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的整整齊齊隊伍的最角落裡,一個面色蒼白卻依舊難掩清透眉目的姑娘由一個胖丫頭扶着走了出來,走到面前彎腰規規矩矩地福了身。
“岫螢給姨奶奶請安。”她身體還沒完全康復,話語神色裡滿是憔悴,果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怪不得把沈赫迷得五迷三道的。
南喬心裡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袖,口氣淡然。
“我剛進府,身邊也沒有一個可意的人。聽說少爺之前一直都是你伺候的,往後我和少爺跟前還是你來吧,我有什麼不注意的地方你也好提點提點。”
她吊起眉梢去望她。她依然低着頭,答了一聲:“是。”
身邊的胖丫頭不幹了,立馬道:“姨奶奶,岫螢身體不好,少爺不讓她再伺候人了。”
南喬正要喝茶,聽翠生這話,一扣茶碗蓋子聲音有些響。一旁的婆子有些資歷,忙出聲道:“姨奶奶有所不知,岫螢身子不好,少爺確實吩咐過不叫她幹活了,只好好養着就是。”
南喬眼神轉到那婆子身上,只擡着頭覷着她,輕輕道:“既然身體不好就該回家養着,聽說也不是什麼家生丫頭,怎麼倒在府裡養病呢?”
那婆子訕訕地笑着道:“那都是主子的意思,我們做下人的只是照着主子吩咐做事。姨奶奶也別爲難我們了。對了,姨奶奶大喜,我們還沒有恭喜姨奶奶呢,大家給姨奶奶磕頭。”
婆子一招呼,餘人都隨聲附和,大家跪下給南喬磕頭。岫螢也由翠生扶着跪下來磕了一個頭。南喬看她低眉順目的模樣,倒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難搞定的人,欣然受拜,但心底的氣還是沒有捋平。
雙燕樓的下人們都見了禮,南喬也按規矩到沈太太那裡去請安。
沈太太院子的廚房裡白霧騰騰的。她正捲了袖子給女兒做早飯,春生在旁幫忙。就有人來說,新姨奶奶來請安了。
新姨
奶奶?她倒是識趣啊,大清早來請安。她笑笑,不緊不慢地吩咐下人們看好大小姐的藥,才拍拍手解了圍裙。
等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果見一個臉面清亮,打扮招展的女子端坐廳堂。見沈太太出來,忙離座福身行禮。
“妾身南喬給太太請安。”
說話間,眼波流轉,眉眼生媚,身板娉婷,俏麗非常。那樣的地方出來的人都一個模樣。沈太太不由就想起了沈赫的母親。
她到堂前坐下了,稍稍擡了擡眉:“起來吧。”目光不去看南喬,只對身邊的春生道,“給姨奶奶上茶。”
小丫鬟端了茶來放在南喬身旁的茶几上,南喬端起茶杯吹開浮在面上的水沫子,悄悄去打量高坐中堂的中年婦女。眉眼端莊、氣度嫺雅,略見風霜的面貌裡又帶着稍許怨婦神情,南喬想起沈赫母親,心想如此也算正常。看她年少時也算是貌若青蓮般的女子,只是微微蹙起的眉頭讓南喬不敢逾矩,心想這樣的良家女子典範自是不喜歡出身青樓的自己。她也不想過分討好,只說:“喬兒剛到府裡,許多事還不是很清楚。若有行差踏錯,請太太看我年輕不懂事的份上多多教導。”
她笑得再端莊,沈太太看在眼裡也帶着幾絲嫵媚浪蕩,她眉心又蹙起來,嘴裡道:“我沒什麼可教導你的。日後你只要伺候好少爺,一切以少爺爲重就是了。”
“是。”南喬答應着,喝了一口茶,拿手帕輕拭紅脣上的茶跡子,放下茶杯道,“太太,我剛到府裡,有件事想跟太太說說,不知太太可看好。”
“什麼事就說吧。”
南喬微微笑着道:“我聽說少爺身邊有個叫岫螢的丫頭,懷了少爺的孩子又沒了,如今還在樓裡住着,”她有些爲難地看向沈太太。
沈太太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都是少爺不懂事的時候做的荒唐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岫螢那丫頭脾性溫和,也不會怎麼樣
的,況且現在又壞了身子,自然也不能再跟少爺怎麼樣了。你如今懷着孩子心就放寬些吧,不要胡思亂想。”
“太太說的是。只不過太太也說我如今懷着孩子呢,岫螢又見過血,總有點不吉利,如今一起住着怕衝撞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呢。太太,我想着能不能叫岫螢搬出樓去住呢,再不然等我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了再叫她回來就是。您看……”
沈太太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笑道:“這話你跟少爺說過麼?”
南喬眉眼彎彎,討好地道:“沈家不是太太當家麼,自然有什麼事都得先跟太太商量纔是。”
“你倒是懂規矩。”沈太太笑了笑,又道,“不過,沈家雖然我當家,但也要有人聽我這個當家的才行。”
“太太的話誰敢不聽啊?”
沈太太笑哼一聲:“沈赫不就不聽我的話,硬要娶你進門嗎?看來我這個當家人也不是人人都服,你也不必事事都來跟我商量。”
南喬聽了臉上發白,嘴角抽=搐着心裡發狠卻不知道說什麼回敬,笑也不是不笑更不是。幸好立時,有婆子從外邊進來說有客人到訪,纔打破了尷尬。
沈太太便對南喬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也要多注意一些,不要東跑西跑的,心思也要放寬一些,對你對孩子都有好處。岫螢自打進了府就一直跟着少爺,雖是個丫鬟,但怎麼說都給沈家懷過子嗣,少爺也自小待她不同。你若真覺得她留在雙燕樓裡給你帶來不便,那你大可以告訴少爺,不必來跟我說的,雙燕樓一向都是少爺自己拿主意。好了,我有客人,我也沒空陪你說話,你回去吧,以後也不必每日來給我請安,隨意一些就是了。”
南喬只得連聲說是。沈太太又吩咐春生送送新姨奶奶。春生將她送出院門,狀似無意地道:“姨奶奶要說衝撞的話,也未必是岫螢。”
“春生姑娘這話什麼意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