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深的回憶,勾起了一段蕭成幾乎淡忘的往事。
那個時候,許靜深長期留學海外,除了在每個月固定的時間,給林媽媽打個電話報平安外,其他時候都是杳無音信,他到底在哪裡,在學什麼,生活如何,何時回來,一家人都不清楚。
漸漸地,許靜深在海外已經接近了兩年。很熟悉林安寧脾性的蕭成,忽然就發覺了她變了,往日開朗活潑的林安寧,變得沉默寡言,平時總喜歡纏着林媽媽的她,經常自己一個人坐在牀上發呆,連帶着,林媽媽、許佳慧都被影響得悶悶不樂,家裡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無論蕭成怎麼問,林安寧都搖頭不語,這讓蕭成手足無措。直到有一天,林安寧忽然提出來,想要出國去旅遊,藉此散散心。林媽媽心疼她,欣然同意,給她買了去新西蘭的機票。林安寧堅決不同意蕭成同行,隻身前往海外。
看着姐姐開心,蕭成只好同意,一顆心,在看到林安寧安然回國才放下,而且,林安寧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這讓蕭成長長舒了一口氣。只不過,最讓他不解的是,不久後,消失了很久的許靜深也回來了,而且,竟然在回家的當天,就向所有人宣佈了他和林安寧的婚事!
林媽媽當然歡喜,林安寧也是含羞答應,家裡唯一不開心的就只有許佳慧和蕭成兩個,只不過,他們的意見,從來都不是這個家裡的主流。這個突然發生的婚事,也是最終把蕭成從這個家,推向外面那個混亂社會的根源。
蕭成一直不理解,林安寧爲什麼會突然答應許靜深的求婚,現在聽到許靜深的講述,難道,是和他們的那次叢林遇險有關?他皺着眉,冷冷地看着許靜深,等待他繼續講下去,
“那個時候的帕卡如同瘋狗一般,他爲了報復我,任何話都聽不下去。爲了不誤傷到安寧,我準備帶着如秋悄悄離開營地。可誰想到,帕卡在露面之前就已經在營地周圍埋下了炸彈……”
許靜深完全沉浸在對往事的痛苦回憶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蕭成的變化。對於他來說,現在正像是再次揭開他心裡的傷疤,一絲一絲地把那道癒合的血肉重新撕開。
可他不能停下,他意識到,如果錯過了這次坦白的機會,後面也許會帶着這些秘密離開這個毫不留戀的世界,而永遠讓蕭成,這個本應該知道一切的人,抱憾終身。
“等我發現危險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如秋被帕卡抓走,我無能爲力,幸運的是,我在混亂中第一時間找到安寧,並死死地拉住她,我們一起吊在懸崖邊,而帕卡,則拽着被震暈的如秋,慢慢地走到我的眼前,獰笑着……,我知道他要做什麼,因爲那是他的愛好,他喜歡在殺死獵物前,欣賞獵物的絕望,於是,我努力保持冷靜,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
許靜深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似乎周圍的溫度在瞬間降到了冰點,連蕭成都
被他影響到,下意識地緊了一下衣領,
“帕卡被激怒了,他沒有折磨如秋,而是直接把她扔下了斷崖,而我和安寧對視了一眼後,還未等到帕卡來到我跟前,抱着她,一起跳下了斷崖,”
“我緊緊閉着眼睛,安寧緊緊抱着我,我只聽到了耳邊呼呼的風聲,和安寧砰砰亂跳的心跳,應該還有一些夾在風中的怒吼聲……,我以爲死定了,不過老天似乎不是這麼覺得,我們被橫在崖邊的一棵大樹勾住,茂密的枝葉接住了我們,我們竟然只是一些擦傷,而這也讓我們躲過了帕卡隨後的追擊,”
“到了晚上,我們被山林搜救隊的呼喊聲驚醒。我們得救了,隨後,我們在他們的救助站裡度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在那裡的一個雨天,我猛然發現,我們的心竟然離得如此近……,她回國了,我意識到不能放過這個感覺,不顧一切地跟着回去,就在那種狀況下,我求婚了,”
“你是因爲共患難的緣故,才和我姐結婚的?在你心裡,是這樣想的?”
蕭成心裡忽然感到不舒服,他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卻知道,不吐不快,
“不,不僅僅是我們一起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哎,我承認,當時我的心大部分還是在如秋那裡,親眼看着她被扔下斷崖,我的心理一時難以接受,而安寧的出現,正好安慰了我的心,所以……”
“混蛋!你竟然把我姐當做替代品,我殺了你!”
蕭成大怒,上前就一拳,許靜深應聲倒地,卻坐在地上,擦掉嘴角的血跡,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這拳,讓我的心好受了些,蕭成,我虧欠安寧的,太多,就算是你現在殺了我,我也會心甘情願。只是,給我些時間,讓我抓到害死安寧的兇手,那個時候,你要怎麼做,我都無所謂,”
“許靜深,我只問一句話,自始至終,你就沒有對安寧姐產生過一點真正的感情嗎?”
蕭成攥緊了拳頭,站在那裡,恨恨地看着許靜深。他的心裡,還存着一份僥倖,不可否認,這段時間,他對許靜深的看法,已經不再像最初的那麼恨了,他更願意相信,許靜深,有苦衷。
“我現在說,我有,一直都有,你信嗎?”
許靜深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平靜地看着蕭成。蕭成從他的眼底看到了濃濃的悔恨。
“對安寧,我從一開始就把她當做妹妹,但又只希望她待在我的身邊,任何一個男人靠近她,我都會產生深深的嫉妒,包括你在內。呵呵,我知道這很可笑,但事實就是如此,所以,在那次遇險後,安寧第一次向我吐露了心意,我那個時候,真的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我形容不出來,直到我看到了安寧的死亡,才意識到,那,也許就是愛吧……”
蕭成沉默了,也許,這纔是他希望從許靜深嘴裡聽到的答案,他甚至有點欣慰的感覺。許靜深一定是愛過林安寧的,
否則的話,林安寧不會在日記裡寫下那麼多美好的回憶,許靜深也不會毫無猶豫地放棄所有大宇的股份,目的就是爲了保住大宇,保住林安寧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心血。
“那麼,說說章霞吧,你從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我只想聽到真相,不需要有任何的修飾,”
“小霞嗎?很簡單,因爲她和如秋,很像……”
“你是說,那個叫如秋的女人沒死?”
歐陽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吼起來。
“是的,她沒死,她從地獄回來了,回來帶走我的靈魂,”
帕卡雙手抱着自己,使勁地壓制着內心的恐懼,但他的聲音出賣了自己,他的話,因爲發抖,幾乎連不成句子。
“你不是親手把她扔了下去?哦,對,你沒找到她的屍體,對,沒有屍體,就不能斷定死亡,那她,回來找你做什麼?”
歐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在快速的分析過後,他已經隱隱猜到,那個女人的再次出現,一定和帕卡的這次中國之行,有着必然聯繫。
“那個魔鬼,她告訴了我許靜深還活着,而且活得逍遙自在。另外,還有一個叫張明的警察,那個死老頭子我知道,就是因爲他的窮追不捨,我纔不得不轉入到殺手組。那個女魔頭,讓我過來殺掉張明,暗中保護許靜深,”
“保護許靜深?怎麼可能,我看到的可是,你處處爲難他,”
“許靜深生性多疑,我不那麼對待他,他一定會懷疑我的動機,而且,我確實恨他,不讓他吃點苦頭,我怎麼甘心,”
歐陽點點頭,雖然和許靜深的交往時間不長,但他卻知道,許靜深城府極深,輕易不會相信,或者讓一個人接近他。這個帕卡被派過來殺掉張明,明裡是復仇,實際上是爲了讓警方自亂陣腳,那樣的話,對許靜深的偵察就會擱置,甚至會不了了之。只是世事難料,他們的計劃,被自己破壞了。
“那麼,那個如秋還在新西蘭,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要再和我提那個女魔頭了!不要再提了!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地獄出來的惡魔,那種狀況下,竟然還能活着,可怕,太可怕了……”
帕卡忽然發狂一般的狂叫,他拼命地在房間裡轉圈,邊走邊用拳頭砸着自己的頭。
“帕卡!不要忘了,你現在在我這裡,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你,你給我冷靜下來!”
歐陽瞅準時機,上前一拳打中了帕卡的肚腹,帕卡哇哇亂叫着跪在地上,不停地乾嘔,情緒也隨之平靜了許多,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因爲恐懼和痛苦扭曲的不像樣子,歐陽看着噁心,便扭過頭,走向桌子,拿起杯子,倒掉裡面的涼茶,又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這才轉身說道,
“說吧,她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