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日的籌備,在趙先生的費心費力之下,醫館終於要開業了。
醫館的位置就選在藍溪的那座石橋邊,這算是街上比較好的位置,若不是有縣衙的趙錄事還有幾位里正幫忙,還拿不下這樣好的地段。
一個前店後院的商鋪,每年的租金卻要三十貫,這個價錢絕不便宜。不過趙大夫覺得挺值,關鍵是這位置好,而且地方不小,原來這裡是個綢莊,不過原店東要舉家遷去隴右,便有意把店轉出去。
店裡原來的貨物都已經清空,得的是個空店,一切所需要還要重新佈置。
這次不需要李逍設計,趙先生直接按照醫館的常規佈局找了木匠等人來打櫃檯、藥櫃,又買來許多醫館需要的東西。
一番籌備,終於選在臘月下旬開業了。
醫館的名字選的是回春堂,李逍原本計劃跟趙先生五五開,但趙先生堅決不願拿股,最後還是婉娘勸說,才同意拿三成股,這樣爺倆三七分成,趙先生坐館,每年另拿兩成的利潤分成。
一大早,做牌匾的鋪子,掌櫃的就親自帶着夥計送來了回春堂的牌匾,上面還蒙着大紅綢子。
“恭喜恭喜啊。”
老趙今天格外的喜慶,他打小開始學醫,從九歲進藥鋪當學徒開始,三年又三年,九年之後才終於能夠站櫃檯,學了十八年醫,師傅才允許他給人開方子。之後做遊醫,四處遊走行醫,經驗是積累了不少,可也奔波了大半輩子。
臨老了,想不到還能沾上女婿的光,居然也能開起一家自己的醫館。
“同喜同喜,以後就都是一條街上的鄰居了,還望趙掌櫃的多多照顧。”
醫館開業,自然也是要擺酒宴客,彪子的飯館也已經開業,今天的酒席就是由彪子親自帶着飯館裡的夥計學徒們親自包席。飯菜都是自那邊做好送過來,桌子就擺在醫館的院子裡。
李逍來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客人,都是藍溪街上的商鋪掌櫃們,他們離的近,倒是稱來捧場。
“三郎啊,大家都很捧場。”趙先生高興的道。
李逍看了下這熱鬧的場面,“那也是阿耶你醫術高明,醫德好,大家都佩服。”今天的趙先生特意穿上了婉孃親自爲他縫製的一身綢袍,外面還罩了貂皮,頭上是黑色襆頭,腳上一雙鹿皮靴,還真有幾分大掌櫃的風範。
“有客到!”
門口充當迎賓的張蔥高聲的喊道。
李逍和趙先生扭過頭去,卻見到一個高大漢子帶着七八個壯漢過來。
這些人一看就是軍伍之人,十分彪悍。
那個壯漢走到門口,遞過一張帖子。
張蔥並不識字,拿着帖子有些無奈,只得遞給一邊來幫忙的楊大眼。
楊大眼接過,打開帖子一瞧,念道,“長安不良帥魏永。”
不良帥,這個名字一出,院裡先到的賓客們都不由的驚訝。連李逍都驚訝了,他本以爲這些一看就是軍伍之人的客人,會是薛家或者程家派來人賀喜的呢。
誰想到,居然是不良人。
不良人,這算是大唐比較特殊的一羣公差了。用官方的解釋,朝廷官府徵用有惡跡者充任偵緝逮捕的小吏,稱爲不良,俗又稱爲不良脊爛,統管者稱爲不良帥。
在漢代的時候,有大誰與之相當,掌門禁,屬公車司馬令,其長官稱大誰何,到唐代,則是不良人與不良帥。
聽着好像很高大上的樣子,但仔細一想,這些人其實就是相當於協--警而已。
官府把一些地面上的混混地痞,將他們收編爲編外小吏,專責偵緝逮捕,利用的還是這些人熟悉市井人情。
不過正所謂有職就有權,因爲這些人協助官府負責緝賊捕盜維持治安,所以權力還不小,正所謂現官不如現管,尤其是長安和萬年兩縣,那正是分管整個京師地面,兩縣的不良人管的也就寬。
甚至許多不良人本身不但有官面身份,還是許多權貴的走狗。
李逍也沒想到,長安縣的不良帥居然親自來他這個小店了。
“誰請來的?”他問。
趙先生也一頭霧水,“我也沒有請這位啊,估計是不請自來。”
李逍看着那個滿臉橫肉的魏永,估計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了。
但人家既然來了,他還是得上前去迎接的。
上前幾步,拱手。
“不良帥光臨,有失遠迎!”
魏永上下打量了李逍幾眼,對旁邊的隨從笑了笑,“最近長安城藍溪藥酒傳的沸沸揚揚,聽說製出這藥酒之人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本來我還不相信,今天這親自跑一趟,原來所傳不虛啊!”
“也就是點上不得什麼檯面的東西。”李逍感覺這個魏永說話很不客氣。
魏永堵在門口也不肯進去,陰笑着道,“這藥酒可是好東西啊,聽說有價無市,長安城裡的藥鋪都想求購而不得,你們好像還搞了個什麼限購,每家藥鋪限購十瓶,這點量如何滿足大家啊。”
“要我說啊,你還是太年輕了些,既然是好東西,大家又都捨得出價錢,你就滿足大家供貨啊,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實在是店小人少,一時供不應求,藥酒浸泡需要時日。”李逍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這個簡單,哥哥我幫你個忙,我呢人面關係廣,我給你弄人來,要多少有多少,僱傭也行,買奴隸也可以,你若是差其它的什麼藥材之類的,我也能幫你弄來。”
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李逍馬上感覺到對方的來意了,這是來搶肉的。
他呵呵笑了兩句。
“不良帥,先請進裡面喝茶,有話稍後再說。”
魏永見李逍不應,臉上露出不快之色。
“老弟啊,哥哥我這是幫你呢,放着大好的生意不做,這可就是跟錢過意不去啊。你看這樣行吧,咱們哥倆一見投緣,我呢也幫襯你一把,你把那個藥酒的方子給我,人啊藥材啊這些都由哥哥我來弄,到時賺了錢,我給你分紅一成,你呢也不用操勞,坐享其成就行。”
這可倒真是好胃口,一來就要方子,還只給李逍留一成份額。
“不滿不良帥,李某並沒有想過要把這方子出讓,如今雖然供不應求,但我們挺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
“呵呵,年輕人,話不要說的這麼絕。”魏永冷笑道。
“魏帥,來者是客,不如先喝杯茶,若是魏帥有事,那在下就不送了。”李逍也不客氣了。
一個不良帥而已,雖然說是長安的地頭蛇,可那又如何,他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拿捏的,這藥酒可是個好項目,他費盡心機,那是顆搖錢樹了。
況且,他也並不是沒有靠山的。
縣裡的柳縣令,長安的薛仁貴,甚至就是朝中的程咬金,他都是能夠遞上去話的,想來白搶橫奪,他如何肯幹。
魏永見李逍軟硬不吃,非常的不滿。
臉已經陰沉了下來。
“這是不把我魏某放在眼裡,不把長安不良人放在眼裡?”
“不敢不敢,只不過李某的一點小本生意,不敢勞煩魏帥惦記,就不勞魏帥操心了。”
“哈哈哈。”
魏永伸手製止了幾個已經準備要抽刀的手下不良人,“不妨,我們就先進去坐會,喝杯茶,時間還早,不急,不急。”
說着,他們大搖大擺的進院,直接就坐到了最主要的那個位置上,這可是給最尊貴客人預留的。
趙先生見狀,有些擔憂的道,“這不良帥可得罪不得,這些人手狠着,得罪了他,可沒好處。”
“阿耶,我李逍不想惹事,但也不表示我就怕事。這魏永明擺就是要來強搶我們的藥酒生意的,我能這樣拱手相讓嗎?”他安慰趙先生,“你也不用擔心,他不過是個不良帥而已,連官都算不上一個。”
要說來,李逍自己還是有官身的人呢,只不過李逍的官也上不得檯面,流外六品,跟這不良帥也沒什麼好比的,甚至他的官根本就是拿薪水的,跟不良帥這種實權人是比不上的,但李逍有後臺啊。
想強吞李家的生意,也不先看看自己的牙口好不好。
“有客到,下莊劉員外到!”
劉大腦袋帶着孫子劉輝祖來了,還送了兩頭騾子做爲賀禮,出手大方。
“劉叔裡面請。”
那邊,魏永坐在那裡,大咧咧的喝着茶。
“魏帥,咱們跟那小子客氣什麼,直接弄他,隨便找個理由把他抓牢裡去,一頓拷打,他還不什麼都得答應。”
“你們懂什麼,這小子是羽林將軍薛仁貴罩着,不能硬來。”
“羽林將軍薛仁貴?”幾個不良人一聽薛仁貴的名頭,有點慫。他們只是不入流的不良人,人家可是禁衛羽林軍,見到他們,真是老鼠見貓一樣。
“怕什麼,薛仁貴罩着又如何,我還不照樣要讓這姓李的把方子交出來,起碼也得讓出一半的利來。”魏永嘿嘿笑着,他這次來可不是自己打這藥酒主意,他是遵從他主子的意思來的,而他的主子可是高陽公主,一般人怕薛仁貴,可高陽公主豈會怕薛仁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