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照在窗沿上,折射出星星點點射進柳琴的眼裡,這是她對這個光明的世界最後的印象,之後她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溼,忽然,柳琴捂着嘴,痛哭起來,身子在顫抖,像秋天泛黃的落葉那般無助飄零。
一個謊言,讓她以失明作爲代價。
一個謊言,讓她進入一段本不該屬於自己的世界,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直到淚水已經流盡,臉上因爲淚水的痕跡,秋風吹過來的時候,乾乾澀澀的,她停止了哭泣,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
柳琴走後,宋奕承從牀上站起來,抄起杯子猛地往地上一砸,四處飛濺的碎片。
男人吸了一夜的煙,等天光大亮的時候,他擡眼瞥向陽光,卻也知道,此刻那個女人應該是看不見了。
身後傳來一陣竊笑聲,她能大致聽得出來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怎麼坐在這裡吹了一夜的風啊?”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柳琴聽得出來,是沈亦佳的聲音。雖然她們其實說話的次數並不多。
“看不出來嗎?這是被趕出來了。”身邊有個人搭腔。
柳琴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她覺得自己想幹涸的泉水,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在乎別人的話。
沈亦佳見柳琴沒有反應,仔細看過她的臉上,發現她的眼睛沒了光彩,有點疑惑,伸出手在柳琴眼前晃了晃,誰料柳琴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她又反覆試了幾次,發現都是一樣的結果。
“是瞎了嗎?”話裡帶着疑慮,沈亦佳出聲諷刺。
這句話,讓女人心中的悲傷又加重了,像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一樣,傷口撕裂,流出鮮紅色的血。
“可不就是瞎了。”福嫂眯着眼,觀察了柳琴一會兒,得出結論,口氣涼涼的。
柳琴想要起身,離開這裡,她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只想讓自己的耳根清淨一點。從前爲了假裝盲人,親自走過這裡的每一寸,如今是派上用場了。
眼見女人要離開,沈亦佳伸手拽住她的胳膊。
“想去哪裡?奕承已經不要你了,你該識時務的,趕緊自覺地離開他的世界,走的乾乾淨淨。”
下意識地皺眉。
“沈亦佳,我不知道你是真心喜歡他,還是假意的。我想也許連你自己也弄不清楚這個問題。”她看到過沈亦佳對宋奕煥在乎的樣子,很難明白,移情於另一個人怎麼會那麼容易。
“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離開,無論誰讓我離開,我都不會走,除非,是他讓我走,或者,是我自己想離開,那樣,不管誰也留不住。”
柳琴的話讓沈亦佳愣了一下,對於她自己的感情她一直很迷糊,她只是太缺少溫情,想要一個人陪伴在身邊而已。
當宋奕煥給不了的時候,自己便將目光放到了宋奕承身上。
“他弄瞎了你的眼,你還以爲他會留下你嗎?”
“那個不是你說了作數的。”
決然轉身,帶着一絲薄涼的氣息。
沈亦佳向福嫂使了個眼色,福嫂搬着柳琴方纔坐過的凳子,擋在柳琴即將走到的地方。
瞎子雖然對於路很熟悉,可是他們不能知道現在加過去的東西。
毫無意外的,柳琴趔趄着,身子倒下去,緊接着整個人趴在地上。
她自嘲地扯扯脣。
看不見,真不方便。
對着地面緩口氣,柳琴脣瓣咧開笑容,陽光吻着女人悽美的脣瓣。
沈亦佳笑了幾聲,與福嫂一同走到柳琴面前,蹲下身子的時候,突然從他們的側面竄出來一個黃色的東西,兩個女人俱是吃了一驚,退後幾步,心有餘悸地拍着胸。
“又是這個死狗,最近纏得我特別緊,總有一天,我要把它給殺了煮了吃了。”瞪着鬆獅,福嫂眼裡閃着害怕,憤恨出口。
忽而想起福嫂對鬆獅的惡意,柳琴坐起來,喚鬆獅過來,宋宋乖順地伏在柳琴腳邊,因着柳琴的撫摸面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但是眼神犀利而又狠勁,警告地望着面前不懷好意的兩個女人。
沈亦佳與福嫂忌憚着宋宋,又看着地上的柳琴,不安心地放棄了這次奚落她的機會。
兩個女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柳琴總算可以舒緩口氣。
一連幾天,兩人伺機,但是宋宋一直陪伴在柳琴身側,扮演着忠實的守護者的角色,所以兩人一直沒有得到合適的機會。
這一天,宋宋突然發了瘋似的,拽着柳琴來到了福嫂的房間,進了房間後,宋宋用嘴扯開一個抽屜,試圖將裡面的衣服咬出來。
福嫂眼見着一人一狗衝了進來,又發現宋宋的意圖,試着上去遮攔。但是動作沒有宋宋的快,裡面的衣服已經被宋宋咬了出來。
一個衣服衣角缺失了一塊布料,正是那日在小蝶的現場發現的衣服料子。
福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看到柳琴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鬆獅不停的叫喚着,試圖引起柳琴的察覺。
那一刻,福嫂突然意識到了這隻狗存在的危機,原來不僅僅是人會讓人害怕,現在竟連狗也是危險的。
福嫂上前去,試圖拉扯過來宋宋含在口裡的衣服,一拉一扯,衣服被撕碎,也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宋宋,你怎麼了?”一聲又一聲的不尋常的聲音,讓柳琴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她看不見,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算她再焦急,宋宋也不會回答她,他們之間無法用言語溝通。
宋宋在柳琴的安撫下,逐漸靜下來,柳琴手裡抓着從它嘴裡拿出的布料,福嫂抓着另一半布料,在此期間,沒有開口,就連呼吸也很小心,儘量讓柳琴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到最後,柳琴帶着宋宋離開,福嫂吐出口氣,看着自己手裡的半件衣服,眸子裡染上一份炙熱,女人在心底做了個決定。
晨起,宋奕承手裡端着杯紅酒,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緊鎖着院裡的女人。自從這件事後,柳琴已經離開了這間臥房。他們也沒有正式見面過,大多都是他在看着她,女人卻一無所覺。
正如此刻,柳琴一臉焦急地,好像在尋找着什麼。
女人腳步太急,摔了個跟頭。
他伸出手,而後看着自己的手,笑了。
別說現在隔得這麼遠,就算他站在她面前,他的手,女人也不一定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