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時間,趙慶華的家就被人砸了個稀巴爛,狼藉不堪,瓶瓶罐罐扔了一地,就差放火燒他們家房子了。
趙慶華跟鐵柱娘站在那裡動都沒動,誰讓自己理虧呢?巧兒也嚇得躲在婆婆的背後,大氣都不敢出。
二蛋奶砸了趙慶華家的水缸,搗了他家的竈火,這還不算,然後使勁瞪了孫子二蛋一眼,怒道:“你還是不是男人,人家拐走了你的媳婦,就這麼算了?”
張二蛋問:“那我該咋辦?”
二蛋奶大胸脯一挺,說:“趙鐵柱拐走了你的媳婦,你也拐走他媳婦,把巧兒拉回家,代替小娟拜堂成親。”
張二蛋一聽恍然大悟,是啊,趙鐵柱那孫子抱走了我媳婦,就應該用他媳婦還債,這是天經地義啊。
他站起來撲向了巧兒,要把巧兒拉走。巧兒一看不好,滋溜一下躲在了鐵柱孃的背後,嚇得跟小鹿似的。
其實鐵柱娘已經忍耐很久了,憑她的霸道脾氣,怎麼能忍受別人來家裡胡鬧?要不是理虧,早就亮出那把殺豬刀跟二蛋奶拼了。
兒子拐走了人家媳婦,讓人家出出氣也是理所當然,可一看二蛋要欺負巧兒,那鐵柱娘就不幹了。
她跟只母老虎一樣,一隻手抓住了張二蛋的手腕子,另隻手一揮,啪!就是一巴掌。
也趕上鐵柱孃的力氣大了點,一巴掌下去,張二蛋的身子滴溜溜在地上轉了七八個圈,跟陀螺似的。
站定以後,他晃晃腦袋,擡手捂住臉,半天沒有分出東南西北來,一閃一閃亮晶晶,滿眼都是小星星。
張二蛋定了定神,滿嘴巴冒血,怒道:“你……你打人?”
鐵柱娘不甘示弱,倆胸脯一挺,咪咪一顫,下面就是一個掃堂腿,一腳把張二蛋踹翻在地上,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刷的亮出了那把祖傳的寶刀,寒光閃閃冷氣森森,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子,你別動,信不信老孃煽了你,割了你的小麻雀?”
張二蛋差點嚇得屙醬尿醋,鐵柱娘絕不是嚇唬他,這娘們不但胸猛,而且兇狠。
她祖上是閹豬的出身,還是有名的獸醫,刀法精湛,說割了他,就一定會割了他。閹豬從來不用第二刀,閹人也不用第二刀,江湖人稱“神刀鐵娘子”。
上次被趙鐵柱割掉小丁丁的慘痛還回蕩在腦海裡,張二蛋被趙鐵柱給割怕了,見到殺豬刀就害怕,冷汗嗖地冒了一身。
他殺豬宰羊般地叫喚起來:“救命,救命啊,嬸子,刀下留雞,我錯了,我錯了……”
一看孫子要吃虧,二蛋奶就要過來跟鐵柱娘拼命,鐵柱娘把刀一橫,差點捅破老太太那對乾癟的如房:“你別過來!過來連你一塊閹!”
二蛋奶嚇得不敢動了,覺得褲子裡溼漉漉的,尿溼了半
條褲腿子。
鐵柱娘非常的彪悍,她的彪悍是苦日子給逼出來的。
因爲他男人趙慶華太老實,是外來人,在村裡又是獨門小戶,文革哪會兒沒少被人欺負,她一個女人家只能獨當一面。
誰欺負我男人跟兒子,老孃就跟他拼命!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僵住了,一起傻了眼,沒人敢挑逗鐵柱孃的極限。
還是趙慶華比較成熟,趙慶華害怕出人命,大喝一聲:“住手!鐵柱娘,你咋了?咱家理虧啊,讓人出出氣算了。”
他趕緊撲過去,奪過了鐵柱娘手裡的殺豬刀,將張二蛋攙扶了起來,還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二蛋奶在鐵柱孃的身上沒討到便宜,只好把怒氣都撒在了鐵柱爹的身上,怒道:“趙慶華,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你要給我個說法。”
趙慶華滿面帶笑:“二蛋奶,大家鄉里鄉親的,都是好鄰居,何必把事情鬧大呢?我知道俺們家理虧,你們砸東西,我可以忍,包賠損失我也可以忍,但是不能把巧兒拉回去抵債啊?
巧兒進趙家門一天,那也是我兒媳婦,我把她當閨女看哩,這樣,我們認罰,認罰還不行嘛。”
二蛋奶嘆口氣,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只能用金錢彌補損失了。
她咬咬牙說:“那好,我們去追小娟跟鐵柱,追回來這件事就算了,追不會來,你要包賠我們家所有的損失。”
趙慶華說:“好好好,你們追去吧。”
二蛋奶知道惹不起鐵柱娘,只好撤兵,她把手一揮,張家的人呼呼啦啦退出了院子。
老太太兵分兩路,安排一隊人馬順着青石山的小道追趕鐵柱跟小娟,另一對人馬直接奔城裡,在車站堵截。
那裡還追的上,趙鐵柱跟小娟就像脫離籠子的小鳥,早就展翅高飛了。
他們走的不是那條小道,而是翻過大山,直接上了山外的國道,這時候的小娟早就離開青石山的管轄範圍了。
一直到天黑,也沒有鐵柱跟小娟的消息,二蛋奶徹底的死心了。
晚上,趙慶華笑眯眯走進了二蛋家,恭恭敬敬拿出一個小包,遞在了二蛋奶的手裡。
裡面是一疊鈔票,是趙慶華所有的積蓄,整整八百多塊。
二蛋奶收下了錢,接受了趙慶華的道歉,這件事纔算作罷。
北崗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太陽每天照樣從東方升起,每天照樣從西山落下,日復一日,人們照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平靜地就像一灘寧靜的死水。
鐵柱一走就是半年,半年的時間連封信也沒有來過。
大山裡沒有路,交通不發達,電報局的人根本穿不過來。巧兒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沒有男人的日子那不叫日子,開始
的兩個月還能忍受,她每天早上起來燒火做飯,然後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到公爹跟婆婆的面前。
趙慶華吃過飯以後就到醫館去值班,鐵柱娘飯後一般都是忙着幫人劁豬煽狗,有時候也幫人殺豬。
巧兒收好碗筷,實在沒事做,就挑起了幹農活的重擔。家裡的一畝三分地就靠她打理了。
鐵柱娘心疼兒媳婦,不讓巧兒下地,可巧兒卻非下地不可。
不爲別的,她想借着繁重的勞動避開對鐵柱的思念,幹一天農活,累的精疲力盡,晚上也就不想那個事兒了。炕上一躺,被窩一鑽,就能睡着。
一個月以後巧兒就熬不住了,暖冷被窩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她對趙鐵柱的思念已經到了如癡如狂的地步。
夜深人靜的時候怎麼也睡不着,睜着大眼看着四角的屋頂,屋子裡就她自己,再也聞不到男人迷人的汗氣。
她就想着鐵柱在他身邊,抱起鐵柱躺過的枕頭,一個勁的在懷裡揉磨。
她把枕頭抱得死死的,兩腿也夾的死死的,幾乎將枕頭撕扯揉碎。
她想着那就是鐵柱,趙鐵柱親她,摟她,抱她,一雙健壯的大手在她的胸脯上跟後背上揉磨。
巧兒就夢囈起來,芊芊玉手劃過自己的臉蛋……
麻酥酥的電流從身體裡流過,巧兒的呼氣就急促起來,心跳也急促起來……
巧兒抱着枕頭在土炕上翻滾,從這邊滾到那邊,又從那邊滾到這邊,一條炕蓆被扯得絲絲拉拉響,就像一大羣老鼠在集體磨牙。
她跟所有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一樣,那種無法忍耐的焦渴跟發自生理野性的慾望,除了男人是無法代替的。
直到身體被一道奇妙的電流劈中,好像炎熱的夏季淋了一場透雨那樣酣暢淋漓,她纔不動了。
那時候身下的褥子已經溼透,兩腿之間也黏糊糊的,巧兒就抱着枕頭開始啼哭。抽抽搭搭,那哭聲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每天傍晚,做好飯以後,巧兒都要在站在村口的小石橋上望一陣,她希望忽然出現一條身影,那個人就是鐵柱。
然後她就撲進鐵柱的懷裡,拉他的手,你在我臉上親一口,我往你臉上吐唾沫。
那怕是郵遞員送來一封信也好啊,至少知道鐵柱在哪兒,過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巧兒站在小石橋上眺望已經成爲一種習慣,風雨無阻,半年的時間沒有間斷。
小石橋上有一顆大柳樹,不知道多少年月了,非常的粗壯,兩個人都抱不過來。每年的春天都是枝葉茂盛。
這年的夏天,大柳樹被一道閃電劈中,從中間斷裂了。上面落了一大片麻雀,嘰嘰喳喳飛來了,又嘰嘰喳喳飛走了。
巧兒扶着柳樹,她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塊望夫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