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賦
什麼是過人的才華?
無他,只不過是一點點智慧,一點點謹慎,一點點處處留意的習慣,再加上一點點手法和技巧而已。說得輕巧,可要將這幾樣優點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多少還是有點海市蜃樓的不切實際,世上沒有完美的人,譬如有些人智慧有餘而細心不足,或者謹慎過頭而大愚若智,等等,這樣的例子實在不勝枚舉。
可蕭雲卻偏偏是個例外。
他給人的印象總是帶點慵懶無爭之意,與這個浮塵俗世格格不入,像醉得彷彿要在水中捉月的太白詩仙,但一雙眼睛張開時,卻清醒得如同正彎弓射鵰的成吉思汗,與其說那些優點是他日積月累而來的,倒不如說是他與生俱來的天性,就好像他血管裡流着的血一樣。
踟躕,日已暮。
一輛紅色寶來四平八穩地行進在省級公路上,穿梭於車流中,像一道追日的落虹。
賈伯侯此刻的心情寒到冰點,平常籤慣了百萬千萬上億數目文件的雙手竟然不自覺地在顫抖,偷偷瞥了眼坐在副駕駛打着呵欠的年輕人,心中只能苦笑,在他面前,自己似乎總是棋輸一着,莫大的悲哀。平時自己常常會翻閱一些世界名著,特別是關於二戰時歐羅巴間諜戰的書籍,當讀到德國納粹哪個高官中了英國或者法國的美人計而透露了多少軍事秘密時,他都會輕蔑笑笑,偶罵一句昏庸無能之輩,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遭遇前車之鑑,觸碰到雷區,這個啞巴虧吃得還真是夠憋屈的。
他年輕時,在社會底層浸染了多年,什麼苦力都幹過,什麼苦難都經過,什麼苦楚都受過。俗話說,茄子不開虛花,真人不說假話。然而,社會的人生百態教會了他真話只能說三分,社會的爾虞我詐使他鍛煉出了一雙識人慧眼,什麼人應該巴結討好恭維攀附,什麼人應該鄙視厭惡不屑遠離,他一看一個準。
正是憑藉着這個本領,他慢慢地開始往上爬。
也許上天真的喜歡眷顧那些孜孜不倦的人,在三十歲那年,賈伯侯遇到了一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女人,現在的夫人,王梅梅。那一年,他還只是亭臺賓館一個小小的大堂經理,每天都要堆砌起虛僞的笑容仰望尊貴的客人,可以說,他現在的一切,包括財富、地位、名譽,都是王梅梅給的,這個不算漂亮但是端莊淑惠的女人絕對是他不可缺少的賢內助。
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由於賈伯侯能言善辯,特別會討女人歡心,所以他身邊的紅顏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多漂亮多風騷多美豔的都有。當年他能看上這個其貌不揚的王梅梅,主要是得益於她那個當時還只是建行寧州分行信貸部主任的父親。
這樁沒有愛情的婚姻很成功,讓賈伯侯魚躍龍門,從社會底層一躍成爲上層的成功人士。
此後幾十年,他每時每刻都在爲自己當時獨到的眼光而感到慶幸,夫憑妻貴,一點也不可恥。
女人心,海底針。
這句話,無論哪個聖人都必須得承認,而賈伯侯可以輕易看透比絕頂武功還要深不可測的女人心,卻始終無法看透身旁的這個年輕人,他那張清雋的臉龐總是帶着一抹柔似浮雲般的微笑,如同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讓人感覺進入了一個沒有出路的迷宮,遇上了一個無法解開的迷魂陣。
城府深到這種地步,經常自詡見慣大視野的賈伯侯頭一次衍生出了挫敗感。
一路上,兩人都彼此沉默,車速很快,窗外的風景變幻得頻繁,車子轉眼就出了城。
郊外空氣清新,大片綠油油的稻田訴說着農民豐收的盼頭,幾隻鳥兒從稻尖掠過,嬉戲。
車子從省級公路下來,駛進一條村村通水泥路,過了幾座小橋,終於在一處小村落停下。
梅雨塢。
一條再典型不過的南方山野村落,融進了江南的靈魂,雖然沒有“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的繁盛景象,但“江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的風景還是相當讓人醉心,放眼望去,在青山阡陌下隨意散落着十幾戶人家,竹林茂密,掩映着青磚白灰黑瓦,房子外廓頗具南宋民居特色,驟一入眼,驚豔萬分。
紅色寶來停在了村口停車場。
那裡種着幾棵高大到超出想象的榧樹,看得出年頭久遠,枝葉雖然茂密,但樹皮皺得都有些裂開了。不過令人咂舌的是,樹蔭下排列的竟然全都是高級名貴房車,除了賈伯侯這輛寶來稍微次點外,沒有一輛的價格是低過七位數的,如此看來,這個與世隔絕的偏遠小村子一定有其獨到魅力的一面。
細細一想,梅雨塢山清水秀,能吸引這麼多達官貴人的光臨,還算順理成章,但最令人不敢相信的還是這件事,村口有一座牌樓,上書“梅雨塢”三個大字,牌樓旁種着一棵參天古樟樹,葉子翠綠,幾乎把牌樓都遮掩了。據村裡的老人講,這棵樟樹是村子的風水樹,所有煞氣飄到這裡都會消散,保一村平安,而令人驚異的不是這個帶點迷信色彩的說法,而是那根三人都合抱不過來的粗壯樹幹上掛着一個小牌子,用毛筆寫着幾個黑字:寧州市政府接待處。
蕭雲站在樹下,凝視着這個牌子發呆良久,直到賈伯侯叫了他好幾聲,纔回過神來。
“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吧?”賈伯侯看着這個年輕人終於走下神壇,露出了一點破綻的震驚表情,內心有些得意,掏出一根菸,遞給他,蕭雲剛想伸手接過來,忽然記起了蘇楠的叮囑教誨,連連擺手,賈伯侯也沒說什麼,點燃之後噴了幾口煙,自娛自樂。
“市政府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搞接待,返璞歸真?”蕭雲跟在賈伯侯身後,慢悠悠走着。
“這個傳統很久遠,要追溯到鄧公第二次南巡。當時寧州的市長還是倪悟道,聽說鄧公離開珠海後,要去上海,就馬不停蹄的打電話找人,提出了一個在外人看來膽大包天甚至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希望鄧公在寧州臨時歇歇腳,這將對寧州的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而後來,首長緊湊的行程竟然真的改了,落腳點就選在了梅雨塢,不過這一切對外界都是保密的,直到最近幾年,倪悟道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給《思想理論內參》寫了一篇關於回憶從政之路的文章,這個插曲才大白於天下。”賈伯侯熟練地走在一條石砌的小路上,蜿蜒曲折,賣弄着這些鮮爲人知的內幕消息。
“倪悟道找的人是誰,這麼好使?”蕭雲隨口問着,四處瞧着,經過了一座荒廟。
“鄧公的‘翻譯’,中國第一大千金。”賈伯侯故意神秘兮兮說道,然後高聲笑了起來。
“哦?”蕭雲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看他一個人唱獨角戲辛苦,實在不忍心,回了個字。
“他倆原來是老同學,一起下過牛棚,戰友情誼深厚啊。”賈伯侯愜意地吐出一個菸圈。
有時候,人總是需要一些別人沒有的底牌來使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賈伯侯就是如此,肥胖的臉上擠出了一個覆水難收的笑容,越笑越歡。這種大內秘傳,當然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賈伯侯看見把蕭雲嚇唬得有些心神不寧,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奇蹟般地好轉起來,在寧州,自己好歹也算是功成名就的一個名人了,總不能被一個撐死只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牽着鼻子走,寧做鳳頭不做雞尾。
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蕭雲可沒他那樣子的千頭萬緒,伸長手,仰天打了個呵欠。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已打過三四十次呵欠了,可偏偏沒有筋疲力盡之意。
他東逛西逛,左瞧右看,好像無論對什麼事都很有興趣,就是對休息沒有興趣。
午後的鄉村寧靜得像一塊玉,溫潤迷人。
幾個老婦人各自提着一籃新鮮蔬菜在潺潺溪水旁洗滌着,臉上的皺紋見證歲月的無情。
賈伯侯帶着蕭雲七拐八彎,在村盡頭找到了一間農家茶莊,坐在香樟樹下,品茗吃點心。
這個茶莊藏得有點深,如果沒有熟人帶路,光知道這個地址,未必就能找到,頗有“養在深閨人漸識”的意境,剛纔賈伯侯還在門口出示了一張類似會員卡的東西,在這種鄉土氣息濃厚的地方赫然出現這類上流玩意,有點不倫不類。茶雖不是名茶,只是山頭野茶,炒得火候卻好,嫩,鮮,用甘甜的古井水沖泡,特別有韻味,而幾盆點心則是當地家家戶戶都會做的綠豆餅和糯米餈,酥軟鬆脆。
坐在樹蔭下,伴着不溫不火的陽光,飽覽着遠處溪水潺潺草長鶯飛的山水風景,潛意識中希望讓這一片偏遠僻靜的田園風光洗濯去滿身銅臭,世俗慾望,這恐怕也是爲什麼衆多寧城名流願意來這裡進行修身養性的重要原因吧。
“經常來?”蕭雲懶洋洋地靠在小竹椅子上,兩手指夾起一塊綠豆餅就往嘴裡送,純屬豪放派。
“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纔來。”賈伯侯斯文多了,端着茶杯淺淺啜了一口,茶味太濃。
“今天的心情不好?”蕭雲很沒品的微微一笑,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來了個明知故問。
“有點。”賈伯侯不鹹不淡回了句,斜眼瞟了一眼那個始作俑者,抿了抿厚厚的雙脣。
“要不咱聊點高興的話題?”蕭雲微笑道,轉眼間將盤中僅餘的兩個糯米餈徹底消滅了。
“說說。”賈伯侯放下茶杯,招手喚過服務生,再上一盤糯米餈,剛纔那盤他一個未沾。
“你信天上會掉餡餅麼?”蕭雲還想去拿僅餘的一個綠豆餅,見賈伯侯臉色,悻悻收手。
“守株待兔,不勞而獲?我從來不信這套,這只是投機者誆騙自己的信條。我明白一個很淺顯的道理,在這個社會,獲得一分,往往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甚至是雙倍的付出,天下固然可能掉餡餅,卻永遠不會砸在自己頭上。”賈伯侯輕聲道出了自己的心聲,即便他是靠着老婆起家,但在遇見這個命裡的貴人前,他付出了很多,才能創造出邂逅相遇的機會來。
在當今這個社會,吃軟飯也是需要資本的。
“世事無絕對。”蕭雲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再極其專業地品呷了那杯茶中的野味。
賈伯侯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沉默了好一會兒,嘆息道:“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蕭雲淡淡一笑,輕聲道:“這事對於你來說,易如反掌,我只是想向貴支行貸點款。”
“就爲了這事?”賈伯侯錯愕得差點把鏡片摔了一地,他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就這事。”蕭雲微笑道,又伸手打了一個呵欠,這種懶散狀態傳染了門口的那隻黑狗。
“你完全可以走正常程序啊。”賈伯侯還有點將信將疑,這年輕人折騰半天做了無用功。
“你先看看這個,再說不遲。”蕭雲從隨身背的小黑包裡拿出一份材料來,遞給了他。
賈伯侯雙手接過來,推了推眼鏡,仔細端詳了起來,一字一句斟酌着。
這個空當,服務生又把一盤糯米餈端了上來,新鮮出爐,蕭雲忍受不了誘惑,又開動了。
幾分鐘後,糯米餈被消滅大半,賈伯侯這才皺起眉頭,輕聲道:“江山實業是你的?”
蕭雲連忙停手,啜了啜兩根手指,輕聲道:“我一朋友的,我只是一個打工仔。”
“楓嶺腳的那家鑄件廠破爛不堪,江山實業爲什麼還要買過來?”
“有多大胃,端多大碗。江山實業剛剛成立,沒多少資金,只能買下一個破產的廠子。”
“那你想貸多少?”
“兩百二十萬。”
“什麼?”賈伯侯一驚,失聲道。
“有問題?”
“這事不可能,江山名下的資產就只是這個破廠子,資產評估不可能去到兩百多萬的。”
蕭雲輕輕一笑,像極了西邊那輪暖意融融的紅日,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事,一雙洞悉人生的眼睛,正看着這個神情凝重的中年人,順水推舟道:“所以我纔來找賈行長您了。《周易?繫辭下》雲: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這貸款的事,我想賈行長肯定能想到辦法變通的。”
賈伯侯擡頭望了他一眼,臉色愈發陰沉,心頭的想法早已百轉千回。
靠資產評估作假來騙貸一事可大可小,馬虎不得,江山實業這家公司規模太小,又是剛剛成立,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抵押資產,這兩百多萬很容易就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到時候出事了,責任還不是落到自己頭上?雖說兩百萬的漏洞可以很輕易就彌補了,但這有風險,很容易被家裡的老丈人懷疑,到頭來,自己還是吃不了兜着走,沒必要爲了一個剛認識一點也不瞭解的朋友,而將自己擺上臺吧?兩頭不討好的事情,他是從來不屑做的。
想到此,他望了眼淡然自若的蕭雲,輕聲道:“我想問一下,還貸時間你想要多久?”
蕭雲沒有任何猶豫,伸出一根修長手指,輕聲道:“一個月。”
“什麼?”賈伯侯又是一驚,這個年輕人並不像是在口出狂言,可單從江山目前的薄弱實力來看,也沒有什麼資本值得讓他這麼胸有成竹,難道他是想用這種商業上慣用的迂迴手段來獲得更多利益籌碼?賈伯侯這才發現,自己完完全全被蕭雲的氣勢壓着,有些難爲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覺得自己走上社會幾十年了,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算是白混了。
蕭雲修長手指輕輕叩着小竹椅子,輕聲道:“我知道賈行長在擔心江山實業的還貸能力,這無可厚非,我能理解,畢竟就目前來說,江山還是勢單力薄的。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只要讓江山渡過了這艱難的頭一個月,那麼寧州將又會多一家擁有超強實力的公司。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山實業要發展壯大也不可能一步到位,這兩百萬就是江山實業起飛的助推器,日後,我肯定不會忘記賈行長的大恩大德。”
賈伯侯依舊舉棋不定,又掏出一根菸,狠命抽了起來。
按說如果是其他陌生朋友這樣跟他談事,他早就置之不理了,別說你有多少不雅照片,就是你有視頻,他也有信心可以說服家裡的那位原諒自己,至多是被罰面壁思過幾個月,不近女色一段時間,就權當養精蓄銳好了。雖然說一句謊話,要編造10句謊話來彌補,但說謊是他的長處,要不然,他也不能這樣穩穩當當地做到今天支行行長這個位置。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這個不知什麼背景的年輕人有着一種難以名狀的魅力,特別的灑脫自如,會讓你不自覺地就跟着他的思路走,而且信心滿滿。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威信,就像希特勒的一揮手,整個德意志民族都會爲之沸騰。
“我也不隱瞞你,兩百二十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只能說盡力。”賈伯侯輕聲道。
“婉轉推辭的話就別說了。”蕭雲眯起眼睛,靠着椅子,很愜意地擡頭遙望藍天。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現在國家對銀行爛賬查的嚴。”賈伯侯面不改色,彈了彈菸灰。
蕭雲望了眼他,詭秘笑笑,輕聲道:“江山雖然要貸兩百二十萬,其實只需要兩百萬。”
賈伯侯神情微微一緊,驟然明白了蕭雲剛纔說天上掉餡餅的事,二十萬給他袋袋平安?
這場拉鋸戰式的博弈慢慢衍變成了一場賭博。
二十萬只是區區的蠅頭小利,不足掛齒,關鍵是這層關係。賈伯侯抽菸的時間變得更長了,賭贏了,以後可能會有更寬廣的平臺等着自己;賭輸了,只是虧了個兩百多萬而已。新港區發展快,支行這幾年的利潤每年都有幾千萬,這兩百萬不算什麼。可是自己連這個年輕人是什麼背景都不清楚,怎麼能相信他呢?萬一他是一個頂級老千,聯合那個冬蓮來騙自己,那這個啞巴虧吃得可夠冤的,打腫臉充胖子這事太窩囊了。
做人可以失敗,因爲還會有成功的一日,但絕不能窩囊。
賭,還是不賭?這是個問題。
蕭雲看着賈伯侯臉色變來變去,知道他內心在掙扎,嘴角微翹,引而不發地拋出一句:“我聽說寧州城投最近在貴支行貸了一個億,用於西山隧道的建設,然而最後拿到手的資金只有八千萬,還有兩千萬不知所蹤,我想,賈行長應該知道此事吧。”
賈伯侯雙目渾然圓睜,內心大寒,在這個大角色面前,自己終究還是矮一大截,隨即斬釘截鐵道:“江山實業的資產絕對值兩百二十萬,只少不多。所謂緣分可貴,友情無價,敵人易結,知己難求。蕭雲,很幸運能交到你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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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微笑點頭,探身與賈伯侯握了握手。
這一握,便是握住了兩百萬。
日漸西移。
一頓下午茶的功夫,這對忘年交熟絡了許多,話題涉及到政治、體育、娛樂等林林總總。
賈伯侯原本還想請蕭雲吃個晚飯,繼續聊,可由於蕭雲事先約了蘇楠,這事不了了之。
紅色寶來從村口停車場緩緩駛出來,蕭雲把車窗降下,充分享受微風中帶着的鄉村氣息。
一輛BMW530Li反方向呼嘯而來,與紅色寶來擦肩而過,直奔梅雨塢而去。
“葬花,怎麼了?”韓雪開着車,看到自己閨蜜回頭望着那輛紅色寶來良久,很奇怪。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朋友。”納蘭葬花輕聲道,終於坐正了身子,把車窗緩緩升上來。
“你在寧州有朋友?我怎麼不知道?”韓雪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像是在審問着嫌疑人。
“也許是看錯了吧。”納蘭葬花輕聲道,眉間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失落,勉強笑了笑。
“男的女的?”韓雪玩味道,纔不會被納蘭葬花的春秋筆法所迷惑,依然不依不撓問着。
“都說看錯人了。”納蘭葬花還是選擇答非所問,側過臉看窗外風景,不理會她的糾纏。
“哼,死丫頭,跟我還玩欲蓋彌彰這套。”韓雪抱怨道,聳了聳鼻子,一踩油門,猛然提速。
寶馬一騎絕塵。
紅色寶來車上,蕭雲這纔將視線從車尾轉過來,伸伸懶腰,又打了個呵欠,卻悄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