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蜀軍大營裡。
昭武軍甲營指揮使劉衝,衝着室內的一名哭哭啼啼的漂亮村姑,沉聲喝道:“別哭了,再哭下去,別人還以爲某家把你怎麼着了。”
作爲山上蜀軍的最高指揮官,劉衝心裡很明白,既然部下們一起把這個村姑送到了他的屋裡,就等於是逼着他一起同流合污。否則,他的小命很可能難保了。
劉衝既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大聖人,也不是魚肉百姓的大魔頭,他就是個相對比較自律的軍官而已。
原本,劍州的軍漢們,軍紀還是不錯的。他們不敢說完全不擾民,至少,幹不出強搶民女的醜陋勾當。
然而,當陽平關迅速陷落的消息傳入劍州之後,劍州蜀軍的士氣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士氣低落的後果是,昭武軍都指揮使張劍,擔心軍隊會譁變,從而放鬆了對軍紀的約束。
頂頭上司對於軍漢們的違法行爲,睜一眼閉一眼,裝作看不見,軍漢們也就肆無忌憚的開始擾民了。
劉衝因爲勸諫了幾次,惹怒了張劍,而被貶來山頂守營。
因爲時間太短的關係,整個山頂蜀軍大營裡的八百名官兵,竟無一人是劉衝的心腹,這也是部下們敢於挾持劉衝的底氣。
成片的女子哭啼聲,從屋外傳入劉衝的耳內,那是部下們在尋歡作樂。
同時,屋外哭泣聲,又分明是在提醒劉衝:漂亮的村姑,已經送來了,劉指揮使您慢慢的享用吧!
千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部下們無聲的警告!
漂亮村姑也許是嚇壞了,也許是沒見過世面,竟然沒有明白劉衝的一番好意,一直哭個沒完沒了。
劉衝火了,怒斥道:“不許哭,再哭,就把你送到外面去。”
漂亮村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外面那些同村的女子,正在被惡人們欺負。她立時就被嚇住了,當即捂住小嘴,停止了哭泣。
見村姑不再哭泣了,劉衝不由暗暗鬆了口氣。但是,難題依然沒有解決。
屋內這個最漂亮的村姑,劉衝可以做到不去欺負,甚至等過幾天,風頭過了,放她平安歸家。
但是,屋外的那些村姑們的悲慘命運,卻已經註定了,劉衝完全無能爲力。
“肚子餓了吧?”劉衝左思右想,始終找不到解決眼前難題的好辦法,只得把關懷的目光投向室內的漂亮村姑。
村姑瑟縮着身子,低垂着腦袋,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悶頭不敢吭聲。
劉衝想了想,從村姑被抓,到送到了他的屋裡來,至少超過了三個多時辰。這期間,村姑肯定沒有進食,肚子顯然是餓的。
“來人,拿點吃食來。”劉衝推開房門,大聲吩咐了下去。
劉衝畢竟是山頂蜀軍的頂頭上司,亂兵們只是不想他干預大家作樂罷了,並無殺官造反的膽量。
果然,沒過多久,一名伙頭軍漢端着一個托盤,將吃食送進了劉衝的屋內。
“吃吧……”劉衝很溫和的勸說,村姑卻只當沒聽見似的,一直瑟縮着身子,不吭一聲。
劉衝算是明白了,村姑也是怕極了,居然是吃硬不吃軟。
“肚子不餓?那就拿出去倒了吧。”劉衝故意裝出兇狠的模樣,逼村姑乖乖的吃飯。
村姑真的是餓極了,被劉衝這麼一逼,她索性餓慘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霍起站起身子,撲到托盤的面前,拿骯髒的小後抓起飯菜,開始狼吞虎嚥。
劉衝張了張嘴,本想勸說村姑吃慢點,然而,他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任由村姑風捲殘雲一般的消滅食物。
就在蜀軍大營裡上演狂歡大戲的時候,楊剛已經爬到了山崖的半中腰。
眼前這種近乎於垂直的山崖,哪怕是經驗異常豐富的楊剛,也是爬得異常之艱難。
就在方纔,楊剛左側的一位袍澤,從山壁上摔了下去。令人敬佩的是,那位袍澤臨死之前,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壯哉!
山腳下傳來的沉悶重物落地聲,令楊剛的心情異常之沉重,也讓他更加的謹慎小心。
雖說是,身爲漢軍的一員,馬革裹屍,與有榮焉。但是,楊剛並不想碰上壞運氣。
畢竟,家裡的貌美嬌妻,和可愛的幼子,正翹首期盼着他的凱旋而歸。
由於袍澤的犧牲,楊剛的動作越來越慢,也越來越小心謹慎了。
客觀的說,手裡的登山鋤,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種登山鋤的鋤頭,異常之尖銳,只要試準了受力的程度,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往上爬了。
可問題是,眼前的山體顯然是以岩石居多,登山鋤也有無能爲力的時候。
在半山腰處,楊剛已經換了好幾個位置,試圖突破四周全是岩石的困局。然而,在不能舉火觀察的情況下,他只能靠雙手去摸索了。
這麼多年的山地作戰經驗,告訴楊剛,好運氣並不是每次都會跟隨他的左右。尤其是在夜間登山的時候,你站在山腳下,根本就看不清楚山體的真實情況。
經過一番苦苦的摸索之後,楊剛幾乎有些絕望了,他頭頂上的山體,居然全是光滑的岩石,沒有可靠的抓手。
無奈之下,楊剛只得摘下腰間的鋼鐵爪鉤,利用單手開始甩動爪鉤。
楊剛一邊甩動爪鉤,一邊暗暗祈禱,老天保佑,爭取一爪就勾住了頭頂上可能存在的樹樁,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由於擔心驚動了山上的蜀軍,楊剛每甩出一次爪鉤,至少要等一會兒,聽聽山上的動靜,再作打算。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楊剛甩了三次爪鉤,竟然都沒有勾住任何東西,只能背靠着山壁,緩緩的喘着粗氣。
再來一次,若是還不能鉤住上邊的東西,那麼,楊剛只能選擇放棄了。
畢竟,蜀軍就在頭頂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金屬的爪鉤砸到山壁上,會發出刺耳的響聲。
就在楊剛着急上火的時候,忽然聽見身旁傳來輕微的聲響,他的心頭猛的一動,這是十分熟悉的放繩索的聲音。
一定是有人率先爬上了山頂,然後放繩索下來,接應後邊的袍澤們爬上去。
楊剛不及多想,屏住了呼吸,仔細的傾聽繩索下放的動靜。等聲音越來越近之後,他猛的伸手一撈,順利的撈着一截很粗的繩索。
時間就是生命,等天亮了,就不好辦了。
楊剛也不及多想,右手拽住繩索,抖了兩抖。很快,上邊的繩索也跟着抖了兩抖。
嗯,上邊已經固定好了繩索,楊剛二話不說,當即拽緊了繩索,順勢往上爬。
楊剛的體力和身手,那是沒有話說的,他向上爬了大約二十丈的高度,左胳膊就被一隻粗壯有力的大手,緊緊的抓住了。
藉助於那隻大手的助力,楊剛順利的爬到了半山腰,定神一看,微弱的星光下,一個虯髯大漢正咧嘴衝他的微笑。
咳,原來是老夥計張雄啊,難怪身手如此的了得。楊剛擡起手臂,在虯髯大漢張雄的胳膊上,輕輕的碰了碰,表達了充分的感謝之情。
虯髯大漢張雄,有些自得的望着楊剛。嘿嘿,以前每次都輸給楊剛這小子,這一次嘛,他的運氣好,居然佔得了先機。
按照山地營的條令規定,凡是中途接應自家袍澤上山之人,功高至少二等。
也就是說,戰後論功之時,如果楊剛獲得了頭功。那麼,張雄就是頭功加二等的豐厚恩賞。
俗話說的好,獨木不成林!
所謂軍隊者,集體主義的海洋也!
時間緊迫,楊剛沒時間和張雄閒聊。他左右觀察了一番,供他爬上來的那根繩索,穩穩的一棵巖間矮樹上。
等楊剛完整的瞭解情況之後,這才恍然大悟。敢情,張雄和他現在所處位置的上邊山體,不僅筆直而且異常的光滑,僅靠一個人之力,絕對是難以攀越的。
楊剛觀察得很仔細,就在楊張二人的頭頂正上方,大約兩丈的高處,有一塊凸出來的岩石,想必那就是張雄理想中的落腳處吧?
張雄擔心楊剛會搶功,便率先伸出左手,抓住了楊剛的胳膊。
楊剛隨即會意,擺動了一下胳膊,示意成交。於是,楊剛面朝山崖,雙手緊緊貼着的山體,然後緩緩的蹲下身子。
張雄也不廢話,揮起手裡的登山鋤,用力的砸進了早就看準了的山體之中,然後小心翼翼擡腿,異常緩慢的站到了楊剛的雙肩之上。
站在楊剛肩膀上的張雄,方纔暗暗捏了把汗。在陡峭的山壁上搭人梯,說起來很輕鬆,實際上,稍微有個閃失,就是墜崖身亡的悲慘結局,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