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上司令官,這是美國加利福尼亞的一套別墅,這是在‘花’旗銀行的存款八萬美元,請您查收。”
“不必了。”日本駐臺灣軍司令官伊上晴文朝那個裝着房產合約和存款的小鐵盒子看了一眼,苦惱的搖了搖頭:“對於你我還是信任的。”
“謝謝。”王天木微微的笑着:“感謝司令官閣下對我的信任。您的夫人、孩子我們都已經全部安頓好了,您完全不必擔心......”
伊上晴文的臉上帶着笑,但卻是苦澀的笑意。
他唯一懊悔的是,自己當初爲什麼會認識了這個中國人,爲自己帶來了一連串的麻煩。其實再仔細想想,即便不認得這個中國人,他們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自己的......
和這個中國人認識,是通過憲兵隊的茶木廣口認得的,一系列的惡夢便從那個時候開始了......
那是六月份時候的事情。
日本自從佔領臺灣之後,於1896 年 3 月 30 日公佈《臺灣總督府條例》,於總督府之下設有軍務局,主管臺灣陸、海軍軍政、軍令計劃,另置海軍部,設第一、二課,管理沿岸防禦,軍港要港之調查,水文地理等事務。此爲佔領臺灣初期的海軍機構與任務。日俄戰爭爆發時,日本爲防備俄軍可能的侵襲,除了調整臺灣島上的軍隊部署外,也刻意加強了海岸及要塞的武裝力量,尤其是基隆和澎湖兩要塞的建設。
然而這僅是陸上的守備,並無實質的海軍部署。
到了1919年,臺灣的軍事體制有了重大變革,是年成立臺灣軍司令部,將在臺陸海軍的統帥權‘交’迴天皇,由天皇直接任命臺灣軍司令官,授與指揮權。
此後臺灣總督不再兼管軍務,且改由文官擔任駐臺日軍數目不多,且以步兵、砲兵、航空部隊爲主,維持島內治安的任務則由警察承擔。
做爲新一任的日本臺灣軍的司令官伊上晴文,認真的說他的日子是悠閒舒適的。他基本上不用爲臺灣的事情‘操’什麼心。
雖然最近臺灣又有了一些‘波’動,那些反抗勢力似乎又有一些蠢蠢‘欲’動,臺灣各地也陸續發生了一些比如盜竊、爆炸之類的惡‘性’案件,但僅憑警察和憲兵隊的力量已經完全可以鎮壓了,起碼,伊上晴文是這麼看的。
人一旦空閒下來,便會覺得無所事事,釣魚成了伊上晴文最大的愛好......每天無論是空閒,或者是繁忙,伊上晴文總會‘抽’出兩個小時來到海邊坐上一坐......
“釣魚,講究的是氣定神閒,無論有沒有魚上鉤都一定要讓自己保持心靈的平靜。”按着海面上的浮標,伊上晴文以前輩的口氣對坐在一邊的茶木廣口說道。
“是的,前輩。”按照輩分,茶木廣口的老師和伊上晴文是好友,茶木廣口稱他一聲前輩,不光表示尊敬,而且更能凸顯出兩人關係的非比尋常:“我也一直都想學釣魚,但始終都不能如前輩這樣把心靜下來,我要學的地方還很多很多,希望前輩多多指教。”
伊上晴文微微笑了一下:“佐馬太就要從日本來臺灣了,安排在你的憲兵隊裡,廣口,還要你多多照顧啊。”
“哈依。”伊上晴文必恭必敬地道:“聽說夫人這次也要來?”
“是的。”伊上晴文的臉上‘露’出了滿足:“山代子和我分開已經有兩年了,這次能夠見到,不怕你見笑,我都有些期待。”
伊上晴文也笑了出來。
伊上晴文和伊上山代子的恩愛是有名的,夫妻結婚了二十年,每次見面都和新婚一樣。當然,這其中除了恩愛,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伊上山代子的外公,就是日本人政壇赫赫有名的西園寺公望大人!
也正是有了這一層關係,伊上晴文才能夠平步青雲,在最短的時間內,一躍而成爲了日本駐臺灣軍的司令官!
在那聊了一會家事,茶木廣口忽然說道:“前輩,有位中國商人託了我好幾次,他仰慕前輩在中國古詩詞方面的成就,因此想來請教。”
伊上晴文一下好奇起來:“一個商人也懂詩詞?”
這爲日本駐臺灣軍的司令官,除了釣魚以外,還有另一項非常大的愛好,就是中國古詩詞。
他始終都認爲自己在詩詞方面的成就,是要遠遠勝於自己當一名軍官所帶來的成就的。
“是的,他叫王天木,之前在日本留學,對帝國有着很深的感情,同時,他在詩詞方面也有很深的研究。”茶木廣口介紹道。
“哦,這樣......”伊上晴文沉默了下:“他在哪?”
“人我已經帶來了,就在那裡等着。”
“既然你早有準備,那就讓他來這吧。”
茶木廣口站了起來,和站在不遠處的衛兵說了下,接着把在那等了許久的王天木引了進來:“前輩,這位就是中國的王天木君。”
“哦,坐吧。”伊上晴文眼睛盯着海面,看也不看王天木。
茶木廣口笑道:“你們聊,我去那邊方面一下。”
岩石上只剩下了王天木和伊上晴文兩人,伊上晴文的表情有些冷淡。王天木也不以爲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本冊子:“聽說司令官閣下喜歡詩詞,我搜集到了一本開禧刻本的‘‘花’間集’,還請司令官閣下賞鑑。”
一聽到“‘花’間集”三個字,伊上晴文的眼睛瞬間亮了,手裡的魚竿也放了下來,仔細擦了下書,小心翼翼的接過了王天木手裡的“‘花’間集”。
認真的在那翻閱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伊上晴文嘆息一聲:“《‘花’間集》古本,今傳者有南宋三刻,其一爲紹興十八年晁謙之校刻本,明陸元大本即依此本翻刻,清末吳昌綬雙照樓刻本﹑邵武徐氏刻本則均據陸本。其二爲淳熙末年鄂州刻本。此本無刊刻者序跋題識,因每頁皆用淳熙十一﹑十二年鄂州公文紙背印刷,故定爲淳熙末年鄂州刻本。舊藏聊城楊氏海源閣。清光緒十九年,王鵬運《四印齋叢書》本即據海源閣藏本影寫翻刻。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也依此本排印。其三就是開禧刻本......”
“司令官閣下居然如此瞭解,佩服佩服。”王天木連聲讚歎道。
伊上晴文絲毫不爲對方誇讚所動,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花’間集》上:“明陸元大本流傳下來的已經不多了,我遍尋而不得,你這本開禧刻本,簡直就是珍品那......我實在沒有想到,今生還能親眼一睹,沒有遺憾了,再沒有遺憾了......”
王天木淡淡一笑;“既然司令官閣下如此喜歡,那就請司令官閣下留在身邊雅賞吧......”
“什麼?”伊上晴文一怔,隨即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如此珍貴的刻本,想來先生也是費了大價錢得來的,必然視若生命,伊上不能奪人所愛,還請先生收好。”
嘴裡說着要還給王天木,可手裡卻沒有絲毫動靜,只是一邊小心翻閱,一邊連聲讚賞。
王天木還是保持着笑容:“司令官閣下,其實這本刻本並不是我買來的,而是我祖上流傳下來的......”
“哦,請問王君祖上是?”此時伊上晴文對王天木的稱呼也都變了。
“我家本也是書香‘門’第。”王天木嘆了口氣道:“可惜後來戰火連連,家道中落,沒奈何,我只能棄文經商,辱沒了祖上那。司令官個下,這本《‘花’間集》留在我這也沒有什麼大用,還請司令官閣下務必笑納。”
“戰爭原是最苦百姓的。”伊上晴文似乎大是同情:“既然王君一片好心,那《‘花’間集》就暫時留在我這,由我代爲保管,王君什麼時候要了,都可以從我這裡拿回。”
說着生怕他反悔,指着一頁說道:“你看,這是荊南檢校秘書少監兼御史大夫孫光憲的《河傳》,描寫形象,諷意深刻的很那!”
說着‘吟’誦起來:
“太平天子,等閒遊戲,疏河千里。柳如絲,隈倚淥‘波’‘春’水,長淮風不起。如‘花’殿腳三千‘女’,爭雲雨,何處留人住?錦帆風,煙際紅,燒空,魂‘迷’大業中。”
這是描述隋朝的隋煬帝荒‘淫’無度,害民亡國的一首詞。
‘吟’完,伊上晴文合起了《‘花’間集》:“王君,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說吧,你有什麼事情是要我幫忙的?不惜拿出了那麼貴重的禮物出來。”
“我原就是來結識司令官閣下的。”王天木淡淡笑着:“我雖然經商了,但卻對也不敢忘記祖上的那些東西,聽說司令官閣下那裡收藏了大量的古代字畫,如果司令官閣下願意,不知道能否讓我一開眼界?”
伊上晴文原以爲對方拿出如此貴重的禮物,要讓自己辦多難的事情,一聽僅僅是如此,當即笑着說道:
“如此?好辦得很。明天晚上請王君來我的司令部裡,我收藏的大部字畫都在那裡,如果王君有興趣的話,大可以賞鑑到天亮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