖了搖頭。
“她目前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期……就算,就算脫離了危險期,醫生說,估計也很難清醒過來了……”
怔了怔,目光掠過兒子,又落在了呂蘭的臉上。
一聲嘆息,範援朝平靜地點了點頭。
“鐵子,你該去換藥了,順便溜達一圈兒,透透氣兒,我跟你呂阿姨有事兒要說。”
“爸!”範鐵心裡一驚,厲色了不少。腦子裡馬上就想到了剛纔畢笙源的父母搞出來的荒唐鬧劇。作爲父親,他猜測自家老爹的德性也好不了多少,自然是想要千方百計弄開他。
“怎麼了?”範援朝皺眉,看着兒子刺蝟一般豎起來的倒刺。
冷哼一聲,範鐵非常嚴肅:“爸,我已經決定了,不管你現在對這事兒有什麼看法或者想法,那都是你的事兒,給我無關。小井我是管到底了,這輩子你要想抱孫子,就祈禱她早點兒醒過來。收起你那些把戲,回去吧!”
自家兒子就是這麼看他的?
範援朝愣了一下,端詳着兒子的臉,腦子裡是他斬釘截鐵的一席話,一時間,竟然忘了反駁。到底是親生兒子,說出來的話都像極了自己。
“心跡表完了?”範援朝掀開脣,竟然笑出了聲來了。
範鐵寒着臉,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範援朝嘆了一口氣,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兒了,不管遇到什麼事兒,都會比年輕人平靜得多,“鐵子,這次爸支持你的決定。只要現在,有事想給你呂阿姨聊聊。”
範鐵直視着老爸,又瞄了眼兒一直冷着臉的年媽,不免有些狐疑。
“聊什麼是我不能聽的麼?爸,你可別給我玩陰的啊?”
範援朝背靠在牆壁上,神色有些頹然。
“鐵子,你長大了,爸哪裡玩得過你?我跟呂阿姨是舊識,我們敘敘舊。”
舊識?敘舊?
範鐵怔愣了幾秒。
看着兩個相對而坐,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某些懷疑又豁然開朗。
之前好多想不通的事情,現在似乎通通都有了解釋。那時候他還以爲老爸是因爲自己的原因才格外關照年媽的病,原來竟然如此?
該不會是……那什麼?!
驚了一下,範鐵沒有敢問,一時間也有些難以接受。
這事兒太玄幻了!
“爸,我怎麼都沒有聽你說過呢?”
“你不也沒問,快去吧!別磨蹭了!”範援朝有些無力。
注視着兩個老人,片刻之後,範鐵緩緩站起了身來,離開了走廊,去找護士給換藥。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範援朝才轉過頭來,語氣幽然。
“呂蘭,你別太擔心。”
“我不擔心,擔心有什麼用。”年媽面上情緒不多。
狠狠閉了閉眼睛,範援朝聲音弱了幾分:“呂蘭,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她仰着臉。
“我沒有做到自己的承諾,我沒有保護好你……唉!實事上,我什麼也沒有爲你做過。帶給你的除了傷害,什麼也沒有過。”一席話,範援朝說得特別的艱難。
“過去的事,我不想提。”
知道她的性子,範援朝只能嘆息,“你啊,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固執。以後……以後什麼事情你都別管了,小井這邊兒的治療事宜我會找人負責的,你就好好養着自個兒的身體。年歲不饒人啊,你也不小了,不要再折騰。要不然,等她醒過來了,你又被折騰垮了。”
目光平靜的看着他,呂蘭說:“謝謝!”
“跟我何必見外?”
“你一直都是外人!”呂蘭回答得很快,末了又說:“我準備把老家那邊兒的房子賣了,不過,估計也籌不夠治療費用……就當欠着你,這輩子要還不了,下輩子吧!”
“不,你不欠我,只有我欠你的!”範援朝苦笑。
都多少年了,這個女人,他這輩子唯一深愛過,也唯一深深痛恨過的女人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有改變過。
再回過頭來細數年歲,再看看曾經那些歲月,儘管他非常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說,他那些痛恨並非是真恨,只不過爲了那份永遠抹不去的愛。哪怕後來他明知道她結婚了,她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女人了,嘴上恨着,心裡恨着,潛藏的意識裡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她隱隱地渴望。
哪怕只有一個擁抱,或者一個笑容。
更或者,哪怕她痛恨地指着他的鼻子恨恨罵他一通也好。
可惜,她從來不會那麼做。
不管任何時候見到他,她對他都只有一個態度——漠視。
一個能將自己深愛過的男人漠視得如此徹底,幾十年都沒有變化的女人,大概除了她也不會有別人了。
難受地看着她眼角越來越深的皺紋,範援朝驚見她老了。
而自己,其實也老了。
“一轉眼,三十多年就過去了。呂蘭,你說咱們兩個,究竟是誰不放過誰?”
呂蘭悶聲不吭地坐在那兒。
過往的一切,對她來說,如同一道閃過天際的浮華掠影。
存在過,不過早就已經消失。
從本質上來說,她和小井都是那種相當絕決的女人——要麼擁有,要麼放棄,如果做不了戀人,最後只能是路人。
眼眸已經有些下垂,不過呂蘭聲音還是一如當初的平靜。
“我早就忘了,沒有不放過誰。”
忘了麼?
盯着她浮腫的雙眼,範援朝有些神思恍惚。
當時年少,他還是一個輕狂少年。有那麼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曾經狠狠奪去過他的呼吸,讓他常常長夜不眠的思念。也是她用這麼一雙眼睛,情真地注視過他,然後吻上了他的脣角。
那一日,她踮着腳尖兒上穿着紅色的鞋子,吻落下時,她那個有些飄蕩的幸福眼神兒,那嬌憨着含羞帶怯的模樣兒一直映在他的腦海。
而今,它們卻淡如止水。
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復返。
過了好久,他才從回憶中反應過來,今日已非夕時。
狼狽地清了清嗓子,他又擺出了該有的笑意。
“凡事都講究一個因果循環,呂蘭,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的兒子和你的女兒,他們會重走咱們的老路。鐵子他像我啊,他很愛小井。有時候,連我都佩服自己的兒子,一根筋得有些可憐又可恨,哪怕他明知道感情無望,明知道他也許一輩子都再也得不到她了,他還在咬着牙齒堅持,他的愛不分對錯,不管青紅皁白,不管世事如何看他,他就只管放開手去追隨她的腳步。”
“你覺得他做得對嗎?”年媽也笑了,聲音有些乾啞。
雙手撫了撫臉,範援朝說得艱澀:“呂蘭,我不如我兒子。”
視線瞄向他,呂蘭沒有說話,
停頓了幾秒,範援朝又有些吃力的將臉從手心擡起。這個從軍了一輩子的男人,肩膀還是那麼挺直,不過聲音卻有着一絲遲疑,接下來的問話,更是他考慮了一輩子也沒有結果的問題。
“呂蘭,如果……”閉了閉眼睛,他不知道問這個問題還有什麼意義。
“什麼?”她看着他。
再次注視了她良久,範援朝聲音略緩:“如果我當初也能像今天的鐵子那樣堅持,咱們今天的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呂蘭突然笑了:“如果有了那樣的如果,今天就沒有鐵子和小井的緣份。興許我們的曾經,就是爲了成就他們兩人的孽緣!”
“呂蘭!”範援朝聲音有些激動。
她沒有直接告訴他答案,不過,她的答案卻就在答案。
如果當時的他能夠再跨前一步,就不會範鐵和年小井的出生……
也就是說,他不敢再想。
時光早已蹉跎了歲月,範援朝聲音哽咽了。
“那個時候的我不懂,你會不會給我一個這樣的答案。呂蘭,後來我結婚了,我想忘記你好好生活,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卻發現最終總是隻有一個人在路上行走。我沒有目標,沒有終點,找不到生活的意義。不管家庭,婚姻還是事業,只是被人推着慣性的往前走,父母,朋友,所有人都告訴我,應該這樣走,這樣走纔是對的……我也一直走啊走,我從來不敢回頭,就怕一回頭,就會奔向你的方向,就怕看見你過得不好……。”
對於他的剖白,呂蘭沒有表情。
“我一直過得很好,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我看到了……你和他過得很幸福。呂蘭,鐵子他媽過世後,其實我一直在努力,我想……但是,老年他是我的戰友,他信任我,我真的不想破壞他的家庭。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混蛋了!”
目光有些溼意,呂蘭笑了起來,“他一直挺惦着你的。臨終的時候,還不斷和我說起,一直記得和你在烏斯河的時候喝過的糯米酒。”
糯米酒……
一字一字,她的聲音看似平靜,卻比世界上最爲尖銳的刀刃還要鋒利。
活生生地插入了範援朝的心臟。
那晚,烏斯河邊的月亮很圓,他請了自己戰友吃飯喝酒,不過是爲了灌醉他,然後能摸上她的牀。
也正是那一天晚上,喝醉了酒的老年半醉半醒中找不到妻子,出來尋找時失足滾落營區正在修建的工事,摔斷了一隻腿,然後不得不復員回了農村家鄉。
他的復員也徹底帶走了她,而他永遠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
見到她平靜得沒有憤怒的目光,範援朝面色有幾分悽惶。
“那是他不知道,我範援朝有多麼畜生。”
“他什麼都不知道,一直覺得你是好人,沒有**的架子,人又憨直,對戰友又義氣……”一點點數着,呂蘭邊說邊笑,只有眼睛是紅的。
範援朝額上的青筋暴突了一下,突然激動了起來,“呂蘭,你本來就是我的!”
說完,自己又嚇了一跳。
多少年沒有這麼急切的少年情懷了?一嘆氣,深呼吸一口氣,他又強自鎮定着自己:“對不住,我有點兒激動了。呂蘭,不怪你,都怪我自己不夠堅定。我那時候太恨你了,恨不得掐死你,我想不通,想不通你爲什麼會輕易就放棄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都過去了!一晃就是一輩子!”
“我記得我說過,一輩子都不會負你的……呵呵……結果,我偏偏才是負了你一輩子的那個人。”
搖了搖頭,呂蘭覺得有很久沒有想過那麼多事了,突然有些疲憊。
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依舊靠在牆壁上。
“好了,你回去吧,讓人瞧到不好,範司令員。”
看着她,看着她面上似乎化不開的疲憊與疏離,範援朝站起身來,緩緩離開。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艱辛。
背後,傳來她的聲音。
“我能接受你金錢上的幫助,因爲我女兒需要。就當……是你當年欠老年的,用來救助他的女兒。不過,我更希望你能想辦法把你的兒子帶走!他是一個好孩子,犯不着爲我家沒有福氣的閨女毀了一輩子的幸福。”
幸福?!
想到自己的一生,範援朝沒有回頭。
“他長大了,我管不了他了!”
當然,他也不想去管。
說完,吁了一口氣,情緒不再外露,他大步離去了。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呂蘭知道,這纔是現在的範援朝。
記憶裡那個少年,多年前便已經死了。
——
俗話說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一場雨,一場災,一聲災難的事故,帶給寶柒的不僅僅是感冒,差一點就活生生地要了她半條性命。
心情不說,情緒很難調整過來。
雖然有周益的悉心調理,她的這場病卻沒有自己想象中好得那麼快。認真說起來,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非常好,身子骨兒更不弱,多少年都沒有生過病了就是鐵證。
可是,這一病還就像好不了一樣。燒雖然退下去了,不過時不時覺得頭暈,胸悶,鼻塞,一天幾個噴嚏更是少不了。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兒一般沒有勁兒。
換了往常,她這些煩惱都是會向年小井訴說的,她幾乎就是寶柒的終級垃圾桶兼勸慰導師。以前不覺得,突然間失去,她發現一個人有一個可以隨時傾訴的朋友是多麼的重要。
小結巴也是可以說的,但是,小結巴雖然年齡比她大。大多數時候她卻像一個小妹妹,善良卻迷糊,性子溫婉而單純,更沒有小井那麼通透的性子。有些事,有些想法說了她也不會明白,反而會搞得她也跟着心情欠佳。
於是,她便不說了。
一天……
二天……
一晃,又是三天了!
三天時間裡,她總共去了三次協和醫院想要探視方惟九,不過都遭到同樣的拒絕了。方家的老人她沒有見着一個,方惟九隻有一個老爸了,接待她的人是方家的管家。
管家態度挺好的,更是沒有絲毫的責怪她,不過,不管她怎麼說,他都不讓她去探視他。甚至於半點都不告訴她方惟九的治療情況。
寶柒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過,只要想到他還活着,心裡又亮黨了不少。
接下來,她除了照常去醫院看看年小井的恢復情況,還是時不時去一趟協和。奈何,方家的閉門羹算是煮得熟透了,半絲風都不透。
一個星期之後……
當她再一次去的時候,方家人已經沒有了。醫院方面告之她,方惟九人已經轉院了,聽說是出國治療。至於他的病情,醫院方面要麼說不知道,要麼說要保密,誰也說不出來他究竟傷得怎麼樣了。
莫名的,她心裡有些慌亂。
想了又想,她把這事兒拜託給了冷梟,想讓他幫着自己查查。結果,除了告訴他出國之外,無端端甩一個黑臉,卻是照樣兒沒有其它的情況要告訴她。
她稍稍迷茫了一下!
出國治療了……也好吧?!
畢竟,國外的醫療技術發展很快,在某些領域的確是國內達不到的。
在這些日子裡,她每天都處於冷梟同志的精心餵養之下,雖然心情不是很愉快,到底還是一個懷孕的女人。慢慢地,身體就像是突然胖了一圈兒,肚子雖然還沒有明顯的凸起來。不過,腰身粗碩了不少,連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到。
冷梟說,得把她像豬媽那麼養着。
而做一隻幸福的豬,就是冷梟給她的政治任務。
她每天的日子就是吃飯,睡覺,小雨點兒,軍總醫院。再吃飯,再睡覺,再陪小雨點兒做康復訓練,再去醫院看年小井。除此之外很少見生人了,除了在軍總時不時遇到小結巴,就連寶鑲玉都見得少了,而冷家的老爺子,估計還盼着那邊兒的‘孫子’出生,自然沒有時間來‘關照’她的情況。
因此,她懷孕的事兒,處於極少數人知道的範圍。
她懷孕又生病,假期再次被無限延長了。
在這個期間裡,年小井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基本上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是,按醫生的說法,並不代表她就是解脫了。
專家這種生物吧,並不是所有都只會挨磚和胡說八道的。這一回,他們說準極了。脫離了危險期的小井雖然生命指徵平穩了,不過卻真的再也沒有能夠醒過來,成了他們嘴裡說的持續性植物狀態,老百姓通常指的植物人。
植物人……
活生生的年小井變成了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彈的植物人,寶柒心裡始終難以接受。可是每每去醫院時,見到不言不語,沒有反應的她靜靜地躺在牀上,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小井還在,可是她又像已經遠離了。
長長的日子裡,範鐵整天衣不解帶的伺候着小井。除了他的工作之外,其餘的時間多半都耗在軍總的醫院裡了。不管洗還是擦,不管喂水還是餵飯,不管多累多髒,他凡事都要親力親爲不假於人手。
有時候,年媽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無數次哀聲嘆息地勸範鐵,不必爲了小井做到這種地步。他還年輕,他該有自己的精彩生活。京都,一個國際化的大城市,燈紅酒綠,紙迷金醉,有多少姑娘貌美如花,那些,才該是他追逐的目標,整天守着一個不會說話的活死人,實在是太過糟踐他了。
不過,對於她或者外面所有人反常的言論,範鐵一根不理,完全不以爲意。並且以照顧小井爲樂,整天忙上忙下不亦樂乎。
每每對付年媽,他就笑着來一句:他好不容易纔有機會嚐嚐做小井親愛老公的滋味兒,她真的忍心剝奪了麼?不僅弄得年媽啞口無言,就連病房裡那幾個特護小姑娘瞧在眼裡,都經常偷偷跑到旁邊去抹眼淚。一邊兒感動得哭,一邊兒期待自己這輩子也能找一個不管生死,不離不棄的男人。
要知道這種事兒,一天容易,十天容易,一個月容易,一天又一天,沒有盡頭的數下去,就是真的不容易了。
此時的時光,並不匆匆,過得艱澀無比。
這一年的五月,就這樣過去了……
翻着日曆,六月也過去了……
數着心跳,已經七月底了。
年小井一直不有醒過來。
人這種生物有時候特別奇怪,有時候覺得一件也許永遠都邁不過去的坎兒,隨着時間地不停轉動,不知不覺也就那麼過去了。雖然時間它依舊沉重並不輕鬆,不過人還是有能力撐着它,渡過一分一秒。人的忍受力,絕對是無窮盡的。熬着,忍着,盼着,等着,一天二十四小時,過着過着也就那麼地兒了。
兩個半月的時間裡,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在醫院裡接受看管和治療的遊念汐,命硬得讓人不得不咬牙切齒——禍害千年在,好人命不長。年小井成了植物人,而她的身體卻完全痊癒了。
只不過,出院之後的她,再也沒有機會逃匿或者危害別人了。她被冷梟派人直接送到了天蠍島的秘密基地,聽說那兒有一個特製的審訊式小監獄,關押得全是一些特殊的羣體,至於接下來如何審訊她,就可以預見了。
而方惟久這個人,像是突然間就憑空消失了。
不僅國內,就連寶柒託冷梟打探,在國外也沒有結果回饋。
對於這個事兒,爲了照顧冷梟的情緒,她又不好多得太多。一問多了,他要麼就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瞧,要麼就是狠狠抱住她,不再多言一句。
如此,她只能等待。
等待在下一次,在某一個春暖花開的清晨,在某一個草長鶯飛的地方,那個男人會再給她無端端製造一個‘巧遇’,突然又再次從天而降般從她的身邊兒冒出來,流裡流氣地挑着眉吹聲兒口哨,喊一句。
“嗨,小妞兒,我們又碰上了,還真是巧啊!”
而她盼的不過就是——他活着,便好。
一轉眼,寶柒懷孕已經三個月了。
大概因爲最近情緒的波動太大,周益把脈說她的身體在那次暴雨感冒後,一直沒有恢復得大好,總是囑咐她要加強營養,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她也總是輕鬆的笑着點頭說一定。
然後,便是嚴格執行。
陪着小雨點兒做康復訓練,時不時去醫院看看小井,在家的時候,無聊了就研究研究她從來沒有真正吃透過的《金篆玉函》,沒有人會覺得她的日子過得不輕鬆。
當然,除了冷梟。
只有他知道,她心裡的枷鎖有多麼的沉重。
有些問題一旦存在了,它就是存在了,不說破也未必就是沒事兒。
他也在等,等着那個活潑開朗的寶柒又活回來。
——
——
七月底的天兒,正當熱的時候。
就在七月末的最後一天,她突然接到了範鐵從軍總醫院打來的電話。
他說,小井有反應了。
有反應了?!
大驚,大喜之餘,寶柒撩開了自己本來要去婦幼院做首次產檢的事兒,打電話給去了部隊的冷梟,告訴了他這個喜訊,自己則慌不迭地跑去了軍總。
喜滋滋推開門兒的時候,年媽不在,病房裡,就範鐵一個人坐在牀邊兒上,手裡拿着年小井自己寫的東西,他在讀給她聽。
兩個多月的時間,範鐵整個人瘦了不少。不過不做和尚,頭髮留成了特種部隊標準的短寸,看上去挺精神,今天的情緒更是不錯。
看到寶柒進來,他還衝她樂了樂,“七七,你來得這麼快?”
“急不可耐麼?你說小井有反應了?”寶柒迴應着,放下手裡的東西,坐過去看着牀上一動不動的小井,雀躍的心思往下沉了又沉。
兩個多月,範鐵瘦了,成了植物人的小井,反常被他養得白白胖胖。
精神不錯,可是和他說的有反應……兩回事兒啊!
看着面前這個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男人,變成了一個十足的賢夫,寶柒心裡很噎,很堵,越看越是不忍卒讀。
這套高幹病房,幾乎已經成了範鐵和年小井的舊物展覽室。小井出了重症監護室之後,範鐵把他倆曾經同居那個房屋裡,他們曾經使用過的舊物,一點一點地搬了過來,全部擺放在了病房裡。搞得病房沒有半點兒病房的樣子,不知道的人一走進來,還以爲進了誰溫馨的小家。
一件件念舊的物件兒,讓寶柒每次來看到,心裡就特別難受。
瞄了她一眼,範鐵握着小井的手,捏一下她的鼻子,又笑了:“小乖,七七都過來了,你還裝睡呢?”末了又轉向寶柒,有些得意的笑:“七七,看我把她伺養得不錯吧?”
心裡揪着,寶柒皺了皺眉,別開了臉。
“不是說起色麼,我怎麼瞧着……?”
範鐵認真的點了點頭,“她剛纔真的有反應了,難道你也不相信?七七,我告訴你,我覺得她知道我在說什麼,她什麼都知道的!她剛纔……她剛纔還臉紅了!”
臉紅了?!
看着小井臉紅的臉,寶柒心裡一嘆,說,“我信!”
當然,她說的是假話。
可是,她不願意打擊開心的範鐵,更不願意去反駁他。
就當給他一個美好的想象好了。
實事上,從醫院的常識來說,一個持續性植物狀態的人,她任何的知覺都已經沒有了,除了作爲人類最基本的呼吸和營養代謝等最低一等的生命功能。她的思想,她的情感和意志已經消失。
“你真信啊?”範鐵清瘦的臉,笑得化開了,“我剛纔叫醫生過來,他媽的竟敢不相信我。非說我看錯了。他們都不相信,一個個瞧着我的樣子,像在看神經病,媽的……還是七七你最瞭解她了。你說小井這樣的女人,她又怎麼會讓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呢?她是那麼聰明,她不管做什麼事兒都是有計劃的……”
“範隊……”寶柒喉嚨嗚咽了一下,又哽住了,待他轉頭時,迂迴的勸說:“你照顧她辛苦,自己也要多注意身體,我瞧着你都瘦一圈兒了!”
鼻腔裡哼了哼,範鐵的語氣真是輕快了不少,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會吧?我瞅着現在正合適,你看範爺這身段兒,多標準的男人啊!”
“是!你最帥!”寶柒也跟着他笑。
其實,她的心裡也有其它人同樣的顧慮,如果小井一直醒不過來,難道範隊真的要選擇這種差不多像殉情的方式來回報這份兒愛情麼?可嘆,這世間,能做到的男人有幾個?
然而,作爲小井的朋友,她心裡清楚的知道。如果小井還有一絲意識,她絕對不會允許範鐵這麼做的。
兩個人坐在那兒,範鐵對小井說了很多話,也對寶柒重複了無數次他真的看到她有反應了。不過,寶柒真的沒有看到他說的現象。
大約兩個小時後,冷梟過來了。
他是從紅刺總部直接趕過來的,順便給範鐵帶了一個空的大紅封。
“諾,給你準備的。”
“好兄弟!”拍拍冷梟的胳膊,範鐵一抹臉,有些嘆息:“梟子,你說咱老大也真是忒不容易,總算是要結婚了!可是,他的眼睛……”
一說起邢烈火失眠了幾個月未復原的眼睛,兩個男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明天,又是一個‘八一建軍節’了。
同時,也是邢烈火和連翹的大婚之日。
良久……
還是範鐵說話了,“梟子,你說咱兄弟幾個怎麼都整得跟電視劇似的,人家找老婆,沒多久都牽着孩兒了。咱就沒有一個人順當的。眼看咱老大苦逼了那麼多年,馬上要修成正果的時候,他媽的眼睛又壞掉了。說來說去,還是傻人有傻福,你看誠子那傢伙,婚也結了,小久也懷上了,多得瑟啊……不對,誠子他媽的也苦逼了那麼多年……我操的,誰整事兒啊!”
男人之間習慣了,說話比較粗糙。
不過,冷梟卻覺得話糙理不糙。
心裡覺得不容易,不過,斂着冷色的眉鋒,他卻不願意承認。餘光瞄了一下寶柒的小腹,語氣裡有一絲幸福的味道。
“黎明前的黑暗,受着吧!”
“靠,丫刺激我是不?”範鐵懂他的意思,擡起頭來狠瞪了他一眼,“你說那時候吧,就是不懂得珍惜,整天作啊作啊……要是早知道在今天,我孩子現在都可以打醬油了,哪輪得到你矯情啊?”
冷眸剜他一眼,冷梟抿着脣沒說話。
範鐵掀掀脣,臉上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難過。
在他看來,比起他曾經一個人等待年小井的日子,現在他可以這樣整天陪伴着她生活,已經是他之前沒有料想過的幸福了。
瞧着他的小樣兒了,冷梟抽搐了一下脣角,尋思了半天又橫了他一眼,黑眸轉向了寶柒,裡面迸出來的,全是感嘆號和問號。
“不是說,有起色了麼?”
寶柒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範鐵看了看他倆無奈的表情,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笑。
“好吧,我再試一下給你倆看……剛纔就你女人一個人在,我不好意思表演。”
不好意思?
哪兒跟哪兒啊?冷梟覺得這哥們兒走火入魔了。
指了他一下,爲了展示自己的新發現,範鐵神神秘秘地向兩個人招手,小聲兒說:“別以爲我在騙你們啊,小井她真的有知覺了。現在我就試給你們看啊。不過……這個事兒……有點那啥!”
那啥……哪啥?
見他說得還言之鑿鑿,寶柒有些迷糊了。
難道是真的?
雙目緊張的注視着範鐵,她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只見,範鐵俯低了頭,湊到一直閉着眼睛的年小井耳朵邊兒上,嘴脣動着親了親她的耳廓,接着又在她的耳邊上說了一些什麼。那愛憐的動作……真不宜兒童觀看,不過,爲了見證奇怪,寶柒一瞬不瞬的盯着。
一秒……
二秒……
幾秒後,她神奇的發現,小井略顯蒼白的臉蛋兒上,真的浮現起了一抹像是羞的紅暈。
狠狠吸了一口氣,她驚奇得不行了。
驚喜地看着範鐵,她呆了呆,失聲問:“範隊,你給她說什麼了?她爲什麼會突然臉紅了?”
範鐵‘咳’了一下,摸了摸小井的臉蛋兒,看向她的目光特別的溫柔,瞄了板着臉的冷梟一下,“這個嘛,這些話外人聽不得……要知道啊?問梟子去!我哥們兒懂我!”
冷冷掃他一下,冷梟拽過寶柒,睨着她又驚又喜的小模樣兒。
“想聽?回家說給你聽去!”
見到兩個男人神神秘秘的勁兒,寶柒表情僵硬了一下,突然回過神兒來了。像被點中了穴道一般,她頓時領悟了範鐵說的是會是哪個方面的內容。
不過,她到是沒有迴避,反而特別認真說。
“說不定,這也是一個辦法!範隊,沒事兒你常和她說說……”
“……說多了,我就慘了!”範鐵苦笑。
“爲什麼?!”寶柒有些急。
扯了她一下,冷梟目光冷斂住了,“走吧!去產檢!”
他們昨天已經約好了婦幼健的一個醫生,準備今天去建產檢卡,順便檢查一下胎兒的情況,這是她懷孕以來首次去醫院體驗。如果不是這陣兒擔擱,現在他們人已經在婦幼院了。
老實說,對此,寶柒的心裡,還真是有點忐忑不安的。
默了默,接收到了男人的視線。
她突然懂了,臉兒也紅了。
“哦。走吧……範隊,你加油!”
兩個多月來,她首次輕快的眨了眨眼睛,心裡充滿了希望。
誰說偏方不是方?只要有反應,就會有進步……
小井說不定哪一天,就醒過來了呢?
兩個人離開了,病房裡又安靜了下來。
範鐵默默地坐回了小井的旁邊,摸着她再次變白的臉蛋兒,剛纔在寶柒和冷梟的面前表現出來的淡定和輕鬆沒有了。一臉沉重的俯低了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腦袋再次埋在了她的頸窩兒裡。心裡的難受,無處發泄。
“小乖,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我很想你。”
“聽得見,就眨巴一下眼睛也好啊!”
“你啊,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也不管我,就這麼睡着,天天讓老子伺候你。不管了,等你醒過來,得一輩子伺候我才能還回來。”
一句一句訴說着,範鐵聲音沉沉。
可是,小井沒有對他眨眼睛。
苦笑了一下,範鐵來來回來撫着她的臉。這些日子來,他常常想,如果他當初沒有爲了維護自己那點兒大男子主義的心思,沒有惡狠狠對她做出了那件事兒,那麼今天的他倆,或許真的像他剛纔對冷梟說的,孩子都已經可以打醬油了。
而他們,一定會有一個溫馨完整的家。
心思沉了沉,他的腦子裡又想起了年媽剛纔離開前對他說的話來。
年媽說:“鐵子,你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他嘴上雖然不說,又怎麼會不想抱孫子呢?鐵子,你聽阿姨的話啊,你對小井的好,阿姨都看在心裡,小井要知道也會不安心的……不管怎麼說,你得找一個女人結婚啊。哪怕不是爲了你自己,也得爲了範家,爲了小井,不讓她揹負那麼重的情債!”
雙手捧着她的臉,他苦着臉,“怎麼辦呢?小乖,我做不到!我寧願這樣天天對着你說話,也不願意天天抱着一個不喜歡的女人。我在想啊,我是不是該給你一個婚禮,讓你安心了,你纔會醒過來跟我?你啊,一直都是心冷的人,不信我會和你過一輩子是吧?”
說起結婚,他又不能不想起曾經和小井設想過的那些美好未來,更是不經意又想起了和她在牀上顛鸞倒鳳的那些日子。
一念又一念,邪念上腦,他覺得胸膛都快要急得炸開了。
反覆摩挲着她的手心,他的心臟跳得有些快,有些急,嘴脣再次俯到了她的耳朵根上,喉結上下滾動着,腦子裡是滿是旖旎,他一遍遍用脣描摩着她的美好,嘴裡訴說着他和她曾經的春色無邊。
“小乖……你快點兒醒過來吧。就當可憐可憐我好嗎?……你知不知道?至從咱倆那一次後,我都六年多沒有做過了……你看我的手,都快要磨出繭子來了!你真捨得我革命靠手啊……還有,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用手的時候,腦子裡想着的也是你,小乖,你真的緊死了,每次一想,我就忍不住現在要了你……”
他對她竊竊私語着,一句句全是少兒不宜……
再一次,小井在他的話裡,燒紅了臉蛋兒。
可是,並沒有睜開眼睛。
唉!
他嘆了一聲兒,不得不苦笑。
如果他真的能像年媽所說的那樣兒,爲了傳宗接代找一個女人結婚,那麼,他範鐵也就不是範鐵了。更不會像今天這樣天天躺在她的身邊,苦熬着自己的歲月。
她就在他的面前。
而他和她說着話,幾乎費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蛋兒,他依稀回憶起那日在湖邊賞魚的姑娘。
那天,天空藍得像一塊畫布,陽光燦爛得像極了她的笑臉。
她乖乖地倚靠在他的懷裡,一句一句輕聲兒念着自己寫的東西。那時候的他們,風一樣的浪漫,做夢的年華,她的臉頰兒白裡透着淡色的粉紅,眼睛水汪汪的帶着旖旎的夢幻,聲音輕飄飄地念着:
暖風吹過水麪,
小魚兒也憧憬着天堂,
我能否高興的蹦跳,
看,陽光、萬里江灘,
將我們飄渺的希望引入未來。
那樣,生命就可以延續,
我永遠活着。
那樣,我就可以把這個世界的精彩,
描寫成一場美夢的玄幻,
呈現。如果不是因爲你,
我不希望自己永遠活着!
“小井,那首詩真美……”
多少個不眠的夜晚,他總是夢見那一個場景。
他懷裡的女孩兒,水裡的魚兒,天上的陽光……
她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璀璨。
——
出了軍總的門兒,看到停在門口的汽車裡,寶柒愣住了。
駕駛位置上出現的人,竟然是被冷梟下放去了基層部隊三個多月的陳黑狗同志。在這一刻,舊人相見,基於一種總是失去身邊兒人的感覺,寶柒突然覺得有些激動。
“狗子哥,竟然是你?你調回來啦?”
“嫂子好!”衝他咧嘴一樂,陳黑狗白晃晃的牙,黑黝黝的皮膚格外顯目,“首長見我表現不錯,皮膚又曬黑了一圈兒……心疼我了唄!”
當然,他沒有說最主要的是首長心疼她了。
小鞏新來的,哪有陳黑狗那麼貼心?
“嗯嗯,首長英明,威武霸氣,你回來了,就好!”
“上車!”冷梟攬了她的腰,沒有再容許兩個人在那兒敘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就坐在了後座上!
有了陳黑狗開車,在見寶柒時,冷梟的雙手解放了。
而寶柒又可以乖乖的坐在他的身上,像一隻溫順的小白兔兒般任由他抱在懷裡。至於陳黑狗同志,他永遠能把自己當外星人般的存在,讓人覺得該車處於無人駕駛的狀況,完全當他沒有呼吸般不存在。
“二叔,我覺得今天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小井會臉紅了,狗子哥也回來了……一切都開始順利起來了!”握着拳頭,寶柒給自己鼓着勁兒。她覺得心裡狀態又回到了以前。這一段時間,大家生活的基調都太悲傷了,她必須改變一下狀態。
贊同的輕‘嗯’了一聲兒,冷梟撫着她的臉。
“七,明天跟我去嗎?”
寶柒眨巴一下眸子,沒有回過神兒,傻呵呵地擡頭望他,“去哪兒啊?”
瞧着她,冷梟擰眉頭,“裝糊塗?婚宴。”
邢烈火的婚宴?!
開玩笑了吧?!
邢烈火的婚宴得多麼隆重啊,滿城盡帶黃金甲,她估計京都各界人士,不管軍政還是商界都會有大把的人員到場吧?她能用什麼身份去見人呢?!
默了幾秒,她搖了搖頭,“還,還是先不去了吧?”
一咬牙,冷梟手上加力:“寶柒,你是我媳婦兒。”
“是啊!沒錯啊,我沒說不是。”
眸底露出狼光來,冷梟厲色冷‘哼’一聲兒:“別人都以爲老子是光棍!”
撩起脣笑了一下,寶柒故意彎着眉兒,撫着他的耳朵尖兒,小聲揶揄:“……光棍兒不好麼?又不會丟人。人家準還羨慕你呢,永遠地京都鑽石單身王老五,京都少女們的午夜夢中情人!”
喉結滑了一下,冷梟抿着脣不言語。
要知道,他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大男人,他希望自己的女人能正正當當的挽着他的手走在他的身邊兒,不管在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訴人家說,這位是寶柒,是我的愛人。
可是,現在的情況呢?
他像一個縮頭烏龜似的,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她藏在自己的身後,不讓人知道她的身份,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冷梟已婚,兩個人搞得像地下情一下,他的心裡,如何能妥當?覺得對不住自己的女人。
“二叔……”看着他涼下來的臉,寶柒將自己的身體靠了過去,脣咬上了他的脣角,聲音有些輕,“等咱孩子出生了,你給他擺幾百桌風光的滿月酒吧?”
“嗯?”冷梟擰眉看着她,轉瞬回過味兒來,心裡一喜:“你是說……?”
“是!我是說,等孩子出生了,咱們就正大光明擺滿月酒。”
不知道爲什麼,在孩子沒有出生之前,她心裡總是覺得不穩當。不管怎麼說,她在名義上都是冷梟的侄女兒,世人的眼光,她和冷梟的身份,冷梟的地位,冷老爺子的想法,這些東西都需要好好消化……
一旦他倆的關係暴光,真不敢想象,會有一番怎樣的驚天動地。
而孩子的出生,將會是一個很好的契機。等一切塵埃落定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飯,不管是誰要再站出來對任何事情大聲吆喝,效果都將會大打折扣了。畢竟有孩子存在,就不能再塞回肚子裡,當他不存在吧?
興許別人還是會說會指責,不過事情總會淡下去。
等事情淡下去了,她就可以好好守着她的男人,守着他們的寶寶,好好過屬於他們自己的小日子了。
聽了她的想法,梟爺微蹙的眉頭終於打開了。
啄一口她的脣兒,不時地低頭瞅她,有一種形勢逆轉的感覺。
“爲什麼突然又想通了?願意公開了?”
抿了抿脣,寶柒輕笑,微默幾秒,說:“因爲範隊,因爲小井,我看到他們的不容易,覺得咱們應該比他們更堅強,堅定的要在一起。”
愉快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兒,冷梟知道他家的小七兒腦子會時不時的蒙上漿糊,“不行,得給老子寫下來,簽字畫押,免得到時候你不認。”
目光怪異地盯着他,寶柒若有所思,“這招兒,真不錯。不過,怎麼像是怕被休的怨婦乾的?!多不像爺你的風格啊?!”
冷梟悶哼一下,冷眼橫着她。
扯着嘴笑了笑,寶柒像是舒了一口氣,說:“二叔,我今天看到小井有了好轉,心裡真是是舒坦了好多……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一定會醒過來的!因爲,有一個那麼愛她的男人在等着她……不醒,太不科學了!”
“嗯。”如果年小井不是女人,冷梟得吃醋了。
“二叔……”
“嗯?”
“二叔……”
他的小七兒有好久沒有這麼輕軟的聲音喚過他了。
聞聲兒,冷梟心裡一蕩,大掌握緊了她的腰,“骨頭都喊酥了!有事說!”
瞧着他狐疑又可氣的眉眼兒,寶柒狡黠的笑了一下。
“二叔,你說,能讓小井臉紅的話是什麼?範隊他究竟說了些啥啊?”
收緊了手濱,冷梟眉頭跳了一下,掰過她裝傻的小腦袋過來,嘴脣俯下,在她耳尖上咬了一下,沉聲問,“你想知道?”
“嗯!想知道啊!好奇麼!”
“老子不告訴你!”
腦門兒‘嗡’的一聲當機了,寶柒倒抽了一口涼氣,看着他,“喂,你真是冷梟麼?……這麼幼稚的話也說得出來?”
見到小丫頭憋了幾個月的陰鬱,突然之間又活潑了過來,冷梟心裡的沉甸鬆懈了不少。一鬆懈,便覺得心尖兒有一股子火兒在燒。三個多月的禁慾,搞得一想這事兒,下面那傢伙就有擡頭的傾向,抵在她身上的部分越來越緊繃,心裡直直咒罵,直接用大拇指覆住她的脣。
“你也想聽,能臉紅的話?”
她的脣很小,他的手指很大。
一根大拇指覆上去,彷彿已經遮了個遍。
心尖兒不由着了火,寶柒的眸子有些迷離,貼在他大拇指下的粉嫩脣瓣發燙了。睨着他的臉,感受着他心猿意馬的小動靜兒,想到一不小心就餓了這個男人幾個月之久,有些同情地扯了扯脣。
下一不知,她突然伸出粉嫩的舌頭兒來,在他覆着脣的大拇指上快速舔了一下,一張嘴便含着那根手指頭。吸入,便輕輕裹動着,溼漉漉的眼睛直直勾着他的魂兒。
“噝,操!”
冷梟呼吸幾乎暫停,淬火兒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她含着自己手指的嘴兒。
小丫頭找死啊?
明知道他想得不行,還敢故意模仿某種動作吞吐他的手指?牙齒一點點咬緊,他心臟在狂烈的跳動着,覺得自個兒馬上就要爆炸了。
手指上的感覺讓他俊臉微沉,一雙冷厲的眸色越發轉暗了。
咬牙切齒地拉近了她,按緊了她在懷裡,聲色俱厲的威脅說。
“小色胚,看老子晚上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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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來了!
因爲有些妞認爲讀者調查裡關於孩子性別的選項太少了,特重新修改了選擇項,增添了兩個兒子的選項哈。二妞們有興趣的可以參與一下調查。最後2和7孩子的性別,按投票數量最多的一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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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譽榜】更新:
恭喜新晉銜【探花郎】一名——【瀟筱菡】姑娘!嗷嗚~巴巴掌來得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