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軍警衛師的到達,意味着雲南之戰已經進入尾聲
就算不知道外面戰況究竟如何,從槍聲來判斷,唐繼堯也大概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了。
不過他也並沒有驚慌,而是平靜的坐在那裡,還用留聲機放個片子出來聽。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急,也急不出什麼了,還不如干脆放寬了心,靜靜的等待着。
衛士長龍雲走了進來,朝督軍看了眼:“督軍,敵人的援軍到了。”
“哦。”唐繼堯只簡單的“哦”了聲。
“督軍,要不要準備離開?”
“離開?現在還走得了嗎?”唐繼堯根本沒有動彈的意思。
“但是,我怕督軍受到傷害。”
唐繼堯笑了起來:“你太不瞭解王恆嶽這個人了,他會讓我下野,然後把我趕到上海、香港去,還會‘大仁大義’的讓我帶走一切屬於我的東西,可他就是不會殺我。爲什麼啊?他是仁義之師,他是仁義之主,他要博得讓所有人贊同的好名聲那”
說到這,唐繼堯笑的愈發譏諷起來:“他什麼都會做,就是不會殺我。下野吧,走吧,離開這裡吧,再也不要回來了,這裡是他王恆嶽的地盤,是他恆帥的地方,他不光四川王,他還是西南王”
他雖然還在那裡笑着,可是龍雲卻從這笑聲中聽到了太多的無奈......
西南三省,很快都要落到王恆嶽的手裡了,四川王?西南王
唐繼堯站了起來:“龍雲那,看着吧,拿下西南三省,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他用陸榮廷來打我們,消耗我們的實力,趁着桂軍、粵軍去和北洋作戰,又立刻出兵,奪取雲南。他陸榮廷難道真的以爲王恆嶽打下雲南,就不會對兩廣動手了嗎?可笑,要不了多少時候,他王恆嶽就會對兩廣動手,陸榮廷的結果比我好不了多少”
冷笑了幾聲,苦笑了幾聲,唐繼堯的聲音無限悲涼:
“到時候那,要麼在上海,要麼在香港,我一個,陸榮廷一個,兩個老東西那,坐在一個破舊的小房子裡,喝上一壺酒,兩個當年不可一世的老東西那,除了這麼打發餘生還能做些什麼?陸榮廷問我,‘老傢伙,當年你的在雲南怎麼那麼快就被王恆嶽打敗了?’我啊,告訴他說‘還不是你個老東西,當年先打我雲南,結果被王恆嶽揀了個便宜那?’於是我們兩個老東西誰也不服氣誰,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着,可那個時候,王恆嶽卻坐在西南王,不,也許是大總統的寶座上,正在嘲笑着我們這兩個傻蛋呢”
“督軍......”龍雲有些遲疑:“你說他王恆嶽還想當大總統?”
“想,當然想,這個人的野心那大着呢。”唐繼堯嘆息了聲:“他從一個小小隊官,隱忍了那麼多年,然後坐到了西南王的位置上,還有誰能阻擋他?孫文?他沒有軍隊段祺瑞?他只顧着和北洋那些老將們爭權奪利。王恆嶽就好像一隻狼,一口一口的吃掉所有的獵物”
龍雲沉默了下來。
“督軍,定國軍殺進城了”趙又新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知道了,進來就進來吧。”唐繼堯一點也不奇怪:“鳳階,我們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
“很艱苦,外面的部隊已經被拖住了,定國軍先是上來了大概有兩個團,剛纔又有新的部隊增援上來”
唐繼堯點了點頭:“那就別打了,讓弟兄們放棄武器吧。”
“什麼?”龍雲和趙又新一下叫了出來。
趙又新有些急了:“督軍,我們手裡還有兩個師,還能繼續抵抗下去,只要有我趙又新在,絕不讓定國軍危害到我昆明”
“算了,算了。”唐繼堯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兩個師又怎麼樣?今天能夠守住又怎麼樣?王恆嶽手裡有的是部隊,兩個師不夠,他就可以調四個、八個師上來。今天打不下來,他還沒有明天后天接着打”
“但是......”
“不要再說了。”唐繼堯打斷了部下的話:“既然失敗已經無法避免,那就認輸吧,王恆嶽想要雲南,我就讓給他。何必再死那麼多人?積點德,也好讓我們下輩子卻投個好人家。”
趙又新默然無語。
督軍已經徹底絕望了。
其實督軍說的不錯,就算今天能夠抵擋住又有什麼用?定國軍還會不斷的把部隊投入到戰場之中......
槍聲,在昆明城內嘎然停止
1917年10月17日,雲南督軍唐繼堯通電下野。
同日,定國軍第七旅劉昭承部接管昆明。
和貴州之戰一樣,雲南之戰同樣是以速戰速決的形式結束的。
滇黔之戰,定國軍打的就是一個字:
快
趁桂軍、粵軍主力被吸引在湖南戰場之機,一舉解決滇黔,讓其根本無法做出反應,而後則王恆嶽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爲:
西南王
大西南,已經有三個省份控制在了王恆嶽的手裡
唐繼堯雖然下野了,但他也得到了應有的待遇,正如他自己之前判斷的一樣,王恆嶽是不會殺他的。
殺一個下臺的督軍,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的名聲
和之前的劉顯世一樣,唐繼堯被允許帶走一切他願意帶走的東西,即使一時無法帶走的房產等等,或者留在昆明,或者按其意願變賣之後存放到他指定的銀行之中。
有些部下想要和唐繼堯一起走,但卻爲唐繼堯所制止,唐繼堯告訴他們,好好的留在這裡,跟着王恆嶽,比跟着自己更有前途。
只有趙又新,堅持不願意再穿這身軍裝了,堅持要和唐繼堯一起離開,唐繼堯也就由了他。
出去的時候,唐繼堯看到了定國軍年輕英武的旅長劉昭承,劉昭承向他敬了一個軍禮:
“奉定國軍南路軍總指揮蔣百里命,我旅特調撥一個班的士兵,充當唐先生護衛,請問唐先生要去哪裡?”
從“唐督軍”到“唐先生”,讓唐繼堯有些不太適應,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才反應過來這是在稱呼自己:
“我準備經廣西,到廣東,再去香港。”
“廣東很‘亂’,恆帥的意思,是想請唐先生先去上海,然後安排船隻,送唐先生去美國,那裡最適合唐先生居住。”
唐繼堯又譏諷的笑了。
王恆嶽這是‘逼’自己離開國內啊好吧,既然這樣自己就滿足了王恆嶽的意思。
“去告訴你們恆帥。”唐繼堯指了指劉昭承:“我就去美國了,再也不回來了。”
“謝謝先生。”
劉昭承說完,讓出身子,唐繼堯看到那個在雲南採礦的章南鶴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唐先生,多謝你在雲南對我們的關照。”章南鶴彬彬有禮地說道。
唐繼堯笑了起來:“你也是王恆嶽的人?”
“是的,我是恆帥派來的。”章南鶴很客氣地道,接着讓人拿來了一隻皮箱:“唐先生,這裡面是明年大紅山銅礦給您的‘私’人謝意,一共十萬大洋的銀票。另外還有張一萬美元的支票,匯豐銀行出具的,請唐先生收下吧”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唐先生方纔說去了美國再也不回來了,我家恆帥想唐先生手筆向來就大,在美國呆上一輩子,開銷總是要的。所以這點意思不成敬意。唐先生在雲南的財產,我們很快就會折算清楚給您送到。”
“一輩子,一輩子......”唐繼堯喃喃地念了一遍這幾個字,回頭對趙又新笑着道;“走吧,這裡我們再也回不來了。”
唐繼堯也走了。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雲南王,永遠的離開了這裡......
“恆帥,雲南已經定了。”
“哦,唐繼堯呢?”
“走了,和趙又新一起走的。”
“可惜啊,還想見見他呢。”王恆嶽擡起了身子,奇怪地問道:“槐昭,爲什麼我養‘花’總養不了多長時間?”
“我說過了,恆帥不是種‘花’養魚的人。”
“不養了,再也不養了。”扔掉了手裡的剷刀,王恆嶽洗了下手:“告訴前面將士,要善待滇軍放下武器的士兵,願意還吃這碗飯的,按照定國軍的編制待遇進行整編,不願意的,要發給遣散費給他們,不要小氣,對待黔軍也是如此。”
“是,已經吩咐下去了。”
王恆嶽擦乾了手:“還有,雲南的民政工作也要儘早抓起來,雲土的問題很複雜,牽扯太多,一個不小心我們就會被羣起而攻之,一定要謹慎再謹慎,雲南、貴州我們才得,如果穩定住纔是最關鍵的。”
“是,我都會吩咐下去的。”王慶‘露’停頓了下:“大西南計劃已經完成,恆帥,現在就剩下兩廣之地了,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到這上面去了。”
“慢慢來,慢慢來。兩廣的問題太負責了,稍有閃失就會前功盡棄。”
1917年10月,趁着桂軍、粵軍在湖南與北洋軍酣戰之機,王恆嶽大舉出兵,連續發動貴州戰役、雲南戰役之後,終於登上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寶座:
西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