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濟南,吳孝良就像一臺開足了馬力的機器,部分晝夜的工作者,開不完的會議,視察河岸防禦工事的搶修進度,他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纔夠用,馬不停蹄走了一天,吳孝良仍舊不能坐下來喘口氣,歇息一陣,此前華北方向來電,平津已經徹底陷落,張學良仍舊徘徊在保定不肯南下,躲避日軍鋒芒。
吳孝良生怕張學良以前的大少爺脾氣上來,犯了一根筋的毛病,堵在保定不肯回來,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以前制定好的策略可就全部付諸東流了。
“漢卿現在到哪了,再發電,讓他今夜必須回濟南。”
“還沒有確切消息,北邊亂套了,咱們已經無法精確掌握華北方向的情報。”
副官連忙回答,在來見吳孝良之前,他就已經催促機要秘書給張學良發電,讓他儘速南下,不過他現在來見吳孝良卻不是爲了張學良的事。
“鈞座,河南有好消息。”
寬大的辦公桌上堆積着半米多高的公文,吳孝良就埋頭期間,聽到副官的彙報頭也沒擡。
“說說,什麼情況。”
與形勢愈發危急的華北戰場想比,在河南應該不會給他什麼驚喜,是以纔有些滿不在乎。
“韓復榘被俘虜了。”
吳孝良手中的筆突然停住了,他擡起頭來盯着副官。
“什麼,你再說一遍。”
“韓復榘被生擒活捉了。”
吳孝良騰地起身,辦公桌上堆積有高的公文因爲這一突然動作變化引發的氣流,頂部有幾份文件頓時四散飄落在地。
“立即帶他來濟南見我,“
還真有點小小的驚喜,如果韓復榘被活捉,馮玉祥的氣勢至少就要被打下去一半,雖然馮玉祥早就已經不信任韓復榘了,但他在西北軍中羽翼早就豐滿,幾乎自成一系,所以韓系人馬在西北軍中都佔有一席之地,他在西北軍中的影響力絕對不是一名西北軍的高極軍官所能代表的。
如果韓復榘能夠來濟南,並且被說服發表通電,公開反馮的話應該會有很多他原本的部下會動搖,只要疑心在西北軍中的擴散面越來越廣,等到最後,不戰而屈人之兵未必不能再一次上演。
吳孝良從副官手中接過關於洛陽一戰的詳細情報,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後才緩緩放下。
“這馬占山果真沒讓我失望。”
“馬占山。”
副官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而他從吳孝良趕赴山東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其身邊,尚且從未聽說過,可聽剛纔吳孝良所言,似乎又對此人十分了解。
原來吳孝良在東北時候的歷史,他也做過諸多瞭解,但都沒有馬占山這三個字見諸文字,這個姓馬的神秘人到底是誰,據說還是東北軍中的一箇中將,軍銜之高和知名度之低相差的離譜,張學良手下能征善戰的幾員大將,他都略有了解,于學忠、王以哲都是張學良的心腹愛將,按章常理揣度,這種佔便宜立功佔大面的軍事行動應該交給以這二人爲首的新派纔對。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馬占山被火線提拔,馬占山又是何等幸運,一戰不但獲勝,而且還生俘了西北軍的元老重臣韓復榘,這下子可熱鬧了,有些人至今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都是題外話了,西北軍馮玉祥少了韓復榘這個武裝到牙齒的前鋒後,就像被抽空了空氣的皮球,再也堅挺不起來了,因爲在上次中原大戰中,最能打的軍隊都被韓復榘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中,現如今這隻最能打的軍隊立即成了潰兵,俘虜,各種刺眼的光環都被強加在了這種戰俘隊伍的上邊。
“河南形勢不錯,有沒有他們接下來發展策略的彙報。”
“有,在這裡。”
副官翻了一下文件夾中厚厚的文件紙,從其中抽出另一張電報,遞到吳孝良跟前。
“李師長準備連夜追擊圍殲西北軍潰兵,然後進入潼關,一舉想馮玉祥趕出山下他最後的一塊根據地,沒了陝西,馮玉祥就是一頭拔了牙的老虎,鈞座,馮玉祥敗了吧。”
“未必,韓復榘雖然被抓會給馮玉祥造成巨大的聲望損失,但西北軍中威望最大、最深的還是馮玉祥,畢竟西北軍是他一手締造與維持的,所以想讓他一時間痛快的放棄這塊最後的根基之地還是有困難的。”
吳孝良心情大好,一切計劃都在按照着事先已經制定好的策略再向前發展,西邊的問題算是告一段落,但北邊的問題纔是決定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
“報告,華北來電。”
“念。”
……
副官念完,吳孝良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剛纔的電文正透出了張學良骨子裡的大少爺脾氣,換做是任何一個務實一點的軍事統率都不會做有損軍隊士氣和力量的蠢事,可張學良畢竟是張學良,犟脾氣上來以後,他就乾脆像釘子一樣釘在了保定。
看完了這封頗不着調的電報後,吳孝良原本已經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的皺了起來,到底怎樣才能讓張學良乖乖的從保定南撤,如果身爲東北軍統率的他出了個好歹,被日本人抓走,或者壯烈犧牲,都將給東北軍帶來致命的打擊。
因爲在歷次清洗排擠之後,東北軍中張作霖時代的老將們越來越不受吳孝良待見,幾年下來,相應的在東北軍中就再沒有一個人,無論聲望兵權都能夠夠徹底掌控東北軍。
“派憲兵去把他抓回來,不惜一切代價,一旦被日本人合圍,張漢卿如果沒回到濟南,我拿你們是問。”
剛剛彙報戰況的秘書大氣都不敢除一下,可表面上畢恭畢敬,實際心裡都在腹誹,怎麼張學良不願意南渡黃河,這筆賬還要算在他們頭上呢。
“回鈞座,憲兵隊已經出發,現在想必已經過了黃河,他們的任務就是不管用任何代價,都要把張學良完好無損的給帶回來。”
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被從外邊被推開,又一名機要秘書,捧着厚厚的一疊文件闖了進來。
“報告鈞座,上海也打起來了。”
吳孝良又是一個激靈,沒想到日本人竟然急迫到如此程度,再不顧及吃相,總要把上海打下來,好讓蔣中正的南京政府無法運轉,他沉思了一陣自言自語道:
“難道這是第二次淞滬大戰的節奏,可這中間的間隔也太大了吧,咱們到底出兵不出兵呢。”
副官擺擺手示意兩個機要秘書可以出去了,這裡有他守着便成,只是他還沒開口相問,吳孝良到率先發聲了。
“這不光是二次淞滬大戰的節奏,更是日軍全面侵華前的徵兆,看來得給日本人點顏色瞧瞧了。”
說罷,吳孝良在文件堆裡伏案寫了起來,片刻功夫一張白紙上墨跡淋漓。
“這幾封電報都要發出去,到時候就夠日本人喝一壺的了。”
說道這裡吳孝良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抽屜裡拽出一個牛皮紙公文袋來,將電報塞進公文袋,順手遞給副官。
“這裡面有日本人那個大人物的照片,和訪談記錄,分成幾份,發出去吧。”
副官接過公文袋,大致看了幾眼,原來都是一些報館的地址名字,鈞座這是要鬧哪樣,這些東西發給報館就能給日本人好看嗎,他不再說話,應了聲是,轉身出門而去。
……
南京,蔣中正登上小汽車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就絕塵而去,這次下野太突然了,他的感覺就好像是在最高峰突然間就被拋到了懸崖底下,一時之間原本那些阿諛諂媚之徒的鼠首兩端本質顯露無疑,不過他現在已經沒心思去在意這些事情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經接到了日軍開始在上海外灘登陸的消息,大艦隊的大口徑艦炮象徵性的放了幾炮,不成想正好落點就在上海東部的人口密集區,房子毀了一片,據說大火一直燒到天亮也沒有停下,淞滬停戰協定墨跡還未乾透,日本人就公開的撕毀了協定,這是最讓蔣中正頭疼的事。
現在的情況可不比第一次淞滬大戰,那時的他剛剛在形勢上統一中國,聲望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點,同時國內的幾大軍閥尤其是吳孝良還緊緊的站在他一邊,積極支持其抗日,而如今,蔣中正不但在軍事上敗給了吳孝良,更在黨內鬥爭中讓汪兆銘小勝一局,而他因爲這場小敗也不得不暫時的離開了中華民國的權力中心南京。
不過他並不沮喪,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些冷眼看他下臺的老傢伙們就得爬到奉化溪口去求他復出,因爲蔣中正明白,就以汪兆銘的能力搞搞鬥爭是把好手,但他卻有着致命的弱點,不是個能承受巨大壓力的人,同時,毫無軍事指揮經驗成了他穩固自己地位的最大短板,很簡單,只要汪兆銘能將日軍在上海擊敗,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就可以完全甩開蔣中正,而獨攬國民黨中央的大權了。
可惜汪兆銘不行。
這不,還沒等汪兆銘表現,山東的吳孝良已經出手了,顛簸的車內,看着今日的報紙,蔣中正嘴角泛起了意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