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法子,不能用?”饕餮遲疑了會兒,試探的問道。
“主君多慮了。”昆達噠埋下頭,欲言又止。
站在饕餮這個角度,他是看不到昆達噠的表情的。
儘管他已經察覺到此刻昆達噠情緒有些不對,可當時他也沒想太多,於是就擺擺手:“那就用吧,別囉嗦了。”
昆達噠消失了,城堡頂樓上就只剩下饕餮一人。
一頭吸血鬼再也忍不住鮮血的撩撥,似野獸般撲上去,把顧婉儀壓再身下。顧婉儀沒有掙扎,空洞洞的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那頭吸血鬼張開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咬下去了。
饕餮爆了句粗口,化成一縷青煙,直奔城堡一樓大廳遁去!
陳江也不知道自己飄蕩了多久,只是突然聽到了一聲雷鳴,他破碎的身子竟然被一種奇異的力量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他還沒完全恢復神智,視野所及之處,無不是扭曲變形的光影。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似霧裡看花一般。遊走在這個世界裡,陳江難得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寧靜。
他很想就此沉沉睡去,不管不問。
這難道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陳江嘿嘿樂了,好像並不像傳說中那麼恐怖嘛。
走着走着,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扇虛掩着的門,濛濛的光亮從門縫裡擠了過來。陳江好似一隻撲火的蛾子,鬼使神差的就朝那扇門走去。
走到那扇門近前,陳江反倒猶豫了。他把手按在門上,考慮了好一會兒,纔將門推開。
門後,一條蜿蜒土路出現在他面前,很寬敞,兩架馬車都能在上面並驅行駛。路的兩側怪石嶙峋,生長着的樹木也奇形怪狀,樹木長得低矮且不說,那蒼白的樹皮上,竟然還張着一張慟哭的人臉。空氣中還浮動着一團團磷火。
陳江站在門口,打了個寒噤,不由感嘆道,還真刺激。
這種地方,一看就知道容易出事。陳江纔沒有那麼傻,往裡瞥了一眼,他就萌生了退意。
還是走吧。
陳江努努嘴,悄悄後撤,然而才撤出沒有兩米遠,一股大力突然撞在了他後背上。陳江猝不及防,踉蹌着就這麼走了進去。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陳江站穩腳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扭過身子去推門。
果然如此啊!這才一轉眼的功夫,這門結實的就像焊死似的。
陳江心想,這下完了,才從條賊船上下來,又上了另一條賊船了。
此地,無風,亦無聲。
後路反正已經徹底被堵死了,陳江嚥了口唾沫,只能是壯着膽子往前走。
林間傳來窸窸窣窣的碎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林間快速移動。
這響聲在他耳膜上竄了一遍,搞得陳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繼續往前走嗎?陳江問了自己一個很蠢得問題,問完了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不往前走還能怎麼樣?反正都進來了。
他硬着頭皮邁開腳步,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聽到有人在林間竊竊低語。他沒走出一步,都有種回頭看的衝動。因爲他總覺得自己身後尾隨着一頭猙獰的怪物。
還是不回頭看的好。
陳江長舒一口氣,索性把心一橫,在這條道上拔足狂奔起來。虧得他沒有回頭看,因爲他每往前走出一段距離,他身後的一切就會消失不見。
這種消失,就像是有人拿橡皮擦生生把這段路給抹去了一樣。換句話說,這段路在陳江走過去後就不存了。
即便窮盡世間一切方法,也找不出這段路存在的痕跡。
這裡可是黃泉路的一條小分支啊,黃泉路哪來的回頭一說,更別提修羅道了。
陳江跑得越快,距離那終極考驗就越近。
昆達噠撒謊了,他那裡確實有不用走修羅道就能獲得冥土大神承認的法子,但這個法子,他沒打算給陳江用。
再過幾十息,修羅道就要陷入永夜。在光明照射不到的地方,小鬼們就會蠢蠢*。昆達噠站在修羅道最高的那座山上,敏銳的感知力跨過莽莽叢林,鎖定在陳江身上。
他,來了。
昆達噠神情依舊漠然。
一團光飄到他身側,昆達噠那張冷硬的面龐破天荒的流露出幾分溫情。
“何必呢?”
“如果想要解救你,這是唯一的法子。”
“這裡可是修羅道啊,那個年輕人會永遠被困在這兒。妾身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夫君何苦把一個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時沒有攔住你。”
“這一切,都是妾身自願的。夫君·····”
“你不要再說了!”昆達噠暴躁起來,那團光黯淡了幾分,昆達噠臉上又浮現出愧疚的神情。“快到了吧?那日子。”
“還有五日。”
“等我,我一定會解救你的。”
“妾身只想永遠陪着夫君。”
“你在輪迴路上等我,下一世,我們就做一對普通夫妻。”
昆達噠說完便就哽咽住了。
林璐一天沒吃飯了,傻子似得坐在冰涼的地磚上。她不哭不鬧,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鏡框圈着的那塊空白的牆面。
她擔心自己稍稍移開目光,就會錯過什麼東西。
比如說,陳江變戲法似得出現在他面前。
浴室裡昏暗無比,林璐抱着膝蓋蜷縮起身子,這片狹窄的空間,彷彿因爲她的存在而變得更空了,像極了一口深井,深而冷。
陳江猛地停下腳步,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心頭,他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此處無風,然兩側樹木偏偏劇烈搖晃,枝葉不停*。風雨欲來的緊迫氣氛抓攝着陳江這根脆弱的神經,他不由得機警地四下張望。
突然一團黑影從他眼角掠了過去,陳江的目光緊跟着就追了過去。那團黑影消失不見了,就像它從未出現過。陳江甚至懷疑,剛纔看到的東西只是他的錯覺。
好嘛,怪異的事兒,可算是發生了。
陳江閉上雙眼,渾身神經緊繃起來,擺出防禦者的姿態。他太專注於搖晃的樹影,以至於都沒看到天空那輪土黃色的太陽跌落到山谷,整個世界陷入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陳江愣住了,以往天黑都是一個過程,而現在,天黑只是個一瞬間的功夫。這讓他不知所措。
林子裡的響動更大了,那些張着慟哭人臉的怪樹狂歡似的抖動枝椏。
幽幽磷光照亮了前方的路,陳江無意間一瞥,整個人陷入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之中。
他看到,那些樹在笑。
它們真的在笑,感覺就像是觀賞一隻誤入歧途走上的祭壇的羔羊是怎樣被人剖開肚皮,獻出淋漓的內臟和血肉。無疑,他就是那隻誤入歧途的羔羊。
陳江猛地轉過身去,在他的身後,是一片可怕的虛無。
風,來了!
一陣風襲來,迅速從他頭頂掠過。陳江突然跪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的皮膚恍如燃燒了起來,他忙低下頭,他的皮膚當然沒有燃燒,不過那種燃燒着的灼痛卻是實打實的。
陳江吞嚥了口唾沫,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即便拼命的聯繫饕餮,饕餮也沒有迴應。風越來越大,瑟瑟的呼嘯聲不絕於耳。那種灼燒的痛楚更加真實了,他跑出幾步,忽然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
他想站起來,把手撐在地面上。突然他愣住了,一雙沒有皮膚包裹着的血淋淋的手闖進他的眼簾。那是他的手!
陳江猛地坐起來,兩耳嗡嗡作響。
他到底是怎麼了?就在陳江愣神的當兒,哪怕他手上的血肉也消失了,只剩下森白的骨骼。這還只是個徵兆,只是個開始。很快,這種變化就蔓延至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