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梁看了李魚一眼,心中很滿意。就算想偃旗息鼓,這話也得他來說,這事也得他來做,這是老大的胸襟和審時度勢的眼光,小弟嘛,敢打敢衝就行了。之前他之所以重用饒耿,看中的就是這一點,自從換了李魚上位,其實他心裡有點不太中意的,不過現在越看越順眼了。
王大梁臉色一沉,道:“沒有規矩,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賴大柱目中掠過一絲異色,如果李魚是因爲冒犯王大梁而被處死,那就無關他的臉面了。賴大柱登時躍躍欲試起來,只想等王恆久再責斥一句,就喝令暗中埋伏的侍衛出手,圍殺李魚!
但,這兒還有一個身份地位絲毫不遜於王恆久的喬向榮。
喬向榮皮笑肉不笑地道:“恆久老弟,你好大的威風啊!”
王恆久一擡眼皮:“向榮兄有何話說?”
喬向榮道:“年輕人衝動了些,頂撞前輩,這是他的不是,我會調教,我的人,就不勞老弟你費心了。不過,他今日爲何出現在這裡,總不會是毫無緣由的吧?你我既然來了,不如幫他們評斷評斷?”
不等王恆久回答,喬向榮便轉向李魚,悠然道:“把你的事兒說來聽聽吧,若是你無理取鬧,那便連老夫都不能幫你了。大家都是在常老大麾下做事的人,如果有人無事生非,那就是害羣之馬,老夫絕不包庇!”
這句話一說,王大梁和賴大柱的臉色都很難看。
李魚有點不適應,他今天不是來打官司的啊。他之前召人困了賴大柱的府邸,就是爲了開撕做準備了。雖然西市署那些人不是他的嫡系,談不上一起出生入死,可是有那麼一羣人在外面,他一旦動手,外面那些人就是脫困的基礎。
後來龍作作跟了來,他就放棄了當場動手的打算,儘管如此,他也打算以不惜玉碎的姿態,逼賴大柱交出劉嘯嘯,先把這個放在明面上兒的對頭解決掉,現在突然跳出兩個大法官,他一時有些不適應這種角色轉換。
倒是楊千葉旁觀者清,輕輕在龍作作後腰上扶了一把,龍作作會意,馬上上前一步,道一聲前輩,便開始說起了劉嘯嘯的所作所爲。
喬大梁聽她說完,和顏悅色地道:“這個劉嘯嘯,與你們早有怨憤?”
龍作作頷首道:“正是!”當下就把劉嘯嘯原是龍家寨大主事以及其後發生的一切又簡要地說了一遍。
喬大梁聽完,輕輕擊掌,笑道:“精彩!精彩!這種不忠不義,專門反噬其主的敗類,竟也收容旗下,賴躍飛,你的眼光不怎麼樣嘛。”
賴躍飛脹.紅了臉道:“這……這只是她的一面之詞。劉嘯嘯對我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只是瞧他人還機靈,身手也還好,收容旗下,做個聽用之人罷了,難不成還要千里迢迢去隴右調查他的底細?”
喬大梁臉色一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賴躍飛:“如今看來,這劉嘯嘯可並未聽你之用啊!他夥同亡命,擄人妻子,害人性命,而這被害人,又同是我‘東籬下’的兄弟。恆久老弟,你怎麼看?”
喬大梁快要說完時,突然轉向了王恆久,王恆久臉色十分難看,就跟便秘似的。小弟不爭氣,讓他想包庇都不知道該如何插手,只能被人“啪啪”打臉時,就是這般光景了。
賴躍飛也有些無言以對了,他說他只是網羅劉嘯嘯做個聽用之人,喬大梁就抓住這“聽用”兩個字做起了文章,他現在若是承認喬大梁的話,那就證明劉嘯嘯該死,得交出去。如果不承認,那就等於變相承認自己纔是劉嘯嘯的幕後主使,這……,這他孃的退也是坑、進也是坑……
賴躍飛只好轉頭看向王恆久。
王恆久正在“便秘中”,拉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
賴躍飛只好對喬大梁勉強笑道:“喬大梁說的是,在下不知劉嘯嘯與李魚有仇,而不曾料到劉嘯嘯竟然陽奉陰違,利用我給他的權力擅自尋仇,壞了我‘東籬下’的規矩。這等人,我門下也是容不得他的,呵呵……”
賴躍飛乾笑兩聲,揚聲道:“來人啊!”
霧氣綽綽中突然出現兩道人影,賴躍飛咬着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把劉嘯嘯交給喬大梁!”
兩道人影一言不發,悄然而逝。
喬向榮淡淡地瞟了賴躍飛一眼,便從他面前走了過去,一如王大梁初來時對李魚的蔑視一幕:“不是交給我,是交給李魚。冤有頭,債有主!”
喬向榮經過李魚身旁時,注目向他看了一眼,李魚便跟着他向外走去。楊千葉和龍作作自然緊隨其後。
李伯皓和李仲軒面面相覷。李伯皓道:“大家說了一堆屁話,這就完事了?我的劍才拔出一小半啊。”
李仲軒自以爲是地道:“這你不懂,大人物做事,通常都是能動嘴的絕不動手!”
賴躍飛額頭青筋都快繃起來了,一字一句地道:“你們再不滾蛋,老子就要動手了!”
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瞧見四下霧氣之中似有不少人影閃動,頓時唬了一跳,急忙掉轉頭,飛也似地逃去。
王恆久慢慢踱到賴躍飛身旁,冷冷地道:“你很威風麼!”
賴躍飛尷尬地道:“大梁,我也不曾料想喬向榮會出面啊,喬大梁的面子……”
王恆久黑着臉道:“喬大梁要面子,那我的面子呢?”
賴躍飛期期地說不出話來,王恆久轉向他,臉上慢慢露出令人心悸的笑容:“賴躍飛,我還你還不及那個後起之秀的李魚聰明。”
賴躍飛怔怔地道:“大梁這話,從何說起?”
王恆久道:“我要對付的人是誰?是李魚嗎?”
賴躍飛一呆,突然無比悔恨。王大梁要對付的就是喬大梁,目的就是要奪取常劍南之下第一人的位子啊,爲何喬大梁一到,我就失了分寸,只顧撇清,反而忘了本來目的?
王恆久盯着他,又道:“若我不在,你出言頂撞喬大梁固然不妥。我既然在,你怕什麼?有什麼事,有我兜着,你是負責往前衝的那個人,你退了,你讓老夫如何施展?”
賴躍飛聽着,已是一臉鐵青。
王恆久擡起手來,在他臉頰上拍了兩記,微笑地道:“有腦子,並不是壞事。但最怕的就是隻有一副並不聰明的腦子,偏偏還要自作聰明,那樣,就莫如沒有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