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媒婆與榮似淺簡單介紹了下鎮世將軍府的情況。
竇家此時的當家的正是竇正雄,與竇老將軍一樣,同是一位武將。
竇家世代習武,大多爲光明磊落,一身正氣之輩,但偏偏到了竇元啓這裡變得與衆不同。
竇元啓,人稱竇小將軍,皇城中的混世魔王。
他自幼喪母,又身爲竇家的嫡長子,在竇正雄的憐惜嬌慣下長大。
以至於後來當竇將軍發現他走偏時,想改都改不過來,日日沉迷於花天酒地,戲子歌妓,已在皇城中鬧出不少人盡皆知的大烏龍!
堪堪雙八年華,便是娶了一位正妻和三個小妾。
這在皇城中可是獨一個,無數花魁舞娘中的香餑餑,無一不稱讚竇小將軍血氣方剛,年少勇猛!
要知道,大多數世家公子在成年之後都會選擇立通房丫鬟,而不是正妻和妾室。
這兩個位置通常是他們用來拉攏人脈,鞏固自身勢力。
由此可見,竇小將軍確實是與旁人不同,放蕩不羈,任性灑脫。
而媒婆之所以將這些告訴榮似淺,是想要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竇元啓在皇城中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堂堂將門之後,說是地痞無賴也不爲過,氣得竇老爺子差點將他在竇家除名!
忽的,媒婆頓了一下,猶豫道:“五夫人,雖然您貴爲相府嫡女,但按照妾室的嫁娶規矩是不可走正門的……”
話音落,媒婆小心翼翼地向喜轎內望去,卻遲遲沒有得到榮似淺的迴應。
她心中暗喜,以爲榮似淺默許了此事。
“妾室,不可戴鳳冠,着紅衣,無紅妝,亦沒有夫君接親。”
榮似淺冷淡地聲音從轎中傳來:“而我,你看我哪點遵從了這些瑣碎規矩。”
“我父親乃是當朝宰相,姑姑更是當今太皇太后,這般算下來表哥乃是當今聖上,我雖無一官半職,卻也是半個皇親國戚,你想讓我走旁門?”
榮似淺冷哼一聲。
“李氏,你好大的膽子,藐視皇家威嚴,你有幾個腦袋夠我砍?”
聽罷,李氏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她原以爲榮似淺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被她哄騙幾句就算過去。
沒曾想竟這般牙尖嘴利,早知如此,便不該貪心收了二夫人那十兩銀子刁難五夫人,頓時心中悔不當初。
“老身口誤,該罰,該罰,五夫人所言甚是……”
李氏賠笑道。
白玉瞪了李氏一眼,走上前硬硬將李氏擠出喜轎旁,力道之大,差點將李氏撞得摔飛出去。
她們家小姐千金之軀,豈是你一介婦人可以隨便折辱的?
李氏走在轎後,一臉尷尬,雖心中不忿,臉上卻不得不掛滿笑意,只不過這笑比哭還難看。
聖上御賜姻親,誰人敢有半分不滿?
連榮丞相都不能改變皇帝的旨意,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媒婆?
皇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從丞相府到鎮世將軍府也有段距離。
送親隊伍一走,便是小半個時辰,一路敲鑼打鼓,狂撒喜糖,好不熱鬧!
“祝榮小姐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突然,人羣中一人高喊一聲。
有一人帶頭,隨後便有無數人附和。
“趙氏祝榮家小姐花開並蒂,執手偕老……”
“小生在此恭祝榮小姐……”
“李氏在此恭祝……”
無論出於何種目的,大街小巷,一道道祝福的聲音傳來,不是五夫人,不是竇夫人,是榮小姐,亦是榮家嫡女。
好聽點叫她五夫人,那是看在聖上的面子上,誰人不背後叫聲五姨娘呢。
皇城中妾室低微,難等大雅之堂,更絲毫沒有體面可言,這纔是父親如此不願這門婚事的原因。
轎中,榮似淺潸然淚下。
竇家未給予我的體面,父親您又何苦呢……
與此同時,在皇城遠近聞名的落花苑中,一位一襲白衣的翩翩公子倚着欄杆,雙目慵懶,星眸皓齒,頭戴一白玉發冠,一看便質地不凡。
他嘴角挑着一抹不羈的笑意,轉身摟着身旁姑娘纖細的腰肢。
“幾日不見,海棠姑娘倒是越發清瘦了?”
海棠嬌笑兩聲,嗔怪道:“這還不都怪元啓哥哥,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莫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了。”
“新人?你說得哪個新人?”
話音未落,氣得海棠錘了他兩下胸口:“還不是你那個新進門的五夫人,說起來,今天還是小將軍您大喜的日子,小女子在這裡還要恭喜小將軍呢!”
竇元啓一拍腦門,恍然大悟,他說怎麼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原來還有這麼一茬兒事。
“少將軍,將軍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次了,新娘子已經快要進門了。”
身後一黑衣男子適時提醒道。
仔細想來他的新媳婦還是丞相府的千金,如若換作旁人恐怕都會賣榮大人一個面子,不過他不賣……又奈他何?
要他去拜堂,簡直是白日做夢,竇元啓嗤笑一聲。
“說來也是,今日小爺大喜,賞你們的!”
突然,竇元啓哈哈一笑,大手一揮,好不瀟灑,上百兩的錢票被他從欄杆上揮灑下去,引得下方羣衆一陣哄搶。
而恰不巧,榮似淺的喜轎正好經過此處,哄搶的衆人擾亂了送親隊伍的陣型,轎伕也被撞得東倒西歪。
嘈雜中,榮似淺被撞得痛呼一聲。
“小姐!小姐!您怎麼樣了?”
聽到榮似淺的聲音,白玉連忙按住一個轎伕,把轎子安穩停下來。
“大膽刁民!竟然驚擾相府千金!你們不要命了?”
隨即,白玉猛地轉身,箭步如飛,一腳踢飛一個哄搶中的男人。
碰!轟!
男人倒飛出去,砸爛了街邊的一個商鋪,抽搐兩下,生死不知。
其餘人看到這一幕,不禁嚥了咽口水,這女子好生恐怖!
白玉焦急道:“紅袖,快去看看小姐。”
榮似淺頗有些艱難的聲音從轎中傳來:“不用了,我沒事。”
衆人擡眼望去,只見一頭頂鳳冠的紅衣新娘從喜轎中走出來,隨即便連忙低下頭顱。
榮似淺的喜帕在慌亂中早已掉落,只有鳳冠流蘇之隔,但由於衆人內心的畏懼,無人敢擡頭直視。
她掃視一番地上的狼藉,對着白玉搖了搖頭,都是些酒囊飯袋之輩,不用理會也罷。
“罷了,我們走吧。”
紅袖與白玉是她的兩個貼身丫鬟,也是她的陪嫁。
白玉武藝非凡,皇城中難有敵手,也算是她的貼身保鏢,紅袖雖然也有些腿腳功夫,卻不如白玉,醫術倒是頗爲精通。
這兩人在她身邊,也好讓父親放心些。
忽的,就在榮似淺準備離去時,不知爲何,突然朝落花苑上方看了一眼。
剎那間,她與一雙浩瀚如海的黑眸對上。
榮似淺一愣,這人雙眼生得十分好看,讓人看一眼就不禁沉浸下去,但是雙眼泛着的調戲卻讓她心生厭惡。
心中瞭然,看來又是一位尋花問柳的花花公子……
但不曾多想,便被李氏催着上了喜轎,匆忙離開。
“五夫人,吉時可要誤了呀,這可使不得,將軍怪罪下來老身可擔待不起……”
隱約中,李氏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衆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