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二更】

吃完午飯, 馮亮收到了家裡的奪命連環call。

他爸出差回來了,知道他沒在家複習反而跑出去逛漫展,人已經氣個半死, 現在正在殺來的路上。

“完了完了, 我爸那竹筍炒肉可不是嚇唬人的。”馮亮慌慌張張收拾東西:“這老頭, 怎麼就提前回來了呢?”

他抱歉地看着小夥伴們:“那什麼, 我不能送你們回去了啊……”

“沒事兒, 我們自己打車或者坐公交地鐵都行。”袁聰衝他揮手:“你趕緊走吧。”

孫瑤站起身:“我去把妝卸了,迅哥兒這個頭套戴着難受死了。”

袁聰問向烙:“內場你還要去嗎?”

向烙點頭:“要的。”

袁聰想起向烙關注的那個coser似乎還沒有表演:“行,那我們進去等孫瑤。”

舞臺前已經站滿了人, 向烙個子矮擠不進去,舉高了相機也拍不到什麼。

他有點後悔, 早知道就帶個三腳架。

忽然, 一雙手環在他腰上, 而後將他騰空抱了起來。

向烙驚訝低頭,看見袁聰漲紅的臉。

向烙再怎麼說也是個一米七幾的男生, 袁聰還是有些吃力,“愣着幹什麼,快拍!”

“哦,哦。”向烙回神,趕忙抓緊機會按下快門鍵。

表演正進行到精彩處, 就算是匆忙的抓拍, 也很有味道。

雙腳落了地, 向烙真心實意道:“謝謝。”

袁聰喘了兩口, 擺擺手。

“沿河表演完後會有籤售會, 要不要去排隊?”

向烙搖搖頭。

他對簽名並不是很感興趣。

袁聰驚訝道:“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向烙簡單道:“他鏡頭感很好。”

所以喜歡的是他的鏡頭感,不是他這個人?

袁聰:“……”

行吧, 不懂你們這些攝影師的想法。

不遠處,一個穿着甜美系洛麗塔的小姑娘走過來,手裡還舉着直播用的自拍杆。

“小哥哥。”她聲如其人,露出一個可愛的笑:“方便打擾下嗎?問你們幾個簡單的問題。”

怕他們拒絕,小姑娘還小小地撒了個嬌:“拜託啦~”

袁聰當時就正經了:“問,有問必答!”

“謝謝啦。”小姑娘俏皮的笑了下:“先和直播間的觀衆們打個招呼吧~”

向烙有些僵硬地揮揮手:“大家好。”

……

採訪中規中矩,大概問了些有沒有碰見喜歡的coser,最愛的周邊是什麼,覺得好不好玩之類。

回答起來不算困難。

只是在結束的時候,小姑娘盯着向烙的手,說道:“小哥哥這個手鍊很可愛啊,請問在哪裡買的,我也去求個同款。”

這個問題夾在採訪中有點突兀,向烙沒有多想:“是別人送我的,我不知道在哪買的。”

“這樣啊……”小姑娘有些失望,堅持不懈地問了句:“方便問下是誰送的嗎?女朋友?”

向烙紅着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

他猶豫了下,想着自己和瞿承宣現在的狀態算什麼關係。

“是一個,朋友送的。”怕被主播調戲,向烙還特意補充了句:“男的。”

小姑娘眨眨眼:“很可愛,適合你。”

向烙便帶了一點笑:“謝謝。”

主播走開後,袁聰笑他:“剛纔人家是藉口想找你要微信吧,你直接一句話堵死了。還男的,有想法都沒想法了。”

經過這麼一說,向烙也發覺剛纔那話有點兒不對味。

不怪他,是現在的網友們實在太愛腦補了些。

他小聲反駁:“別胡說……”

漫展外場的某個角落裡,剛纔洛麗塔主播已經下了播,正在和朋友打電話:“看見了吧,不是自己買的,別人送的,男的。”

頓了下,她道:“十有八九是你那個叔叔。”

電話那頭,江鬱只覺得自己要嫉妒地發狂。

向烙朋友圈沒有屏蔽他,和朋友的合照一眼就看見了那條福瑞手鍊。

起初只是懷疑,因爲向烙並不會買這些東西。

後來越想越難捱,託了在漫展進行直播的朋友去打聽了一下。

答案是他不想聽的。

洛麗塔小姑娘勸他:“你不是說只是暫時寄住在你叔叔家嗎,等畢業就走了,那麼擔心幹嘛。”

江鬱聲音悶悶地:“你不懂。”

小姑娘知道他聽不進去,也不勸了,問:“你直播間什麼時候恢復啊?我這邊有個點子,想和你一起拍。”

說到這個,江鬱更鬱悶了。

說了一句“不知道”然後煩躁地掛了電話。

瞿承宣不是沒給他買過東西,還買得不少——跑車、名錶、還有一套寫着他名字的房子。

但沒有這類貼身的私人物品。

他想要什麼,直接聯繫齊健就好。就算找了瞿承宣,也是扔給齊健辦理。

瞿承宣,重來,沒有,親自給他買過任何東西。

他向烙憑什麼?

好半天,江鬱彷彿纔回過神,拿起手機的時候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打了過去。

“你好,想請你們幫個忙。”

下午,漫展散場,三個小夥伴都不順路,約定到家後在羣裡報平安。

此時外面道路堵得很,向烙沒着急叫車,找了個地方坐下,整理相機裡的照片。

旁邊坐過來一個人,向烙往旁邊挪了下,騰了點位置給他。

刪完無用的照片,人流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兩個還等着。

向烙關好相機,正準備打車,衣角被人輕輕扯了下:“同學。”

向烙看過去。

是一個男生,穿着簡單的T恤,瘦瘦的,臉色很蒼白,捂着肚子好像很難受。

向烙一頓,輕聲道:“需要幫忙嗎?”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什麼,你身上有多餘的紙巾嗎,能不能,扶我去下廁所?”

他指指不遠處:“就在那,拜託了。”

-

一場會議結束,正好到下班時間。

瞿承宣揮揮手,沒讓人加班。

員工們覺得老闆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希望老闆心情每天都這麼好。

瞿承宣看了眼手機,向烙沒有發新消息過來。

他忍不住挑眉。

下午沒碰見好玩的?

他又去翻了向烙的朋友圈。

最後一條是和夥伴結束活動的合影打卡。

出了電梯,瞿承宣撥了個電話過去。

向烙去的展子舉辦地離公司不算太遠,如果對方還沒走,他可以順便把人接回家。

然而直到電話自動掛斷,也沒有人接聽。

向烙把人送到廁所門口的時候就發覺了不對勁。

這間公廁是站在展子外面,爲了場地美觀,設計在角落後面。

不看牌子,都不知道這裡有公廁。

現在人煙稀少,然而那裡卻站了幾個人。

有個還挺眼熟。

七中那個寸頭。

向烙:“……”

對方看見他過來,掐滅了手中的煙。

這就像一個訊號,大腦裡第六感提醒他此刻危險,向烙想也不想,鬆開手掉頭就跑。

然而那個T恤男動作更快,此刻肚子不痛了,人也不虛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把向烙攔了下來。

寸頭走過來:“同學,聊聊?”

向烙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心頭不禁有些慌亂。

但他仔細想了想,除了聯考沒給對方抄答案,好像沒什麼深仇大恨。

他緊握着手機,摸索着按下110,語氣還算冷靜:“聊什麼?”

想了想,補充道:“作弊是不對的。”

“嗨,那事我都忘了。”寸頭笑了一下,卻沒什麼溫度,配合他那雙狹長的眼睛,莫名有種陰森感:“是這樣的,我們幾個手頭最近有點緊,想找你借點錢花花。”

聽到這話,向烙心中安定了不少,劫財總比捱揍好:“借多少?”

寸頭沒想到他這麼幹脆,反而愣了一下,而後有意思地笑了:“八百九百不嫌少,一千兩千不嫌多。”

向烙抿脣:“我沒這麼多錢。”

他握緊兜裡的手機,問:“能去取嗎?”

“嗤,”寸頭纔不上他的當,聽見他說沒錢竟然也沒什麼意外的神情,目光往他手上移了一寸。

然後說:“那個鏈子值點錢,取下來。”

向烙一把捂住,臉上神情終於有了波動:“這個不行,這個不值錢……”

然而寸頭哪會管他那麼多,“愣着幹什麼,給他扒下來。”

向烙終於知道違和感在哪裡了。

聽他沒錢,連手機餘額都不查,這不符合道理。

這個人一開始,就盯上了他的鏈子。

背後的原因向烙此刻根本沒空細想。

他死死彎着腰把手藏起來,在那羣人來抓他手時劇烈掙扎着。

兜裡手機在震動,不知道是誰打了電話過來。

向烙卻沒空去接了,雙拳難敵四手,他的手還是被抓住了。

瞿承宣栓的結有點死,再加上向烙不配合,一羣人解了半天也沒解開。

寸頭不耐煩了,從兜裡掏出一把小刀:“割開。”

瞿承宣再次撥了電話過去,這次很快有人接起來。

“向烙。”

他喊了一聲,卻沒聽到回答,還有陣陣吵鬧聲。

“……艹,叫你們小心點割……老大,割腕上了,見血了,怎麼辦啊……”

“媽的,怎麼這麼倔,一個金鍊子拽這麼緊……”

瞿承宣腦子轟地一聲。

他皺着眉頭,又喊了一聲:“向烙?”

那頭沒有回答。

而後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

那頭掛斷了。

向烙出事了。

瞿承宣心頭猛跳,而後迅速冷靜下來,給助理撥了電話:“馬上定位向烙的手機,還有漫展結束後他遇到什麼人,十分鐘……五分鐘內發給我。聯繫漫展附近的警方,我要報警,還有,叫上120。”

向烙朋友圈是一個小時前更新的。

這種大型展子過後交通會擁堵很久,向烙如果上了車,沒有機會遇險。

剛纔那種情況,他應該是被什麼人堵住了,大概率是劫財。

向烙應該還在展子附近。

分析完,瞿承宣沒有絲毫猶豫,腳下油門踩到底,直奔展子而去。

-

向烙和一羣人扭打在地上。

他手裡還拽着被人割下來的福瑞獸,無論那羣人怎麼掰他手都不打開。

“我可以給你們錢……”向烙把手藏在肚子下面,說話斷斷續續地:“不要……拿我的鏈子。”

寸頭都被他氣笑了,踹了一腳:“嘿,我今天就不要你的錢,就要你這個鏈子。東西交出來,放你走。”

向烙縮在地上,衣服沾了紅色的血和腳印,他趴在沒動,只能看見背脊因爲喘息在起伏。

寸頭已經用完了最後的耐心:“我刀呢?”

T恤男嚇了一跳:“老大,剛纔把他手腕割傷了,還要割不好吧?”

他們以前最多不過是和人打打架,罵幾句,再從低年級那裡騙個百把塊錢,從來沒幹過這種見血的事情。

也不知道對方出了多少錢,讓他們老大瘋成這樣。

寸頭看了一眼地面上斷斷續續的血跡,催道:“別廢話,外面清理的牌子撐不了多久,清潔工一來就露餡,快點!”

T恤男被他嚇了一跳,把刀哆哆嗦嗦遞上去。

寸頭男用刀戳着向烙的臂膀:“最後一次機會,交出來。”

到了這種地步,向烙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了。

被割傷的地方痛得要命,腦子裡面唯一的念想就是不能讓他們得償所願。

少年人的氣性,大得很。

寸頭男咬咬牙,“這是你逼我的……”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沒等他反應過來,手腕忽然劇烈一痛——一隻有力的腳狠狠踹了過來,連帶他手裡的刀子都飛出去老遠。

“啊——”

寸頭男下意識捂着手腕,接着脖子被人拎起來,重重再將他整個人摔在地上!

砰——

公廁的地磚上傳來重物砸落的巨響。

警察衝進來,大喝着不許動。

公廁內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懵了。

“向烙。”

是熟悉的聲音。

向烙後知後覺擡起頭,一片陰影籠罩下來,他看見了瞿承宣的臉。

對方眉眼沉得嚇人,說話的語氣卻溫和得要命:“哪裡痛?醫生在外面,我們去醫院。”

“瞿承宣……”他喊了一聲。

“嗯,我在。”

向烙從地上爬起來,還未站直,然後便被瞿承宣打橫抱了起來。

向烙愣了下,掙扎着:“我沒事。”

瞿承宣收緊了力道:“別動。”

向烙像是被安撫到了,聽話地一動不動。

縈繞的古龍香水味,因爲男人的喘息而逐漸濃烈,向烙無法確定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沒和誰這樣親密過,便有些不自在,想開口說點什麼。

“你怎麼來了……”

“有話後面再說,省點力氣。”

向烙便閉了嘴。

他被瞿承宣抱上了救護車,一路疾馳到醫院。

-

“沒受內傷,被踹的地方也不嚴重,手腕只破了層皮,沒傷及動脈和骨頭。”醫生看完片子,最後開出張方子:“按時吃藥換藥,洗澡注意傷口別沾水,以免感染。”

瞿承宣顯然不滿意這個方案,眉頭皺得死緊:“不用住院觀察?”

醫生顯然已經習慣了這些請求,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我們病牀是用來救死扶傷的,不是用來給你們養老觀光的。”

醫院來得快,去得也快。

向烙手腕被細細包了幾層紗布,看着臃腫滑稽。

上了車,他用右手拉扯着安全帶,然後側身去扣,動作有些笨拙。

一隻手伸過來,拿過他手裡的扣子,按進卡槽裡。

事情的來龍去脈,在醫院的時候就有警察來說過了。

無非是一場見財起意。

那幾個七中的不良少年,已經不是第一次作案,只是以前金額小,也沒鬧出什麼事來,大多數人便忍氣吞聲的過去了。

瞿承宣的車子沒有發動,向烙坐在他旁邊,明顯感覺他情緒不對。

車內靜悄悄的,向烙沒忍住,輕聲喊了句:“瞿承宣。”

結果一開口就被罵了:“你是笨蛋嗎?”

向烙有點懵:“不是啊……”

“不知道把東西交出去?捱揍能讓你強身健體?”

向烙不說話了。

最開始不想交出去是捨不得。

或許是因爲父母去世的原因,讓他格外珍惜別人送自己的東西,總怕哪天意外來臨,有個念想。

後來上了頭,變成了不服輸,撐着一口氣罷了。

那個時候,確實沒有去想後果的。

瞿承宣很少如此嚴厲地教訓一個人,即便以前江鬱犯了錯,也是冷聲冷靜地讓對方改正,沒有過如此着急的情緒。

看見向烙趴在地上的瞬間,那種從頭到腳的冷意,瞿承宣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旁邊人不說話,瞿承宣緩和了些語氣:“會不會告狀?”

向烙老實地點點頭。

瞿承宣就教他:“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他們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回來找我。”

向烙:“啊?”

瞿承宣說:“找我告狀,我給你處理。”

瞿承宣的能力手段,收拾這種小混混,眼皮子都不用掀一下。

向烙眨眨眼。

這確實……

是他沒想到的。

好半天,他才:“哦。”

瞿承宣垂眼看着他的手:“痛嗎?”

當然是痛的。

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是手腕皮膚嫩,又那麼大塊傷口,怎麼會不痛。

向烙:“還好。”

瞿承宣繼續看了會兒,確定沒有大問題後才挪開目光:“給學校請假休息兩天,我讓老師來給你補課。”

向烙嚇得立馬搖頭:“只是左手而已,不至於不至於。”

瞿承宣嗯了一聲,沒有堅持。

回到了瞿家,陳姨看見他傷口關心問了兩句,向烙只說是不小心受了傷。

吃過晚飯,洗漱完,向烙回到自己房間,還沒坐下,門就被敲響了。

瞿承宣把他的藥帶了進來:“我給你擦藥。”

手腕上的藥不用換,要擦的是身上的。

向烙有些難爲情:“我自己來吧……”

瞿承宣沒接話,只把袋子打開,把藥擠出來。

然後把藥遞給他。

向烙:“……”

好吧,他現在一隻手確實不方便。

向烙猶豫了下,還是撩起了睡衣。

瞿承宣沒忍住勾了下脣:“哪裡痛?”

向烙指了下腰:“這裡。”

他家境雖然算不上多好,但也沒吃過什麼苦,皮膚細嫩白皙。

瞿承宣莫名想起向烙剛入學時,齊健給他拍的那張照片。

少年人特有的纖細。

只是現在,腰肢處一片淤青。

瞿承宣小心把藥塗抹上去,然後用棉籤一點點揉散,只是棉籤到底太慢,最後瞿承宣還是上了手。

向烙瞬間僵住了。

好在瞿承宣動作很快,這份煎熬沒有持續多久。

向烙悄悄鬆了口氣。

“福瑞獸呢?”

“你要那個做什麼?”

瞿承宣說:“拿回來。”

見向烙似乎震驚於他竟然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去,解釋道:“這個不夠福瑞,回頭給你換個更好的。”

向烙乖乖把東西拿出來,交出去:“那一言爲定。”

瞿承宣把那個小金獸捏在手裡,嗯了一聲。

向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來。

是他們幾個人的返圖小羣。

因爲向烙一直沒報平安,袁聰在羣裡艾特了一下他。

向烙沒有避諱,直接當着瞿承宣的麪點開消息,回覆自己已經到家。

【孫瑤:剛纔翻相冊,發現漏了倆照片,嘿嘿嘿。】

【孫瑤:@袁聰 @向烙 接着。】

【孫瑤:[圖片]X3】

向烙點開大圖一看,是袁聰抱着他拍照的時候。

普普通通的一張照片。

但它又不是那麼普通。

因爲照片裡,他倆旁邊,有一對小情侶,也是這樣的抱着的。

一模一樣。

【孫瑤:我先嗑爲敬!】

向烙:……

瞿承宣臉色已經黑了下來。

向烙趕忙解釋:“不是你想得那樣!”

“呵。”

向烙舉手發誓:“我高中不談戀愛,一定不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