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聽完唐之的分析後,不禁讚許有加。
“你竟能從這細微的地方注意到,看來我也得好好看看這李顧山了。此前有大臣一直忌憚他,我本不在意,現在一想倒是有這可能。說是他有意與昭雲將軍結爲親家,柳張弛之女柳冬白恰好及笄,與他那寶貝兒子剛好能湊一對。”
唐之一聽,愣了愣:“您是說與昭雲將軍?”
那他煉兵器莫非是爲了增強柳張弛的軍隊?不讓國主知道是爲了造反不成?但眼下自己還沒有證據,也不能胡亂下定論。
“怎麼?你想到了什麼?”
唐之搖了搖頭,國主淺淺一笑,起身轉過身去:“那你便可回赤封院去了,之後的事便交給三法司了,我會派親信去盯着李顧山。”
“這麼突然?我還有鏡花堂那幾人的失蹤案未查清,目前發現的幾具屍體經查都是於府的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要查也是衙門的事,與你無關,你之前查的案子若不是因爲有屍體,也不會驚動刑部。你放心,馬上就會有新官去衙門走馬上任,不必再操心了,你也下山不少日子了,回去吧。”
唐之雖心有不甘,但也沒有理由再去查這失蹤案,何況鏡花堂的“老闆娘”已經找到了,正在縣衙大牢關着,要查也是他們的事,自己插手確實有些僭越。
“那,我離開秦府也得有個理由纔是。”
國主嘴角微微一揚:“這你不必操心,我會讓秦府少夫人‘消失’得很徹底,不會讓人懷疑你唐之的身份。作爲交換,上巳節是你離開的最後期限,去吧。”
唐之心事重重地走出了議事殿,見叫了她好幾聲都未曾聽見,寧遠只好回了殿內。
“你與唐之的關係現下如何了?”
寧遠抱拳回道:“回國主,算是……好兄弟了。”
“你也出宮。”
“啊?”
國主蹙着眉道:“出宮陪着去,直到他回到赤封院爲止,若是他上巳節還不回去,便傳我此前告訴你的口諭。記住,別讓他起疑,去去去。”
“是。”
不知不覺,唐之已經邁出了宮門。
上巳節……
掰掰手指也只剩十二天了,按她剛來昌和城時那想着趕緊回赤封院的心思,現在明明是最歡呼雀躍的時候,但怎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小……唐院主!”
唐之緩緩回過頭去,見寧遠朝自己笑着跑來,站住了腳。
“還有事?”
“國主說看我倆關係好,讓我護送你回赤封院,先不說這個,反正日子還有好些,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轉轉,省得你帶着遺憾走。”寧遠一把攬過她的肩就朝着大街上走去。
唐之推開了他的手:“抱歉,我想去一個人喝一杯。”
說着便朝着齊香閣去了,寧遠跟到門前不禁有些詫異,這“喝一杯”怎麼不選酒館,選這煙柳之地?這還要娶媳婦的自己,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等他決定好要進去了,卻被秦昱撞了個正着,國主身旁的御前侍衛怎麼會在這兒?看這個樣子像是第一次來,難道是讓他去查些什麼?
想到這兒,本要回刑部的秦昱也跟進了齊香閣。
唐之站在她來到昌和城碰到的第一個案子的案發現場——李元失蹤的那個櫃子前,櫃子已經被落了鎖,她揮手施術,片刻,那鎖便掉落在了地上。
拿起桌上的酒壺,她沒有猶豫,直接進了櫃中洞天,櫃子應聲關上。
寧遠自然是尋了整個齊香閣都未曾尋見唐之的身影,心一慌,難道被察覺了?不會吧?這話還沒說上幾句呢。
秦昱拉住了一旁的夥計:“那人之前問了你什麼?”
“秦大人,”夥計看了看那到處亂竄看着也不像是找姑娘的寧遠,“他說找個白白淨淨的公子,眼睛大大的,大概這麼高,一身藤色綢衣……”
聽描述應該是身着白正初衣服的唐之,秦昱問道:“他要找的人不在這兒?”
“在啊,我方纔還見到他進了李大人兒子常去的那間屋子,就沒出來過,但是那個尋人的公子說不在屋裡。”
秦昱點了點頭,朝着那間屋子走去,進門落了鎖,走到櫃前,發現櫃鎖掉在了地上,想必她是在躲着寧遠才進了這裡。
唐之坐在湖邊,看着平靜的湖面,一口口地喝着壺裡的酒,不知爲何,來到這兒卻心如止水,可能真的只要見不到秦昱,心裡就不會那麼難過。
“那便不見……”她放下酒壺仰天躺了下去,閉上眼自言自語道,“等酒醒就回去。”
秦昱卻因爲有些壓不住身上的戾氣,被林中的葉子追着刺,險些成了刺球,好不容易逃到了湖邊,見到湖邊靜靜地躺着一個人,身旁還放着一酒壺,撣了撣身上的葉子輕輕一笑,原來是獨自一人躲在這兒喝着酒。
這兒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所以唐之也就放寬了心沉沉睡去,絲毫沒有察覺到秦昱的靠近。
洞天內沒有晝夜冬夏之分,唐之一覺醒來都不知外面的時辰,微醺的臉上還留有些紅粉,迷迷糊糊撐着自己側身起來時,被身旁的“東西”給嚇了個清醒。
秦昱?他怎麼會在這兒?
唐之探了探他的鼻息,戳了戳他的肩膀,看起來像是睡着了。衣襟上有片葉子,像是樹林裡帶出來的,那樹都挺高的,應該不是蹭到的,難道……
她拿着樹葉端坐着出神,秦昱卻偷偷睜開了眼看着她,唐之轉着手中的樹葉梗看着湖面正出着神。
秦昱閉上眼開口道:“想什麼呢?”
唐之回過神來看向一旁的秦昱:“想着我是在上巳節回去還是明日便啓程。”
他猛地坐了起來:“你要走?去哪兒?”
“能去哪兒?”唐之起身走到湖邊,擡手鬆開了葉子,任它在湖中肆意漂流,“回家啊……回赤封院。”
“爲何如此突然?”秦昱看着她的背影,“你回去了還回來嗎?”
唐之看着葉子越飄越遠:“應該不回來了吧……以後可能不會有唐芷這個人了……”
秦昱起身走到她身旁:“爲何要走?”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沒有轉過頭去看他,輕描淡寫道:“國主的意思,他說剩下的事都是三法司的事了,赤封院不必插手,那我活幹完了,就得回去了。不過你放心,你身上有‘蜃’潛伏的事我沒告訴他,我也會等靈力恢復後,想辦法偷偷下山與你見面,替你把它徹底封印了。在那之前,你千萬不要動怒,萬……”
不等她說完,秦昱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
明明她下山來是爲了赤封院,爲了昌和城,如今她要離開,自己並沒有理由再拉着她不放,但自己就是放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