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陽現在終於確認了,旱魃五哥一直在完成當年拓斜託付給靡續的事情,不是他們拓斜弟子的敵人,身上的劇痛依舊,但是心裡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任誰消弭了五哥這樣的大敵,都會輕鬆許多。
而小掌門劉正,卻因爲樂羊甜那一句‘孽魂養在五哥的身體裡’,驚駭的瞪大了眼睛,溫樂陽幾乎不懂修真上的事情,對此毫無感覺,但劉正可是玄門正宗黑白島的傳人,雖然不怎麼好好背書,但是大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屍煞的懷裡養下孽魂,就好像在打火機裡養了一個籃球一樣不可思議,不是說籃球太大打火機太小,而是這兩種東西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無論如何也無法同生共長。
柳相孽魂是天地精氣所化,能奪舍高深修者的肉身,但絕無法融於屍煞旱魃之中,根本就鑽不進去,更毋論什麼困住或者養住。
樂羊甜的聲音有些吃力,但是始終是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不知道是因爲他不喜歡溫樂陽,還是憎恨拓斜當年一走了之:“靡續師祖身負屍俑奇術,拓斜留下的囑託雖然難比登天,但是他老人家也有法子完成!”
兩千多年前,拓斜把兩件大事託付給兩個師兄,隨即不知去向,大師兄掠落帶着冰錐殘魄進入祁連山,二師兄靡續則開始一邊殺妖擷元,一邊尋找柳相孽魂。
柳相要想存活在天地間,第一件事就是找個修士奪舍,搶了對方的身體,然後再殺妖奪妖元,慢慢滋養壯大,而靡續想要完成拓斜的囑託,在保住孽魂的同時不讓他長大成勢,也要從妖元上下手。
靡續在殺死大妖之後,立刻用它們的屍骨製成小小的屍俑,再通過秘法,用屍俑把奄奄一息的妖元養起來,妖元與妖身製成的屍俑本來就是同根共生,因此也得以存活,妖元與屍俑融合之後,就變成了妖俑。
不僅如此,在把一個個曠世妖王制成妖俑之後,靡續又把妖俑藏在成形的屍煞裡,讓妖俑妖元與屍煞一起吸斂天地戾氣,再通過屍術秘法,久而久之妖俑沾染屍氣,妖元也變成了一種不倫不類、既有屍氣又有妖氣的古怪元魂。
靡續現在所做的事情,是以後他困住柳相孽魂的關鍵。
等到屍俑浸染屍氣成形之後,被旱魃吞掉,化解其中早已變質的妖魂之力以後,就會靈智大開,但是因爲這種魂力不倫不類,旱魃五哥永遠也不會轉生成人,而是變成天地間第一個有靈智的屍煞,從此半人半鬼遊走陰陽兩界。
這種古怪的元魂,從表面上看和妖元沒有絲毫的差別,只要吞噬之後纔會發現實際上已經變質了,柳相孽魂不知其中被人做了手腳,肯定也會大喜不跌的吞噬,靡續製作的妖俑生前無一不是曠世妖王,對於孽魂來說是極道的補品。
孽魂吞噬妖元的時候,必須離開爐鼎,以魂魄裡的精氣化掉妖元,等妖元被徹底煉化之後,再回到身體中。
而孽魂在吞掉‘靡續牌’妖俑之後,自己也會沾染屍氣,一下子精氣裡摻進了根本無法被煉化的屍氣,再也無法回到還活着的爐鼎中,屆時再由已經開通靈智的旱魃將其吞掉。
因爲屍氣作祟,柳相孽魂根本無力反抗,被旱魃吞噬之後,孽魂中有天地精氣,所以不會像阿蛋煉化蘑菇魂力那樣,被旱魃化掉,而是與屍煞的身體糾結成一體,再也無法離開,從此只能和旱魃五哥同生共死。
寄生在旱魃身體裡的孽魂,既無法離開五哥的身體,也不能失去妖元的滋養,否則依舊會漸漸枯萎散碎,而妖俑裡的屍氣妖元,就變成了它的毒品,其中的屍氣讓它永遠也無法再發展壯大,但是裹雜屍氣的妖元又能保住它不死。
這就是靡續設計的辦法,既保住了孽魂的性命,又困住它不能長大,更讓自己的屍煞旱魃得以開通靈智,而且還不會遭受天劫!
如果誰想殺死孽魂,就得先幹掉旱魃五哥,試問天下如果不是拓斜三位師兄弟出手,又有幾個人能傷得了旱魃五哥!
樂羊甜一口氣把事情前面的經過都說了出來,似乎有些疲憊,閉上嘴巴稍稍休息,此刻的畫城裡寂靜無聲,無論是溫樂陽劉正還是稽非水鏡,全都驚訝的彼此對望着,這是什麼樣的神術啊、什麼樣的心機算計!
靡續師祖鼓搗了一陣,不僅恰到好處的保住了柳相孽魂,而且還作出來一個天地間亙古未有、就連天劫都不知道該不該往下砸的旱魃五哥!
掠落師祖復活天錐匪夷所思,靡續師祖保住孽魂的過程更是驚絕天下!
“不過,”樂羊甜在休息了片刻之後,再度開口了,他的語氣疲憊而淡然,還有一絲將死的黯然,聽上去已經不再那麼冷冰冰的拒人千里,而是讓人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妖俑埋在屍煞的身體裡,要足足一千二百年才能盡染屍氣,才能使用。”
即便在生死毒流淌帶來的劇痛裡,溫樂陽仍舊愕然的問了一句:“一千年二百後才能用?”
樂羊甜點了點頭:“所以保住柳相孽魂這件事情,靡續師祖自己是做不來的。”
兩千年前,靡續不停的殺妖擷元、藏俑養屍,不說施法的過程有多細密困難,就是那些曠世大妖,即便比不上萇狸,實力也都是卓絕天下,也沒有一個好對付的。
大師兄掠落在完成了復活錐子的巫法,從祁連山回來之後,就開始幫助靡續尋找柳相孽魂,師兄弟兩人雙管齊下,一個找人,一個殺妖。
又過了幾十年,大師兄掠落終於找到了柳相的孽魂。
柳相早已經成功奪舍,搶了一個修真小門宗一位掌門的身體和功力,變成了修真正道上的人物。
樂羊甜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柳相孽魂控制的門宗就是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鵝羊道!控制的爐鼎,就是三味道人!當然,兩千年前他可不叫三味,也不是現在這個長相,但是人絕不會錯,現在的三味老道,就是兩千前被孽魂奪舍的爐鼎。”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誰也沒說話,從白天在城隍廟開始,今天已經足夠多的意外了,三味是柳相孽魂的事情,不過是在他們早已經麻木的神經線上,再潑上一層薄薄的辣椒麪。
兩千年前大師兄發現孽魂的時候,它已經開始借鵝羊道的手殺妖擷元滋補自己,但是當時三味真人僅僅是個實力一般的修士,雞籠道的力量也薄弱的很,只能殺些小的妖物,那些強大的妖王他們纔不敢惹。
掠落並沒有直接去把孽魂捉住,反正靡續那邊還沒準備好對付孽魂的手段,現在就算抓走了柳相孽魂,也還是要給他找一個爐鼎,和養在三味真人身體裡沒有絲毫的區別。
孽魂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妖元的滋養,掠落始終在暗中監視,只讓他們打到那些小妖,保證孽魂不會生長得太快。
但是歸根結底,掠落和靡續都不是神仙,雖然壽命遠比一般人活得長,但是等到一千年之後,妖俑可以用的時候,靡續和掠落兩位奇人早已化爲塵土。
而且無論是施巫復活天錐,還是殺妖制俑,都讓他們元氣大傷,在找到孽魂的時候,兩位奇人地剩下的壽數也不過百十年了。
靡續沒有子嗣傳人,只有旱魃屍煞,而旱魃屍煞雖然不死不滅,但是在屍氣妖俑沒有成形之前,也無法開通靈智,沒有了主人引領的時候只會天天在山坳裡喝涼氣兒。
所以掠落就把這件事情,當成遺命留給了他的後世子孫,畫城樂羊一脈。
百年之後,靡續與掠落兩位奇人相繼去世,旱魃五哥被主人封住靜等千年後妖俑成形,而這將近一千年裡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畫城弟子的肩膀上。
掠落的巫力,可以通過巫蠱秘術留給下一代的子嗣,但是其中會衰減一些,而且繼承祖先巫力的弟子,都活不過七十歲,畫城樂羊氏表面上是散修中人,但是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弟子巫法大成,負責監視着鵝羊道中的柳相孽魂,既不能讓它殺死大妖實力猛增,也不能讓它一個妖怪都捉不到活活枯死。
雖然對於普通人來說,七十歲也算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畫城本來就有養氣的功夫,即便不能永生不死,一般來說活到一百四五還是沒問題的,繼承了師祖的巫力,等於憑空抹掉了一半的壽數。
柳相孽魂附身在三味老道的身體裡,不停被畫城巫蠱高手監視,始終無法真正壯大,但是也點滴積累,實力有了不小地提高,鵝羊道在他的幕後指引下,也漸漸興盛,直到千多年前修真道大亂,正邪決戰,鵝羊道脫穎而出,成了正道五福之一。
基本上可以確定,柳相孽魂的管理才能、對功法的領悟,比着三味老道要強多了,至少鵝羊道發揚光大了……
在距今差不多千年的時候,妖俑終於成形了,當時的樂羊弟子按照靡續留下來的辦法,取出妖俑,讓旱魃吞噬。
旱魃五哥果然靈智頓開,它本來就是屍煞裡的極品,有了意識之後,基本上能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回想起來,開始忠心耿耿的執行主人的命令,先用妖俑誘出了柳相孽魂,在孽魂沾染屍氣之後一口吞下,事情到了這裡的時候,大功告成!
三味真人自己的魂魄,早就被柳相孽魂砸碎得一乾二淨,又失去了孽魂之後,就變成了一個活死人,活不了多長時間,當時五哥清醒之後,狠狠的一爪子挖進了三味的胸膛,但是一旁的樂羊弟子正在修煉一種特殊的巫蠱,不能見血光,就攔住了旱魃五哥,把那具已經重傷的爐鼎扔進了山谷裡,任由他自生自滅。
旱魃五哥是遊走陰陽之間、亙古未有的怪物,擁有不死不滅之身,但是他身體裡的柳相孽魂可不是不死不滅,還需要妖俑妖元,雖然當初靡續留下了大批的妖俑,但是也總有用完的那一天,所以旱魃在畫城的幫助下,又開始殺妖擷元,製作妖俑。
旱魃五哥按照靡續留下來的典籍,也學會了製作妖俑。
說到這裡,樂羊甜再次休息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卻突然岔開了話題,對着臉頰抽搐、眉毛亂跳的溫樂陽問:“你覺得畫城的實力怎麼樣?”
溫樂陽是拓斜傳人,而畫城一脈,爲了當年拓斜的囑託,苦心經營了兩千年,不僅掠落師祖,就連他的每一代子孫,也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生命投入到當年的諾言中,是拓斜一脈毫無疑問的恩人與摯友,無論畫城弟子怎麼想,溫樂陽現在對他們只有感激與敬重,聽見樂羊甜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力壓住身體裡幾乎要沸騰起來的劇痛,語氣裡沒有絲毫的不敬,認認真真的回答:“深不可測!”
聽到這樣的評價,樂羊甜似乎挺開心,難得之極的笑了:“我們每一代中都會有一個弟子繼承掠落先祖的巫力,雖然巫力在代代傳承中不停的衰減,但是這股力量依舊非同小可!再加上旱魃五哥靈智已開,和我們樂羊弟子互爲奧援,單論實力而論,畫城在修真道上要想做什麼,誰也攔不住的。”
畫城在修真道和凡間擁有廣博的人脈,不僅和散修、正道關係極好,與世宗也頗有頗多的聯繫,現在邪道隱藏在世間的幾大家裡,有不少都受過畫城的庇護,畫城有這樣的勢力,想要幫着旱魃五哥建立一個殺妖擷元的組織,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而且還把一些已經落魄的、沒有門宗的邪道高手直接拉到了旱魃麾下,當年在峨眉山和魏老三同歸於盡的邪派高手、彩虹七位胖子的乾爹,就是其中之一。
大妖由旱魃五哥和畫城的巫蠱高手聯袂搞定,其他的小妖就由手下人去殺。
從旱魃五哥靈智大開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如兩位先祖所想的那樣,按部就班一切正常,可是誰也沒想到,在幾百年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絕頂高手,身上的功法別具一格,但是神通極大,目標直指旱魃五哥。
雙方大戰了一場,敵人重傷而遁,而旱魃五哥也沒拿自己當外人,直接跑到了畫城裡去修養了。
從那以後,敵人始終躲在暗處,不停的想要殺掉五哥,而五哥有畫城的巫蠱高手相助,實力高於對方,但是始終無法正面面對敵人,雙方一斗就是將近三百年,終於在一次兩敗俱傷的惡戰之後,敵人逃遁的無影無蹤。
從那以後,畫城就發動一切力量,想要找出敵人到底是誰,直到不久之前,他們才終於查出來,現在的三味老道,就是當年那個孽魂寄生的爐鼎,不知爲什麼不僅沒死,反而功力大進,比着旱魃五哥也毫不遜色,雖然名字改了,樣子也改了,但是人絕對不會錯。
一千年前,屍煞五哥抓在三味身上的傷痕,至今猶在,當時傷口裡沾染了濃重的屍氣,即便傷口以後癒合,傷疤也無法被消抹,憑着這個印記,畫城終於認出了三味。
可是當時錐子復活在即,樂羊家根本顧不上去挑了鵝羊道,開始專心致志的準備師祖掠落留下的巫蠱秘術和巫蠱法寶。
樂羊甜的聲音,比着開始的時候已經低沉了不少:“當年掠落師祖留給我們的遺命很細緻,一條一條寫得清清楚楚,不過概括來說只有兩條:一是完成拓斜的囑託,等天錐復活之後抹去他的記憶;二是幫助靡續先祖完成囑託。”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對於溫樂陽等人來說,連番驚心動魄意外橫生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只不過我們誰也沒想到吧,畫城兩千年裡世世代代幫着靡續先祖,結果自己的事情卻辦砸了!錐子已經復活,卻不肯返回黑白島,嘿,嘿嘿!溫樂陽,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大抵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也等上一會,先告訴我我爹的生死下落!”
溫樂陽點了點頭:“樂羊前輩身受重傷,現在已經被救回到九頂山養傷。”
樂羊甜重傷垂死,溫樂陽怎麼忍心告訴他真相,不料他的話剛說完,樂羊甜倏然右手一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黯淡得幾乎肉眼不可見的巫火,從樂羊甜的手上費力地爬進了溫樂陽的手腕,一閃而滅,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印記。
火辣辣的刺痛從溫樂陽的手腕直沒血脈,即便他的四肢百骸都正在被比坦克還要沉重的生死毒碾來碾去,還是清晰的感覺到巫火的錐心刺痛。
樂羊甜的目光裡,掛起了與垂死之際毫不相稱的神采,炯炯的盯着溫樂陽:“我是巫者,自然能分辨真話假話!”說着,伸手指了指溫樂陽手腕上的燙痕:“有了這道蠱,你若對我說實話,則平安無事,如果對我說謊,你可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溫樂陽趕緊搖了搖頭。
樂羊甜的笑容裡,依舊還是那樣掩飾不住的驕傲:“這道蠱的名字,叫‘拔舌’,我再問你一遍,我爹的下落,究竟如何。”此刻再問,樂羊甜的表情已經無法抑制的緊張起來,目光裡蘊含着深深的恐懼與同樣沉重的希望,甚至都些不敢再看溫樂陽。
他已垂死,卻依舊倔強,不肯自欺欺人!
劉正也緊張的看着溫樂陽,心裡想着如果此刻回答樂羊甜的是自己,究竟該怎麼說。
溫樂陽的額頭明顯見汗了,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迸出來,語氣費力無比,卻讓人聽不出來是因爲緊張恐懼,還是因爲堅決篤定:“樂羊瘦金他老人家,深受重傷,現在溫家九頂山養傷!”
樂羊甜那張緊張的胖臉,倏然放鬆了下來,他在笑,笑聲逾越而快樂,但聽上去好像嬰兒口中的嗚嗚聲,有些詭異,更多的卻是一股早已蔓延卻無可言喻的酸楚。
溫樂陽的舌頭在嘴巴里像條泥鰍似的噼啪亂彈,也顧不上身體裡的劇痛了,一直彈到滿嘴口水,才確定自己的舌頭還在,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料樂羊甜倏然收斂了笑容,正色對着他說:“一天之後,巫蠱就會發動,你若騙我,今天就多說些話吧,從明天開始一輩子也不用再說話了!”
溫樂陽剛剛放鬆下來的心立刻又跳到了嗓子眼,幾乎有些絕望的看着樂羊甜。
樂羊甜又笑了,這次笑得貨真價實:“我現在人都死了,哪還能施展高深的巫術!剛纔那道巫火印下的,是樂羊家的印記,你可以憑他找五哥和我大哥樂羊溫,他們就算不把你當自己人,也不會一見面就殺了你!”說着,他又從懷裡取出了那隻世宗高手委託稽非水鏡帶給他的玉訣,放進溫樂陽手裡:“這個東西,轉交給我大哥!另外顧小軍這老頭,這些年對我不錯,如果以後他有什麼事情找你幫忙的話……”
溫樂陽不等他說完,立刻用力點點頭,樂羊弟子的要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樂羊甜笑了一下,跟着又輕鬆的搖搖頭,還在爲剛纔施展的‘拔舌’而得意:“沒點用處,我隨便用個小手段,就讓你乖乖的說實話了!”
溫樂陽咬着牙,把全身里根本無法抑制的劇痛憋住嘴裡,用盡全身的力氣作出了一個笑容:“樂羊家的手段,誰能防?樂羊家的重信守義,誰不服!”
樂羊甜似乎對這個馬屁不怎麼感冒,繼續淡淡的說着:“每一代畫城的弟子,從心裡都是埋怨的,掠落師祖爲了自己的同門義氣,把我們這些後世子孫全都連累了,不過是當年師兄弟間的一句諾言,師祖他老人家盡力過也就是了,又何必這麼執着。”
溫樂陽搖搖頭:“你們這些畫城弟子還不是一樣。”每一代畫城弟子,雖然嘴裡不說,但是心裡無一不在抱怨、更無一能夠理解,師祖當年居然爲了師弟拓斜的囑託,就拼上了全部心血,可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爲了根本就無法理解的師祖遺命,窮盡了代代心力!
只爲一諾!
樂羊甜似乎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在聽到溫樂陽的話之後先是愣了一會,才霍然放聲大笑,笑聲裡飽蘊着全身裡的氣力,更飽蘊了畫城一脈兩千年的豪邁:“師祖一諾,畫城一諾,窮盡兩千年的心思,永遠也完不成,永遠也完不成,永遠也完不成!”
最後的笑聲戛然而止,突兀的讓生者窒息,突兀的讓死者不甘!
掠落遺命,變成了畫城弟子無窮無盡的任務,即便錐子如願以償的被抹去記憶,黑白島鎮妖大陣重列,但是幫助五哥保住孽魂,是永遠也沒有盡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