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堂之上,菜色豐盛且精緻,但是其實真正吃下的卻不多,大家爲了晚宴更文雅基本都是在壽宴之前便已經吃過些點心充飢,餐宴上的淺嘗即止不過是爲了給自己留下一個體面的形象,也好給城主陳建南留下一個好印象。
所以着整個壽宴彷彿只是爲了提供寒暄敘舊、勸酒祝福的平臺,渲染桑梓之念,舐犢情深的氛圍。
此後壽宴恭賀不斷,一時賓主盡歡,城主府處處張燈結綵,絲簧陣陣,人聲鼎沸,甚至連滄月城的一些歌兒舞女,也被請來,爲酒宴助興。
而就在此時,一生不和諧的聲音響起:“諸位,靜一靜,今日,乃是陳老城主的壽宴,是大喜事,晚輩斗膽,還有一樁喜事想說與陳老城主聽。”聲音中帶着酒意,說不出的輕佻浮誇。
聽到此言,壽堂的喧囂聲漸漸的小了起來,陳建飛端着酒器,看着放言說還有一樁喜事要說與自己聽的年輕男子,臉上依然掛着和善的笑意,不過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定睛一瞧,認出了是誰,此子正是蒼羽城城主劉洪建的獨子劉少恆。
蒼羽城與滄月城是九州西南地界緊鄰的兩座大城,本可稱作兄弟之邦,但是滄月城隸屬自在陵,而蒼羽城隸屬於鏡月軒,自古正魔陣營不兩立。
自在陵與鏡月軒邊界相交,再加上陣營不同,兩派自建派以來,邊境之上便是廝殺不斷,彼此想要互相吞併彼此,也就是近些年,天下大勢越發的詭異難測,各派都默契收縮實力,以待山雨。
這所謂的好事讓陳建飛心理頗爲打鼓,若是樂意與葉聽南不在,聽聽倒是無妨,而偏偏這兩位端坐在殿中,若是有了不中聽的傳了回去,雖然自己無懼,但終歸不好,是故不不冷不淡的說道:“哦?蒼羽城的少城主劉少恆,說來看看,是何好事?這雙喜臨門自是極好的,只是不知這蒼羽城又能給我帶了什麼驚喜?不過你我兩家廝殺多年,說一句世仇也不爲過,老夫是真不知,這喜從何來?”
衆人逐漸將目光自城主陳建飛身上轉移到劉少恆身上,看他能講出什麼大喜之事,今天乃是陳建飛八十大壽的壽宴,你說小了,那是在藐視陳建飛,你說大了,這紅塵俗世中,已經算是一方諸侯的陳建飛你又能有多大的驚喜,畢竟九州諸城的背後,都站着相對應的七大宗門。
而你劉少恆只是蒼羽城的少城主而已,說實在的,你還不配,因此衆人皆以戲謔的眼光看向劉少恆。
不勝酒力的葉向南,本已經臉色紅潤,雙眼迷離,聽聞蒼羽城之後瞬間清醒,眼中寒光乍現,微醺的樂意則不知其中關礙,一臉好奇寶寶的般看向劉少恆。
“世伯您且聽我說,這可是一件化干戈爲玉帛的好事兒。年初之時,晚輩於蒼羽城中見到喬裝出行的世妹陳汶君,初見時怦然心動,再看時便淪陷,便覺驚豔一生,正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百般打聽之下方知是世妹,自那日見後,小侄茶飯不思。
自從遇到世妹之後,她便是我全部的渴望與幻想,小侄雖知冒昧,但是在難以抑制心中愛慕之情,請陳伯父見諒,也請伯父成全。小侄先乾爲敬。”劉少恆說罷行了一禮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還不忘倒置酒杯,顯然是已經喝乾淨了。
而此刻的壽堂之上真的是往來無白丁,心中皆暗道一聲“荒唐。”不過嘴上卻是起鬨叫好聲不絕於耳,劉少恆見狀擺擺手,但漲紅的臉上寫滿了得意。
此刻的樂意眼睛瞪得打大的,心想:“還可以這麼玩?”而一旁的葉聽南卻悄然皺起了眉頭。
陳建飛笑道:“賢侄,這就是你說的喜上加喜?化干戈於玉帛?這,是你父親的意思?想與我滄月城聯姻?”
劉少恆臉色興奮的答道:“自是如此,我是蒼羽城唯一的繼承人,你我兩家聯姻,以後的滄月城與我蒼羽城,從此兩家化干戈爲玉帛,必定繁榮昌盛。伯父這可是應允了?”
還未等到陳建飛的回答,就聽見一甜美女音說道:“無恥之徒,當日蒼羽城就是你這好色之徒對我百般糾纏,若不是有莫叔同行,我怕不是早就被你擄入城主府了吧?現在還想在我父面前巧言令色,求親,我看你是癡心妄想,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嫁給你這般無恥之徒。”
那是一個長相很漂亮的姑娘,大約十四五歲,一—襲淡紫輕紗,一個簡簡單單的流蘇髮髻,斜斜插了支翅銀櫻花簪,腮邊落下兩縷細細的髮絲,更添她—份柔婉的麗色。
小臉微微有些圓潤,五官很是精緻。如今卻是渾然不顧旁邊親人不停勸誡,雙手叉腰的罵道,而她身邊的中年婦人,一臉頭痛的試圖讓陳汶君坐下。再三勸說下,陳汶君還是坐下,但一雙美目仍狠狠的瞪着劉恆之。
看着這不斷起伏的情況,在場的衆人皆是全神貫注的等着後續事情的發展。
陳建飛滿自是歉意的說道:“賢侄,對不住,小女被老夫慣壞了,多擔待,別往心裡去。”
剛剛表明心意,就被口中心上人指着鼻子罵的劉恆之心裡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不從,待將你娶回家,讓我要讓你看看我是如何頂撞你的。”但嘴上仍是訕訕的道:“不礙事不礙事,汶君天性率直,小侄喜歡的緊呢,怎麼會責怪呢?伯父,小侄真的是一片赤誠。”
“狗賊,閉嘴,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你貪花好色之名,早已經名傳西南,我呸,還全部的渴望與幻想,老孃我……”
聽到陳汶君老孃二字剛說出口,旁邊的中年女子便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強行將她在此按到座位上,掙扎的陳汶君只能嘴中發出嗚嗚聲。
而衆人聽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在這自稱老孃,還是在其父的壽宴之上,頓時不覺莞爾,善意的鬨笑聲響徹大廳,還夾雜着幾聲嗆酒的“咳咳咳”之聲,樂意也是其中之一,咳嗽不聽,葉聽南連忙用手輕輕拍打後背。
“哈哈哈老陳,早就聽聞你這家中小女古靈精怪,今日一見果然好生厲害,有你年輕時候的風采,哈哈哈哈。”與樂意同座的一老者撫手笑道。
陳建飛扶額苦笑不語,但心中想到:“這劉恆之所言不知是劉洪建的意思,還是劉恆之色迷心竅,若是以前這聯姻之事不無不可,聯姻本就是消除隔閡,建立和睦關係的重要手段之一,只要這劉恆之是良配,不委屈汶君便好但現如今正魔勢如水火,還有就是自在陵……”就在陳建飛腦中轉的飛快之時。陳汶君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你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陳汶君指着啼笑皆非的樂意說道。陳汶君心中本就被當初的登徒浪子當中求親鬧得一肚子火氣,附近就樂意的反應最大,外加除了樂意與葉聽南都是一些長者,樂意自然成爲陳汶君最好的火力轉移點。
“姑娘,咳咳,姑娘誤會了。”樂意擺擺手道,但是咳嗽聲卻讓陳汶君以爲是故意的再繼續譏笑與她,頓時氣結,一拍桌子,正要說話。
卻聽劉恆之說道:“你這人,看你也是一位謙謙君子,身爲客人,如此嘲諷主人家,是不是有點缺少家教啊?”
“劉恆之,你給我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
“劉恆之,你想死麼?”
讓劉恆之閉嘴的自然是陳汶君,而殺氣肆意的問劉恆之是不是想死的則是出自葉向南之口,自家師弟在如何,也輪不到別人管教,若論管教自有自己和師尊管教,他劉恆之算什麼東西?更何況這句話觸及到師弟心中難言的痛。
樂意此時臉上笑容也漸漸褪去,變得陰沉起來。
頓時,壽堂之內喜慶減削,氣氛變得壓抑起來,一衆賓客面面相覷,這好好的,怎麼就開始喊打喊殺了?
劉恆之被如此質問頓時勃然大怒,我堂堂蒼羽城少城主,竟當衆被人問:“你想死麼?”這要是傳出去,讓我臉往哪裡擱?
陳建飛心想,想必是這劉恆之剛纔的話語戳到了兩人的忌諱,連忙打圓場道:“兩位師侄,劉少城主,都消消氣,今日是老夫的壽宴,給老夫一個薄面可好?”
“師伯發話,自無不可,方纔是師侄莽撞了,向師伯告罪,但若是某人仍口無遮攔,師伯莫怪。”葉聽南躬身像陳建飛行禮說道,仍不忘冷冷的瞥了一眼劉恆之,便在樂意的拉扯之下重新坐回了座位。
而劉恆之怒氣難消的說道:“想殺我?你們也配?今日是陳世伯的壽辰,既然博佛開口了,那便暫且饒你們一命,不過你二人可敢留下姓名出身?錯開今日,我們好好的算一算。”
“小爺樂意,自在陵序列弟子,家居石龍山。”樂意聞言譏笑道。
“少城主好大的威儀,呵,當着自在陵弟子的面意圖與滄月城聯姻?你可否問過我自在陵的意見?到底是蒼羽城的意思還是他鏡月軒的意思呢?這裡面怕是沒那麼簡單吧,劉少城主。哦對了,妾身葉向南,亦是自在陵序列弟子。”
葉向南隨即附和道,但相對於樂意的輕佻言語,她卻是更加的咄咄逼人。
在座賓客聞言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頓時壽堂想起一陣“轟”的一聲,交頭接耳之聲不絕於耳,而劉恆之也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停的變幻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