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可把憨子娘樂壞了,臉色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香草可好了。
妊娠期間兩口子是不能同房的,爲了避免兒子跟媳婦瞎鼓搗,動了胎氣,憨子娘乾脆把憨子給轟了出去,她把被窩搬進了兒媳婦的房間,跟香草睡在了一塊。
她也不讓香草到城裡去上班了,專心在家坐月子。
憨子沒地方去,於是乾脆住進了廠子裡。
趙鐵柱的工廠是新廠,裡面有門衛,憨子住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每天晚上,憨子都會跟門衛下棋,只下得昏天黑地,哈欠連天才回到辦公室睡覺。
這天晚上,怪事發生了,憨子半夜走進了屋子,忽然一步跌倒。
⊕тTk ān⊕c ○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在廠子裡跳着腳的罵。
也不知道在罵誰,親孃祖奶奶的,他的聲音又尖又細,跟個女人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還在廠子裡又跳又唱,把門衛嚇了個半死。
門衛不知道憨子哥咋了,於是拉上門,一溜煙的跑進了趙鐵柱的家。把憨子的怪異行爲跟趙鐵柱說了一遍。
趙鐵柱心裡那個納悶啊,怎麼最近村子裡的怪事兒這麼多,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急急忙忙跟着門衛來到了工廠,見到鐵柱以後,憨子跳着腳的喊:“趙鐵柱,俺死的冤,死的冤啊,躺的地方伸不開腿,又冷又潮,那些大鬼小鬼的淨欺負俺。俺沒有買路錢,不能去投胎,臨死連個送終的也沒有,一張紙也沒人跟俺燒,俺苦啊……”
鐵柱看的清清楚楚,只見憨子兩眼發直,口流饞水,搖頭晃腦,樣子可笑而又滑稽。
趙鐵柱愕然了,憑他對憨子的瞭解,憨子絕對不會這樣,他最穩重了,一點也不像是在裝。
唯一的解釋就是,憨子被梅姐給附了身。
趙鐵柱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覺得後脊樑一個勁的冒涼風,頭髮根發炸,莫名的恐懼讓他打了個寒顫。
但還是大着膽子問:“你是……梅姐?你怎麼死的?”
憨子說:“還不是因爲你?你的那個狗屁寶典把孫國明害慘了,俺來找你幫着孫國明看病,住在了巧英家。巧英的男人跟俺撕扯,俺一剪刀捅傷了自己……。”
趙鐵柱問:“這麼說你是誤殺?跟大栓和巧英沒關係。那你想咋着?”
憨子說:“是你們青石山的人殺死了俺,是你們青石山的人對不起俺,俺要讓你們付出代價,將這裡的人斬淨殺絕!一個不留!所有的人都來給俺抵命,讓青石山變成寸草不生,雞犬不留!”
趙鐵柱一聽就怒了:“你敢?你敢動青石山的一草一木,我就把你打得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你個浪娘們,活着的時候不幹好事,糟蹋良家婦女,死了也不放過別人,去你奶奶個腿!”
憨子怒道:“你看我敢不敢!你看我敢不敢!”
他一邊說,一邊在地上打滾,猛地撲向了工廠的院牆,一腦袋一腦袋的在牆頭上撞,撞得頭破血流,鼻子跟嘴巴一起向外攢血。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磨爛了,衣襟上,袖子上到處是血。憨子本來有一對齙牙,這下好,兩個齙牙也被撞得成了平牙。
鐵柱知道梅姐在折磨憨子,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立刻,那種恐懼變成了沖天的憤怒,他啥也顧不上了,現在把憨子救下來纔是最要緊的。
趙鐵柱一撲而上,旁邊的兩個門衛也是一撲而上,三個人死死把憨子按倒在地上。
趙鐵柱急中生智,一下子從腰裡的皮囊中捏出一根銀針,跟上次對付王長水和孫瘸子一樣,噗嗤就刺進了憨子後脖子上的穴位裡。
位置掌握的恰到好處,銀針剛剛刺進穴道,憨子就一動不動了。
憨子變得渾身麻痹,人也清醒了過來,眼神裡不再迷茫。
他嚎叫一聲:“鐵柱,咋了,我咋了?爲啥打我,爲啥打我啊,鬆手,快鬆手!”
趙鐵柱看的出憨子恢復了神智,問:“你是不是憨子哥?”
憨子說:“是啊?發生了啥事?我咋在院子裡?”
趙鐵柱這才鬆開了手,無可奈何說:“你……被鬼給附身了。”
“啊?鬼附身?”憨子一聽,嚇得尿水差點出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被鬼給附身?”
趙鐵柱苦笑一聲:“鬼才知道。”
憨子真的被鬼給附身了,這件事打亂了趙鐵柱的世界觀。
他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因爲這根本無法用科學的方式去解釋。
梅姐沒有來過青石山,青石山的村民大多數不認識她。
可是那些被梅姐附身的人,一個個把梅姐的事情說的滴水不漏,她從前幹過什麼,做過什麼,包括她的樣貌也說的滴水不漏。
趙鐵柱是瞭解梅姐的,梅姐的事兒他都知道,他不得不承認這不可思議的事實。
他可以跟天鬥,跟地鬥,跟山上的野狼鬥,卻沒有經驗跟鬼鬥。
他無法把這種事情向上級彙報,因爲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沒有那個上級會相信這是真的。
鐵柱沒辦法,只好讓兩個門衛把憨子哥攙扶進了辦公室,然後拿來一些定氣安神的藥丸給他服用。
這一夜鐵柱一直沒睡,輾轉反側。他在想着,該怎麼處理梅姐冤魂索命的事兒。
梅姐說了,要把青石山的人斬盡滅絕,雞犬不留。
她活着的時候是個壞女人,死了以後還是惡性不改,這樣的女人怨氣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說傷害青石山的人,就一定會傷害青石山的人。
鐵柱睡不着了,穿起了衣服,走出屋子去抽菸。
出了屋門,他看到父親趙慶華也沒睡,同樣坐在院子裡的磨盤上抽菸。
村子裡鬧鬼的事兒弄得人心惶惶,全村不安,所有的人都是談鬼色變。整個青石山都籠罩在一片恐怖的陰影中。
山裡的人本來就迷信,這下好,竟然出現了一個真的鬼,那些愚昧的村民一個個顫抖了。
有的人已經開始燒香磕頭,那座廢棄的山神廟香火再次旺盛起來,嫋嫋不斷。
趙鐵柱問:“爹,你說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爲啥會出現鬼附身的事兒?”
趙慶華抽了一口煙,一團濃濃的煙霧從他鬍子拉碴的嘴巴里噴吐出來,立刻被夜風吹得消失無蹤。
趙慶華說:“鐵柱,鬼神的事兒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你信,他就有,你不信,他就沒有。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鬼。”
“爹,您見多識廣,您說梅姐的事兒該怎麼解釋?”
趙慶華說:“不知道,但是醫書裡真的有過鬼附身還有被鬼迷的病例,人有三魂七魄,一旦受到驚嚇,三魂就會跟七魄分離,人就會變得呆呆傻傻。看到和聽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在普通人看來,那就是見鬼。
也有人說,五歲前的孩童容易見鬼,因爲孩子的天眼還沒有完全閉合,很容易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當然,這也純屬是傳言,到底有沒有鬼,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
趙鐵柱終於想起來了,村子裡的很多孩子都喜歡半夜哭,而且你怎麼打針吃藥也不會好。反而一些土辦法治療孩子夜哭能奏效。
鄉下誰家的孩子受到驚嚇以後,一定會半夜哭鬧,高燒不退。
這時候,人們一般都會去神婆哪兒幫着孩子招魂。
具體的辦法是,把孩子平時穿過的衣服拿出來,到孩子受驚嚇的地方去招魂,一邊拿着衣服晃盪一邊喊着孩子的名字:“某某某啊,回來吧,某某某啊,回來吧……。”
招魂完畢,把衣服拿回家,給孩子穿上,孩子立刻就不哭了。
也有一些人在黃紙上抄寫幾句咒語,貼在家門口,讓來往的人念,路人一念就好。
“天皇皇,地惶惶,俺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種民間的土辦法,你是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
年輕的時候,你可以不信,中年以後就是半信半疑,到了老年,很多人就完全相信了。
隨着年紀的增長,家裡人口的增多,人們就會擔心家人的安慰,不得不去尋找精神的寄託。
孩子靠大人,大人只有依靠神,祈求神明保佑子女家宅平安,這也是那些老頭老太太爲什麼都顛顛的喜歡到廟裡燒香磕頭的原因。
現在梅姐的事情,同樣讓趙鐵柱陷入了糾結。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趙慶華吐了一口煙,問兒子:“鐵柱,梅姐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辦?”
趙鐵柱說:“不知道,爹,我一直覺得這事兒玄乎,根本無法解釋。我只能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喜歡來,我接招就是了。”
趙慶華嘆了口氣,使勁將煙鍋子裡的煙屎吹乾淨,在石磨子上磕了磕,然後捲起來別在褲腰裡,長嘆一聲說:“聽天由命吧……她願意來,就讓她來好了。”
…………………………
十天以後,讓趙鐵柱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了,梅姐的鬼魂終於對青石山的村民實施了最爲瘋狂的報復。
那是1991年的秋天,即大厲病過去整整一年以後,也是趙鐵柱的工廠剛剛見到利潤三個月以後,一場鋪天蓋地的厄運再一次降臨在了青石山。
青石山的村民磨難重重,命運之神又伸出了它致命的利爪,因爲一場大瘟疫橫掃了北崗村以及四周所有的村落。像烏雲遮掩湛藍如洗的天空,像野火灼燒青蔥翠綠的田畝。
大瘟疫的來臨再次給了滿碭山人致命的一擊。
大瘟疫的來臨是始料不及的。雖然在趙鐵柱的意料之中,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迅猛,這麼惡劣。
大家誰也沒想到,第一個被瘟疫感染的竟然是趙鐵柱的娘。村子裡最爲強壯的殺豬悍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