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帶起煙塵，一溜煙兒的消失在了街道的拐彎處......
見狀，我心中一動，腦子裡閃過某個念頭。
我全程目睹車伕經過的線路，心中猜測他似乎是去往另一邊的城門外。
因爲城裡的馬車有不少是沿着那片地方去的。
我大致看過肅州城的地圖，建造的還算規整，街上的馬車要是留心點的話很容易發現他們要去的方向。
出城跟進城的人流在無形中分成了幾撥。
我碰了一下少年的胳膊問他。
“哎，你知不知道車伕去的到底是哪裡？”
我回想了一下，似乎沒聽車伕說過那個要接應的下一任客人是在何處上車的，約定的地點他好像沒提過呢。
少年來過肅州，他連城裡好吃的好玩的地方都知道，沒理由會弄不清車伕去的方向。
“應該是碼頭！”少年跟我一樣站在街上看着車伕離開，他簡單說了一句。
語畢，少年轉過身，同樣的，視線也轉回集中在我的臉上。
“小菱！”少年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帷帽後的面容模糊不清，看他的情形，似乎有話要跟我說。
我耐心等了等，等着少年說話，他卻忽然沒有下文了。
我心道不能這樣傻站在街上啊，旁人眼中，看到我們好怪異。
身邊的人流穿梭過，我跟這麼一個帶着帷帽幾分神秘的少年矗立街頭已經顯得目標夠大夠顯眼的，尤其這傢伙身量還挺高的。
來往的過客不少都盯着他看呢！
我跟他一瞬間成了城門口進入通道的焦點！
”好了。“我很不習慣被一羣人盯着看，連忙對少年說，”咱們也在這裡道別吧。我還想去城裡看看。”
望了望前頭人流熱鬧的街道，我走出幾步，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天！怎麼忘記說最重要的事情了，看我這記性！
我猛然間轉過身，見到少年還停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着我。
他的樣子仍舊如同雕像般矗立着。
我走過去，靠近他，擡起頭看着他語氣婉轉地道：“哎。你能幫我個忙麼？“
”說！“少年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期待，然而......他在期待些什麼？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那個......能不能給我一點錢。“我低下頭小聲地道，”我想去城裡走走的，恐怕......沒錢不行啊。”
少年將攥在手中的錢袋整個遞過來，語氣平淡地看着我道。“小菱。你拿着，本來就是你贏了的。”
似乎早就預備好了，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幕，他的反應太平靜了。
“那你呢？”我語氣不確定地看着他問。
他把錢都給了我，是打算自己直接走到城東去？
呃......地圖是看過大概的，但是從這裡走過去，會有多遠呢，要走多久呢？
“小菱。跟你沒關係了，擔心這個幹什麼？“
少年說完。語氣忽然壓低了幾分問：”小菱，你預備跟着我？你要是很想跟着，我可以......可以帶着你的。”
這是句友好的，表達善意的話，然而他嘴角挑起，說話的語氣卻很討人嫌的樣子。
切！誰要繼續跟着，眼下大白天的，沒什麼可擔心，我就不信我在肅州城內找上半天還會沒一點線索，大少爺你邊兒涼快去吧！
這人就有本事將我心底剛剛升起的那點歉意瞬間給打散！
我心中暗道這人真是的，轉頭看着他，遲疑了幾秒，我想了想後還是將錢袋裡剩餘那點不多的錢均分了兩半。
拿出其中一半裝回錢袋子裡爽快地遞給少年。
我自己的那一半也小心收好了藏在身上。
“我不想佔你便宜，“我擡起頭看着少年，語氣淡定地道，”從賭坊來的錢，你也脫不開功勞。“
”依我看，還是......大家平均分配好了。”
在小鎮那會兒，要不是少年出手，我得到的也不過是支付那頓飯跟車馬的錢，可能還有欠缺呢。
他出手相助過，我感激他，分給他一半合情合理的。
少年愣怔看着我，沒有伸手接，我等了他幾秒鐘見到他依舊沒動，直接上前將錢袋子拍到了他手上。
瞧他扭扭捏捏的那個彆扭勁兒，我比他大方多了！
我心底給自己點了個贊，交完錢吐了口氣，頓覺輕鬆。
我衝少年擺了擺手，他沒動，我就扔下他自顧自往前走了。
走出老遠，還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但是我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肅州城可是比小鎮大多了，聽說是北地跟國都城之間最大的一座城。
昔日時局太平的時候，兩地的商貿往來衆多。
北地聚集不少異族的人，各自佔地爲王，底下也有人馬。
這些年來，小摩擦不斷，幾個大點的異族首領，先後併吞了附近不少的部落，到今天爲止，聽說其中有個別的勢力已經不容小覷了。
天放在船上的時候，跟我說起這些事，透露出不少訊息。
我記得當時問過他，交戰的另一邊，那位公主，也就是女帝的妹子，是不是聯合了異族的勢力，當時天放就給了我明確的，肯定的答覆！
跟北地相較，國都城裡王的男人們那點勾心鬥角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北地的水更深，還是動不動就要血流成河的厲害。
......一輛馬車從街邊經過，我連忙小跑了幾步避讓開。
我看過街上馬車的樣式。跟我們僱的車類似，但是偶然間也有些特殊標記的馬車經過，聽說那些便是城東那片住戶們自家的車子了。
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有錢人的節奏。馬車的裝飾甚至車輪子都能看出來用料精良。
停在一家店鋪的檐下，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肅州城最熱鬧的街上走過去。
我走在街上，也留心這裡經過的人的裝扮。
街頭偶然有異族裝扮的人路過，那些人總會讓我的視線凝注，多看上幾眼。
我想起在船上跟師兄聊天時候他說的話，更加確定那位公主便是在北地借到一部分異族的勢力。支持這一場戰爭。
若是贏了，肯定雙方會有些談好的條件，誰也不可能做無用功的。
途中經過的那處障礙。不作他想的，肯定是北地弄出來的手筆，還是那些異族人做了急先鋒，完成這樣一件棘手的事情。
肅州城外最主要的那條道兒我們繞過了。不曉得在王師到達附近的時候。還有沒有更多伏筆等着他們。
但是在車上的時候，少年否定了我的猜測。
他認爲機關的設置在短時間內不足以完成多處，能在湖邊山崖上設下伏障，已不容易。
越過肅州，更加接近國都城，少年傾向於更多的路障會設在肅州到北地之間的道上，而不是肅州到國都城這一段。
因爲前者地廣人稀，山道更加偏僻。往北更是冬日冰封，寒氣襲人。要挑地方，會更傾向那邊。
表面上看起來，他說的都很對，很有道理。
......我腦中激烈地思考着，天放的朋友開在國都城的行當，各路消息都會到達那樣一個外人絕對想象不到的地方。
但是我接觸過的賬目，裡頭的銀錢出入，他們伸手到了醫藥這一塊，更是讓我在查看的時候震驚。
我心中有關於這件事的猜測。
等在肅州城內找到師兄，我是要好好問問這件事的，這裡距離北地的路程越來越近了。
若有內幕，我總要早點知道，也好想出對策。
身邊擦肩而過的路人，風中飄來他們的對話。
“北地的大戰快要重啓了，你聽說了麼？”
“聽說了啊，王師不是快要到達這裡了......你說，肅州城會不會影響到呢......”
我不禁停了腳步，我怎麼把這事忘記了，在山裡太久都快不習慣外頭的思考方式了，好像還停留在操心下一頓吃什麼的階段。
這裡是肅州，新的生活開始了！
初臨肅州，似乎最應該去的地方就是能聽到不少議論的那些去處。
能最快的瞭解一個地方。
酒樓？我掂量了一下手裡分了一半給少年後剩餘的錢，這點錢要進酒樓恐怕又得去......賭坊了！
正好街邊就看到一家賭坊，被少年貶斥，深惡痛絕的賭坊，我走過的時候腳步一滯，想起他那些長篇的教訓，我後背緊了緊加快腳步離開。
我無奈自嘲，估量着這錢能去的合適地點。
想起還沒了解過肅州的物價，我便腳步有意往街邊叫賣的地方靠近。
等看了小攤上東西的價格，我心中大致有個數了！
街邊小攤售賣的東西簡單，這個其實就是城裡的價格晴雨表！
我身上的這點錢，肯定不夠去酒樓，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少年那雙帶着怒氣的眼睛。
那一刻，我竟然恍了一下神，哪怕就是這樣隨意想起來，我心底總是隱約覺得那傢伙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呢？
他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
爲什麼我覺得熟悉，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誰能告訴我？！
我皺了皺眉，站在原地想了幾秒鐘，還是覺得無解。
定了定神，我朝人流密集的地方看了一會兒，瞧中街邊的一處小攤。
我估算手上的錢連去個茶樓都不太夠，還是保險點，不過......吃碗麪總是可以的。
......臨街支開一個簡易的棚子，底下擱着五六張精巧的小方桌。
寒風中，小攤上熱氣騰騰的麪條是冬天吸引人歇腳停留的好地方。
我要了一碗肅州特產的菌菇面，用山上產的菌子吊的湯頭，放了點蝦米香乾一起煮的，光是聞聞味道就曉得味道一定不賴。
坐在方桌邊佔據了一角，鄰座還有位老先生也點了一模一樣的面。
小攤上停留的客人顧着各自吃麪，我吃了半碗，目光掠過街角，瞧見一幫人排隊等在一家沿街店鋪的門口。
我停下手裡的筷子，專心看着那邊。
坐在隔壁的老先生瞧見了，笑着對我說道：“那是城裡的老字號，福源樓的點心。”
“哦！”我沒想到會有主動攀談搭話的人，倒是省了問詢的力氣，我收回目光看着老先生回報以友好的微笑問，“您不說我還不知道呢！“
”我初來肅州不曉得，看見那麼多人在街邊等着，一時覺得奇怪。”
老先生也停下手裡的筷子，擱在了碗沿上，看着我笑道：“小兄弟打哪兒來的？”
“國都城。”我回答了一聲。
“北地局勢吃緊，你還從這麼遠跑來的，”老先生愣怔了一下，隨後看着我道，“要是打算買福源樓的點心回去，你可別在這裡買。”
這話說得，讓我迷糊了！
我看向老先生，目光中帶着疑惑問：“您的意思是......”
沒錯！我的確是想去買的，聽少年特意提起過一聲的，心中有個印象，他說道觀做的點心太難吃，跟肅州城裡的沒法比呢！
既然到了城裡，點心也貴不到哪裡去，買幾塊嚐嚐總是要的。
“您是說肅州城的老字號，這家點心鋪子不是最好的？”
老先生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福源樓是咱們這兒最好的點心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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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只不過啊.....這家福源樓，開的地方最熱鬧，但是要論味道，靠近城東那一片的分號更好些。”
“這是什麼緣故？”我更覺得奇怪了。
“小兄弟，你初來乍到不清楚，城東那邊，其實是肅州城內有錢有勢的人聚集的地方。”
聽完老先生的話，我眉間皺了皺，除開少年，是第二個跟我說起這件事的人了。
老先生頓了頓，接續道：“所以開在那邊的酒樓食肆很少，雖然少，但是味道比這裡大街上的要好不少呢！”
“點心也做得更精細，售賣的價錢還高一點。”
“很有道理，”我聞言思索後點頭贊同道，“商家很會做生意。”
這裡頭的奧妙就跟穿越前本地人多數都不會去那些在景點，步行街的老字號買東西是一樣的道理。
他們都知道東西更好的地方，何必去軋堆擠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