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佔小滿騙我說她其實找到工作了,這離還款日還有十來天呢,她讓我把錢留着好繼續顛沛流離。
她不光話說的不好聽,還勸我趕緊回去,見天沒事就跑她這裡來算怎麼回事,她這裡又不是收容所。我說你別開玩笑了,你這裡比收容所的環境可差多了。這話一說完,我就開始幫他收拾屋子,這是爲了像她表達我不是一個蹭地方睡覺的白眼狼,我是可以對這個房間有所貢獻的。
“哎呀,我去,你可千萬給我放下,你這大少爺給我收拾屋子我可受不起。”
“什麼受的起受不起的……我靠,這什麼啊!”我從衣服堆裡翻出一條蕾絲內褲。
“你他媽的趕緊給我放下!”佔小滿漲紅了臉。
她衝過來從我手裡奪走內褲,順便給了我個邊腿,給我踹的遠遠的,然後把那些散亂在各處的衣物往牀上一扔,在拿牀單這麼一卷,一個大包袱就形成了。
“你真可以,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整理衣服的,你這包裝就是捐給災區人家都不一定收啊。”
“你趕緊回你的大別墅去,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大佛。”
“我準備死在這了,哪也不去。”我在沙發上躺下來。
佔小滿扔掉手裡的大包袱,走到我旁邊跟我講道理。她讓我回家,賴在她這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只會給我的父王徒增更多的誤會。我說反正都誤會了,就讓他誤會吧,反正我也不喜歡那個肖雅,誰逼我都沒用。佔小滿問我你們這種家庭喜歡不喜歡的有意義嗎?我任性的說有意義,喜歡和愛是婚姻的基礎。
佔小滿冷笑了快一分鐘,她問我,現在這種日子我能過多久?一個禮拜還是一個月?如果是讓我過一年呢?一輩子呢?
“你畢竟是從小含着金鑰匙出來的孩子,過幾天老百姓的生活就當是挫折體驗了,難道你要靠借錢爲生嗎?你還借的到錢嗎?”
“我怎麼就借不到錢了?”
“好,你我問你,你借的那十五萬現在還剩多少了?就你這用錢速度,我撕都撕不贏你。”
“誇張……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借了十五萬。”
“這你別管。”
“你不會是老嚴的間諜吧。”
“你躺着吧,我洗澡去了。”佔小滿去了浴室。
我沒想到這是我在佔小滿這件熟悉的屋子裡躺的最後一次,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纔起來。佔小滿已經不知去向,我打了一圈電話,一個人接的都沒有,估計都給我借錢借怕了,我多少有些沮喪,感嘆世態炎涼,危難時候一個只援手都沒有。
我無比想念婁子,要是這個時候他還在的話,一定會豁出一切來幫我,哪怕給個落腳的地方也好啊。只可惜鬼知道現在婁子在哪裡,就算知道了又怎樣呢,他未必過的就比我如今好多少。
2.
佔小滿是與何大河出去的,兩個都沒有工作的人,在外頭消耗了一整個白天,吃過晚飯,何大河開着車帶她去外灘附近兜了一圈。路過紀念碑的時候,何大河說,以前自己總是會騎車來這,那時候他什麼都記不得,腦子裡就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概念裡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影子。
“爲什麼非得來這兒?”佔小滿問。
“因爲上海是她嚮往的地方,我來這些鬧市區是爲了一次機緣巧合的偶遇,特別傻吧。”
“就算有這個巧合,這麼多人,也遇不上吧,概率太小了。”
“所以說特別傻呀,說起來我們誰還沒做過一些在別人眼裡只有神經病纔會做的事情,一種寄託吧。”
“那個女人是誰?”佔小滿剛問完,就立刻明白了,然後她哼哼唧唧的說:“我好想明知故問了。”
何大河看了她一眼,笑了。
“咱們現在去哪?”佔小滿問。
“去開房。”
“去死吧你!”佔小滿炸毛了,這個瞬間,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個衣冠禽獸,比他媽我還色,什麼演戲,這就是一場陰謀。
“看到後面那輛黑色的豐田轎車沒有,車牌號滬B5671J。”
佔小滿回頭看了一眼,說:“這車怎麼了?”
“嚴氏12年的時候專門給後勤配了一批車,車牌號都是連着的,當時負責這件事的人叫特蕾莎,那時候她還常抱怨,說這些總公司狗腿子都配上車了,而且個別開的比咱們宏創的業務經理還要好。”
“你都能記得12年的事?之前說失憶,假的吧。”
“真的,以前這些事我都有記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備忘錄拿出來能砌牆。”
“好吧,那你還不快用慣性漂移甩掉他。”
“不能甩,不光不能甩,還得讓他跟着咱們,我們這幾天來往,就爲了等這條尾巴。”
3.
何大河的奔馳緩緩在半島酒店門口停下。佔小滿說可以的,真羨慕你們這些有錢人,出來開房都是五星級。
何大河下車前只說了一句話,戲要做足!
佔小滿挽着何大河的胳膊,整個人歪着靠在何大河的半側身體上,就像個出類拔萃的騷貨。
“戲過了!”何大河小聲的說。
佔小滿把身體調整好,自重了些。進了房間,何大河快步的走到窗戶前,把窗簾放下,從縫裡往下看。
“走了嗎?”佔小滿在身後點了一支菸,問到。
“應該走了。”何大河走到佔小滿身邊,把煙從她嘴裡搶下來,滅了扔到垃圾桶裡。
“真夠費勁的,其實我直接把嚴肅趕走就好了,他除了我那沒地方可以去。”
“你以爲他這個老爸會因爲嚴肅不住你那就相信你們沒有什麼曖昧關係嗎?我們要讓嚴家相信,這根本就是個誤會,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我覺得你這個人挺無聊的,相比之下,嚴肅真比你強。”
“那你怎麼沒和他在一起?”
“不合適唄,他那人,做朋友真沒的說,至於別的嘛……”佔小滿搖搖頭,說了句不太行。
那天晚上,何大河睡的是沙發,佔小滿躺在柔軟的大牀上輾轉反側,時而往何大河那瞟上幾眼。她很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江婷爲他如此癡迷,踏實也許是這個男人唯一的優點了吧,可光就踏實好像也沒法打動江婷這個女人,這個世界上踏實、瀟灑的男人太多了,不差他何大河一個,江婷到底在執拗什麼呢?
何大河與江婷開房的消息傳到了老嚴那裡,老嚴也有點摸不清了,難道說真的是場誤會。他也一度開始懷疑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畢竟我這個逆子居然會和一個事業失敗的女性做朋友,這是真的一點童年都沒有了。
張助理在一旁提醒他,雖然這樣,但不排除有作秀的成分,畢竟這說明不了什麼。張助理的意思很險惡,他話裡話外都把佔小滿勾畫成了一個蕩婦,對所有男人都敞開雙腿的那種。張助理說社會上這種女人可不少,爲了錢什麼什麼都幹,胯下一堆的男人,男人對她們來說,那就是個斂財的工具。
老嚴還是覺得蹊蹺,如果真如張助理所推測的,佔小滿愛財如命,那就沒有必要拒絕他那天在茗品茶會提出的條件。張助理告訴老嚴說這叫欲擒故縱,圖博只是一個公司,而我則是一整個嚴氏集團。
老嚴點頭說查下去。
就是老嚴的這個點頭,纔有了週六何大河與佔小滿經典的酒吧告白,這次告白對兩個人來說都是災難。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江婷。
3.
很難說這是何大河安排好的,在我看來這更像是一場即興發揮,而他何大河多少是帶着情感在裡面的。
還是北里的酒吧,這次是佔小滿出的主意,說是這種地方認錯嘴雜,最容易暴露目標給那些尾巴們。鬼知道這是佔小滿爲了引起注意,還是真的酒癮犯了找的藉口。
反正兩個人酒至中旬,何大河走到臺上,拿起吉他給佔小滿唱了一首歌。他已經太久沒有彈琴了,有些生澀,甚至還撥出了兩個死弦,但這都不妨礙這首充滿着感情和過去的歌徹底的擊碎了佔小滿。
依稀記得佔小滿在自己最難過的某個瞬間還問過我,會不會彈吉他,我當時說不會,也許在潛意識裡,她正在追憶某一段時光,或者某一個人。
歌的結尾,何大河略帶哽咽,佔小滿更是哭成了淚人。當何大河放下吉他的時候,佔小滿手中的杯子滑落到地上,摔的粉碎。何大河也未曾想到,自己一手緬懷過去的歌,會重新喚醒那個隱藏在堅強背後的懦弱者。
佔小滿衝上臺,扎進了何大河懷裡,何大河被這突然的擁抱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記起你了,領導,我記起你了,是我!真的是我!我又回來了!”
整個場子因爲這一幕徹底炸了,酒客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尖叫,彷彿所有人都見證了一場曠世愛情一樣,在這個冰涼的城市,大家都需要一場見證。
當然見證這一切的還有躲在門口偷偷觀望的張某人和一臉絕望的江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