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蘊善難勝奸

早年拜讀《三國演義》,一直爲內中一個名叫陳宮的人物感到迷茫:他不僅枉法釋放了曹操,而且棄官跟隨曹操而去,說明他對篡權亂政的董卓之恨,絕不亞於曹操!但就是這個識大義的陳宮,後來竟然效力呂布。大家知道,呂布是個"三姓家奴",陳宮如此選擇,不是眼瞎,又是什麼?

陳宮,出生年月不詳,字公臺,東郡東武陽,即時下河南省範縣與山東省莘縣接壤地區人。東漢末年呂布帳下首席謀士。

按照小說《三國演義》的敘述脈絡,陳宮首次露臉於該書第四回。話說曹操刺殺董卓不成,落荒而逃,逃到陳宮治所中牟縣境時,不慎被其手下抓住,送交縣令陳官處置……因於之後的情節大家都已熟知,故不再贅言。

羅貫中讓陳宮演了一回"捉放曹",有兩個目的:一是表明陳宮是個爲了理想不惜捨棄眼前利益之人;二是爲曹操之後說出那句"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名言打下伏筆。從中可見,羅貫中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貶曹褒劉"。

按照《三國志》的記載,陳宮年少時便體現了疾惡如仇、足智多謀的秉性,惟此,他喜歡與海內知名之士相知相識。時爲東郡太守的曹操,顯然屬於知名人士之一。成爲曹操朋友的陳宮,因此而出仕。

公元192年,兗州刺史劉岱因與青州黃巾軍作戰時,不幸陣亡,兗州頓成無主狀態。陳宮覺得兗州有着十分重要的戰略地位,因此通過外交手段,爭取到了濟北相鮑信的支持,爲曹操謀得兗州刺史之職。之後曹操藉助朝廷命官這一理由,壯大自身實力,蕩平了盤踞兗州一帶的青州黃巾軍。

公元194年,曹操父親曹嵩及其一干親人,在前往兗州途中,遭至徐州太守陶謙貪財之部下殺害。曹操大怒,決意爲親人們報仇。聞知曹操整軍備糧準備攻打徐州,陳宮前去勸說曹操,不想曹操沒給陳宮面子。不給面子也就罷了,曹操竟然在征伐陶謙的過程中,斬殺了爲陶謙抱不平的名士邊讓三族。

邊讓是陳宮的刎頸好友。聞悉邊讓兩百餘口老少死於曹操之手,陳宮怒火滿腔,豎起反曹大旗,並聯絡陳留太守張邈、張邈之弟張超、從事中郎許汜及王楷等朋友,叛曹投迎呂布。成爲兗州新主的呂布,四出征伐,一時風光無限,原屬曹操的領地,除了鄄城、範城、東阿三座小城,其餘皆歸呂布。

但因呂布是個善變、善妒、善反之徒,故爾追隨他的人,少有被他信任。於是曹操有的放矢,施以政治或軍事手段,逐一收買、各個擊破。到了最後,呂布以往所得城池,幾乎全部歸還曹操。這還不算,呂布連落腳之處都已沒有,不得已的情況下,投奔陶謙病故前贈予、接管徐州不久的劉備,劉備讓呂布駐屯小沛。

公元196年六月,袁術慫勇呂布部將郝萌發動叛亂,漏夜突襲呂布治所。呂布不知對方虛實,驚慌之中帶着家眷逃往高順營寨。高順一邊差人安頓呂布一家,一邊率部前往平叛。在郝萌部將曹性協助下,高順斬殺了郝萌。事後呂布詢問曹性,郝萌因何反叛?曹性說:"主要是袁術煽動,但郝萌邀我時,說陳宮也是同謀。"其時陳宮就坐在呂布旁邊,聽後臉色發紅。但奇怪的是,呂布沒有爲難陳宮。

這年年底,袁術僭越稱帝,天下羣起聲討。一直以"匡扶漢室"爲己任的劉備,帶着關羽等將士前往討伐袁術,張飛則留守徐州。張飛嗜酒,他在宴請守將時,硬要陶謙舊屬曹豹喝酒,曹豹喝了一杯後拒喝,張飛怒起,杖擊了曹豹五十棍。曹豹遂寫信於女婿呂布,囑他襲取徐州,以雪其辱。

呂布閱罷岳父來信,徵求陳宮意見,陳宮認爲蝸居小沛,總歸不是長遠之計,奪取徐州,有利今後發展壯大。於是呂布發兵徐州,趕跑張飛,扣押劉備家室。劉備沒法,商請曹操相助並投曹操。曹操與呂布一番鬥法後,奪得徐州,並將呂布趕往下邳。

公元198年冬天,曹操圍打下邳,開戰之前,曹操去信呂布,陳述利害。呂布滋懼,打算投降。陳宮勸道:"曹操遠道而來,不會久留,只要你主守外城,我主守內城,內、外互相照應,曹操必定寸步難行,曹軍吃光糧食,就會自行退去。"

此計本屬妙計,但呂布之妻提醒呂布:"陳宮與高順向來不和,如此內外分兵守城,恐有後患。何況曹操以前非常友好陳宮,他尚且反臉叛曹,自從陳宮跟了你,你對他的友好,遠遜曹操,你就不擔心陳宮叛你?"於是呂布不再實施陳宮之計。

同年十二月,曹操通過水淹下邳之招,逼攻呂布。下邳守軍,軍心渙散。這天中午,因疲打盹於白門樓的呂布,被手下侯成、魏續、宋憲綁繳曹操,於是城破,陳宮、高順、張遼等同時被俘。曹操下令將呂布、陳宮、高順三人處斬,首級送住許都彰功。

據傳陳宮受刑前,曹操曾勸他再度出仕,但被只求一死的陳宮嚴詞拒絕。臨刑前,曹操與陳宮有過如下對話:

曹操:"公臺,那你死了,你的年邁母親又該怎麼辦呢?"

陳宮:"我聽說以孝治天下的人,是不會殺別人的母親的。"

曹操又問:"公臺,你死了你的兒子怎麼辦啊?"

陳宮:"我聽說以仁治天下的明君,是不會殺別人的兒子的。"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曹操只得成全陳宮,但在下刀前,曹操向陳宮作了承諾:"以後你的母親和孩子,我一定會好生照顧。"史載,陳宮首級送至許都彰功後,曹操即置棺槨盛載其屍,葬於許都。對於承諾,曹操做得很是地道。

曾有許多人對陳宮爲人作過評價。現擇曹操兩個謀士之評以饗讀者。劉曄:"陳宮多計";荀攸:"陳宮有謀而遲"。

兩位肯定陳宮多計有謀,但荀攸之評一針見血:陳宮有謀,"而遲"一一因其內心蘊善,總是落後於內心藏奸的曹操與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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