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京以後,蕭遙特意去了一趟藝術學院。這裡有個西南大學時候的老同學。
“胡漢三!哈哈!多久沒見了?”胡寧宇是藝術學院團支部書記,他是教美學的。因爲在學校裡和蕭遙是一個宿舍的舍友,排行老三,人送外號“胡漢三”。
“蕭老四,看見我不叫三哥!膽子不小哦!”胡寧宇也沒想到蕭遙會來,他知道蕭遙現在在燕大,不過據說很少來也就是在研究課題組掛個名而已。
老同學久別重逢自然是要先聊聊往昔的,當時在西南大學的時候,胡寧宇和蕭遙,也算時宿舍裡一對不安分的造分子,關鍵是壓在他們頭上的老大老二感覺這兩個小兄弟一直有一種搶班奪權的心思。所以一直都斥他們爲“老三老四充老大”。
“三哥,你們學院有美術方面比較強的高手嗎?畫畫的!”蕭遙聊了半天之後終於說出了來意。
胡寧宇笑了拍了拍蕭遙的大腿:“你小子不會是想到我們學校來找那個……模特?什麼時候改行學畫畫了?”
看着胡寧宇臉上的神色就知道這小子想到什麼地方去了,蕭遙一把甩開他依然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掌。一臉憤憤地說道:“你小子還是這樣一幅色狼樣。我是想找個畫畫比較強的,特別是對西洋繪畫有研究的。最近收了幾幅畫,這些東西和我們的水墨畫不是一路的,看不太懂。”
“你是想找人鑑定啊!”胡寧宇這才正經起來,“有倒是有一個,據說是從央美畢業的,就是這人太傲不太好打交道。”
“這沒事!這種專業人士一般都傲……”蕭遙拍了拍身邊的一個手提袋,這裡面是一副塞尚的小尺寸風景畫,“這些人和他們交流不拿點他們喜歡的東西理都不理你的,這我懂。”
隨後蕭遙跟着胡寧宇一起來到了教師辦公樓的四樓。在這一層的角落裡有一個比較偏僻不見陽光的小房間。據他介紹,這裡本來是一間雜物房,現在是這位許昶非老師的畫室。
燕大的藝術學院以音樂系爲主,也不是沒有美術課程,但是大多是美術理論,專業的美術系一直都沒能辦起來,學校方面也是以寧缺勿濫的態度一直沒在這方面投入太大。
“許老師!許老師!”胡寧宇敲了幾下門之後一直沒回應,他就只能叫起來了。叫了好幾聲之後總算有人給開門了。
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一張瘦削的臉上沒有什麼血色,臉色比較蒼白,滿頭的頭髮長的已經快趕上披肩發的標準了。關鍵是這頭髮估計都有很長時間沒洗了。臉上也是一副很久沒打理的樣子,鬍子像是剃過的,但沒剃乾淨,有的長有的短。
“胡老師?!有事嗎?”許昶非沒想到學院團支部書記會找到他門上來。平時兩人也沒有多少交流的,他就有些奇怪了。
不過這話聽在胡寧宇的耳朵裡就是有些不太入耳了。門不讓進就這麼堵在門口問了一句算什麼意思?
“許老師,這是我們學院歷史系的蕭遙,蕭老師!今天是他有事情來找你幫忙,我們能進去說嗎?”胡寧宇的話語少了些熱情,很平淡,但是能聽出裡面的些許不滿。
“那……進吧!”許昶非轉回頭就進屋了,看這樣子,的確是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的“怪人”。
進到屋裡,入眼也是一片凌亂的樣子。畫架上搭這條髒乎乎的毛巾,上面各種顏色都有。角落裡放着一些蒙塵的石膏像,兩盞比較大的投影燈估計是作畫的時候用的,許昶非自己坐着一把椅子,而屋子裡卻並沒有什麼其他坐的地方了。
“許老師,是這樣的,我平時喜歡搞搞收藏,最近收了一批西洋繪畫,我自己是研究中國古玩的,這些西方的藝術品並不在行,所以想找個專家鑑定一下……”蕭遙也不想多羅嗦,就那麼站着把來意說了。胡寧宇見這情況,也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畫?什麼畫?”許昶非有點楞,找他來畫畫的是有,但鑑定畫的還是頭一回。
蕭遙也不說了,徑直從自己的手提袋裡拿出一幅小尺寸的油畫出來。大小最多也就十六開的樣子,畫框已經很舊了。不過當這幅畫出現在許昶非的眼前的時候,那特殊的風格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塞尚!”許昶非不愧是專業的,一眼就看出了這幅畫的作者。他唯恐自己看錯,打開了大投影燈,在燈光下,這幅充滿了歐洲田園特色的印象派作品立刻顯露出了,其不凡的神采來。
保羅?塞尚(1839年—1906年),法國人,是印象派到立體主義畫派之間的重要畫家。塞尚由畢沙羅介紹加入印象派,並參加了第一屆印象派畫展。有人依他的風格也歸於後印象派。不過,塞尚追求形式美感的藝術方法,爲後來出現的現代油畫流派提供了引導,被後人尊稱爲“現代藝術之父”。
從塞尚開始,西方畫家從追求真實地描畫自然,開始轉向表現自我,並開始出現形形色色的形式主義流派,形成現代繪畫的潮流。畢生追求表現形式,對運用色彩、造型有新的創造,被稱爲“現代繪畫之父”。
這幅畫給人的印象就像是一種擺脫不掉的夢幻景象。用色緊張,不僅天空的藍色和雲彩的黃白色與橙黃色,還有前景略染玫瑰色的灰色、黑分棕色都是如此。形體不是藉助輪廓或明暗而突出出來的,而是全憑畫家的感官支使而作的或隱或現的一大片一大片顏色。
“這幅畫應該是塞尚的真跡!”許昶非看了一會之後,很慎重地說了這麼一句。恰巧胡寧宇搬着兩把椅子回來了。聽到這話也驚到了,立刻放下了椅子奔了過來。
“塞尚啊!這是塞尚的真跡嗎?”胡寧宇有些不敢相信的問着。
許昶非看了他一眼,有些鄙夷地說道:“胡老師,塞尚的《田園詩》,你不會陌生吧?這幅畫我敢肯定就是塞尚在同時期的一副小尺寸的樣稿。”
以前的畫家在創作作品的時候,有些人都有畫樣稿的習慣,有人是畫素描的,有的索性就是畫一幅小尺寸的,塞尚的習慣就是後者。
雖然這幅畫和那幅大名鼎鼎的《田園詩》還是有些區別的,但是從構圖和用色以及繪畫風格上來說幾乎是完全一致的。
“蕭遙,你收了一副世界名畫啊!這幅畫得值多少錢?你多少錢收的啊?”胡寧宇也沒在意許昶非的話語中的語氣,反過來追問這蕭遙。
“呵呵!很便宜!也就一萬多美金,不過不止這一幅畫,而是1500幅,各種各樣的都有。我也不懂所以急需找人給我鑑定一下。”蕭遙的話直接把這兩人全搞懵了。
1500幅。即便其餘的全部是垃圾,憑這一幅畫就能夠值回那一萬美金的本錢了!更別說那1500幅畫中是否還會有其他的名作在了。這不是撿漏簡直就是白撿了!
許昶非楞了一會兒之後,有些激動的說道:“畫呢!那些畫呢?”
“在我家,許老師不會以爲我拉着一卡車的畫,全燕京城轉悠找人鑑定的吧?呵呵!”蕭遙笑起來了。這許昶非真是太可愛了。
“哦哦!……怎麼辦……蕭老師,我估計憑我的鑑賞能力還不一定能夠鑑定您的這批畫作,您能跟我去一趟央美嗎?”許昶非說完後有些期待的望着蕭遙。
中央美術學院,簡稱央美,是教育部直屬的唯一一所高等美術學校,建國初期由國立北平藝專與華北大學美術系合併成立,著名畫家徐悲鴻是首任院長。應該說,這間學校是國內頂尖的美術專業學校了。而他的前身華北大學美術系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革命聖地延安,大名鼎鼎的“魯藝”。
許昶非要帶他們去找的是他的老師薛飛教授,這位薛教授可能在國內名聲不顯,但是在國際上卻是和陳逸飛等著名華人畫家齊名的。他也是出身名門,央美的首任院長徐悲鴻就是他的老師。
“老師,這是我們學校的蕭老師。他那邊收了一批外國油畫,想請您看看。”許昶非進門之後也沒說第二句話,徑直就把那副塞尚的小畫遞了過去。
薛教授也沒計較學生的失禮,隨手接了過來,也沒說讓他們坐下之類的話。直接先看起了畫作。
等了好久,蕭遙和許昶非都沒等到薛飛開口。他也只能先招呼蕭遙在一旁的沙發坐下。看來這師徒倆是一脈相承的不懂人情世故。
“真跡!的確是塞尚的真跡,雖然沒有簽名,但從筆法和用色特點來看,的確是塞尚的《田園詩》樣稿。這畫哪兒來的?”看來剛剛許昶非開頭的介紹,薛教授都沒注意聽。
許昶非看了一眼蕭遙之後對老師有些激動的說道:“老師,這畫是一批共1500多幅作品中的一幅,是蕭老師剛剛從國外收來的,想請您去看看,幫着鑑定一下。”
1500幅!
薛飛一開始的確沒有注意聽學生的介紹,可當聽清楚了之後……
蕭遙在許昶非和胡寧宇臉上看到過的那副激動的表情,現在再次在薛飛的臉上出現了。估計任何研究油畫的專業人士聽到這話,不激動纔怪呢。
“走!去看看!”蕭遙只聽到這四個字就被許昶非從沙發里拉起來了。這對師徒就是兩個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