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藍天放的堅持,我們一行人終於達成共識準備折返白玉塔。
底層的大門雖然封閉了,但是我信有云楚在,有這幾個人在,破去禁制只是時間問題。
倏忽之間的驚變來得猝不及防。
雲楚突然擡手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他的神情一改往日裡的風輕雲淡,整個表情都十分的凝重。
有沉悶的響聲從遠處傳來,彷彿塵封已久的機關被慢慢開啓。
地面似乎被震了震,有些輕微的響動遙遙傳遞過來。
好像是雷聲隆隆,又似乎是萬馬奔騰的鐵蹄聲。
因爲隔的距離遠,那些輕微的震動從開始接着慢慢劇烈起來。
等我聽清楚動靜的時候,大驚失色,雲楚已經抄手將我挾持起。
“快走!“
此次擒蒼巖地底之行最猙獰的考驗終於開始了!
我只聽得到身後的那座白玉塔下的地面不斷的震動。
傳來的聲響像是怒吼更像是吶喊。
陳玉卿飛速點了藍天放的穴,類似雲楚挾持我一樣,把不知所措的他帶離了地面,飛速衝進開啓的通道。
我只來得及往後看一眼,整個白玉塔所在的地面都開始往下慢慢陷落。
這速度先是在可控範圍內的,緊接着地面上便出現了一個碩大的深坑,白玉塔如同傾落的散沙那樣迅速滑入那個巨大無比的深坑。
然而陷落遠遠沒有停止,在劇烈震盪的響聲中,整個大殿都開始往下沉。
雲楚帶着我。身後是被陳玉卿挾持的藍天放,傾盡全力往出口處趕。
通道石階原本的角度就很陡,地下加速的陷落更加增添了此刻性命交關的緊張氣氛。
我趴在雲楚的肩頭,再不敢回頭看。只期望我們逃離的速度能爭得過地陷的快速。
雲楚帶着我在整個通道內旋風般往上而去,陳年的黴味在空氣中彌散,這條通道似乎從建成到今日從未有人經過的一樣。
身後黑漆漆的通道如同一張食人的大嘴妄圖要夾雜着我們一起被地陷吞噬。
不斷有石塊從頭頂掉落下來。
我只能揮舞着隨身帶的佩劍驅趕着這些從天而降的麻煩。
雲楚則全力帶着我往上趕。
被逼到絕境施展開來的功力將人的潛能發揮到極致。
我幾乎看不清飛速向後退卻的巖壁,只知道頭頂那一線光明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越來越近了!
……破雲而出的陽光和煦,擒蒼巖崖頂的風吹來,我身邊的雲楚半倚靠在崖頂一方巨石上。
直到出來的一剎那。我們才知道整個擒蒼巖因爲這次塌陷高度足足降了一半。
如今的擒蒼巖,氣勢再不復昔日的陡峭挺立。
這次塌陷還將整個崖體一分爲二。
中間一處深洞由於江水倒灌,淹沒了所有的地下通道,並且形成了一方深不見底的潭。
雲楚帶着我從通道中撤離之後,便耗盡了氣力。
連帶着另外兩個也好過不了多少。
正是出於這樣的原因,我們只能在如今已經低矮了不少的虹洞崖頂休憩暫緩,等着接應我們的隊伍前來。
殉玉閣的人來得比天放的人更快。
遠處江中慢慢有船影過來。
待看清那船頭站立的來人,總算緩過一口氣的陳玉卿便衝着江中揮了揮手。
那來人似乎對虹洞崖這邊的地勢改變很是困惑,一度還拿懷疑的目光左右查看地勢。
似乎在確認是不是接應的地點搞錯了。
等船停靠在虹洞崖下的石邊,陳玉卿扶了雲楚。我在身後跟着,緩緩向下而去,直到登上甲板。
殉玉閣隨船配備有衣賞跟食材。
陳玉卿的手下沒等我們吩咐,便開始在船上生火做飯。
藍天放簡單洗漱之後,在船艙外候着我。
這幾天整個人灰頭土臉,好容易逮着這麼個機會。我趕緊把自己收拾乾淨。
等陳玉卿的手下安置好雲楚,我看他安然躺在那裡睡了,才從艙裡出來去找我師兄藍天放。
江水拍打着船舷。
藍天放換了一身黑衣,比他一向穿慣的藍衣少了幾分溫和,多了些冷峻。
即便是眉眼秀麗如他,着了黑衣之後也顯得陽剛了一些。
“師兄,”我看着他呆呆望着江水,不由得打岔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看着皺眉頭凝神思索的他。猶豫了幾秒鐘,還是開口問道。
不見他答話,我便自顧自先說開了。
“我原本的計劃是跟他一起到南樑的都城。”我擡眼望了望天放。
“現在局勢有變,軒轅靜雅一死,焰國的軍隊羣龍無首。”我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天放低語道,“可能不日就會撤回焰國。”
“這一戰,算是無功而返了。”
“他從開始便是打算帶着我來南樑的,可是趕上這場爭鬥,南樑的局面跟當初料想的不同了,也不知道接應我們的人能不能聯絡上。“
天放仍舊沒有說話,眼神幽深的看着江水,突然間他擡起頭對着我道:“你怪不怪我騙了你。”
我有些驚訝的長大了嘴,想起他的意思,恐怕是指那一次在地洞石室裡,他跟九公主的對話。
我不由得笑道:“怎麼會,哪個人沒有一段過往。”
未幾,我又想起這個時候笑恐怕不太合適,便收斂了笑容認真地道:“不管你透過我看到的是我,還是另外的某個人,作爲師兄,你都是稱職的。”
“這樣,就夠了!”我衝着他目光明朗的道。“我向來不喜歡說些勸慰人的話,你的心結,能結的只有你自己。”
藍天放眼神暗了暗,秀麗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陰影。
“小菱……”兒字未出口。他有些遲疑的停了口,改稱呼道:“小師妹,我剛纔在想,九公主說的話未必沒有道理。”
藍天放的眼中忽然浮起一層陰霾道:“我記得她當時跟我說,我身邊的女人,總是逃不開一個死字。”
“興許就被她說中了。不光是月靈,現在又是她,怎麼一個一個的都逃不開這個字。”
“哎,你傻啊!”我忍不住擡手去拍他肩道,“九公主那是作死,不作死就不會死。“
“你給她的機會不止一個吧。“
我舒了口氣道:“可事實證明,有些人,的確是永遠不需要給她第二次機會的。“
“至於月靈,她是叫月靈麼?月色的月,靈氣的靈?“
“嗯。是這個名字。“
“我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我直覺跟你也沒多大關係。“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藍天放突然把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他幾乎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直覺,直覺。“我平淡的道,”就如同直覺你是好人,直覺師傅是好人那樣。“
“也如同直覺跟着他就是我選擇的最好的路那樣。“我的視線移到了艙門。彷彿可以看見那裡躺着的那個人正醒過來。
“人有時候,不需要想那麼多。“
我想了想,說出了一句以前樂樂跟我都認同的話。
“你不用太在意你的過去,因爲已經過去了,是好是壞,都不會再重來。“
“你也不用太在意你的未來,因爲還沒來,是好是壞,遲早你都會知道。“
“唯一要感受的,要抓牢的。其實只有現在。”
“比如現在,我很餓,我需要吃東西。”我站起身向着船頭那位生火做飯的黑衣人喊道,“這位大哥,魚湯快好了麼。我要端些去給少主喝。”
陳玉卿懶洋洋的躺在甲板上曬太陽,聞言擡起頭笑道:“小丫頭,我剛去看過,少主還沒醒,到底是你要喝,還是少主喝,不要藉着少主的名頭掩蓋自己又饞又懶的本質。”
“你才又饞又懶呢,”我鄙視道,“現在事兒辦完了,幾時可以帶着你的弟兄們開溜了?”
“你想趕我走,”陳玉卿突然傾起身子,得意的衝我道,“我偏不走,我要護送你倆一路去。”
“貼身護送,半步不離。“他不死心的加了一句道。
“你這樣做,我很爲難啊,我覺得你嘛,怎麼說呢,整體運勢不太好,很怕你帶衰我。“
“我不跟着你,我不放心。“陳玉卿”情真意切“地對着我道。
“行啊,缺個煮飯的打掃的探路的,你就都兼了吧,記得啊,碰到危險你得衝在第一個。”
“陳烏鴉,你的殉玉閣不能改個名字麼?我琢磨着就是因爲這名字太晦氣了,才老碰見這麼多倒黴事兒。”我轉念一想,又插了一句。
“瞧瞧你的弟兄們,比如這位做飯的大哥,長得一表人才。”
正半蹲着身子看着鍋裡沸騰的魚塘的黑臉漢子擡頭向我這邊看來,耳根有些紅。
莫非那是害羞的表情,我咧咧嘴道:“你也不知道搗拾一下手下弟兄們的着裝,這黑漆漆的。“
“男要俏,一身皁,女要俏,三分孝,懂麼懂麼?“
“是竈灰的竈麼?“
三言兩語,沒停下鬥嘴的節奏,一旁的藍天放眼神也漸漸放鬆起來,溫暖柔和的陽光下,船頭船尾都瀰漫着一股歡快的氣氛。
殉玉閣的一幫人,跟着陳玉卿多年來出生入死行走在刀尖跟鮮血中,只怕這一刻也是他們能享受到的難得的安逸。
“閣主,公子醒了。“身後有人喊了一聲。
我不等陳玉卿應答,急忙奔向船艙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