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羣雄逐鹿,在"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中,曹操無疑是顆最爲耀眼之星一一平黃巾、討董卓、滅呂布、伐袁術、敗袁紹、破馬超、降張魯等等,無不顯示出一個軍事家、政治家、謀略家的應有才能。
但曹操畢竟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就難免兒女情長。人生中繞不開的心酸、苦楚、後悔,常將一路奮鬥的曹操,時不時地還原爲兒子、父親、丈夫。本文擷取曹操臨死前仍唸叨不已的三個家人,藉此窺探一下這位梟雄的心路哀傷。
曹昂是曹操的長子,曹昂的生母劉夫人,在女兒清河公主降生不久後去世。按照慣例,長子即爲世子。世子同樣需要培養,因此只要機會合適,曹操就會將曹昂召到自己身邊,傳授治軍、施政本領。曹昂悟性不錯,屢被曹操賞識,20歲就被舉爲"孝廉"。
公元196年,西涼霸主張濟爲緩饑荒,出兵荊州搶糧,不慎中了劉表部下所發毒箭而亡。張濟的軍政諸權,便由侄子張繡承接。曹操聞知西涼人事劇變,認爲機不可失,即率大軍證討西涼。張繡深知曹操兵鋒甚銳,心想與其抗衡滋亂,不如服降求穩,因此未等曹軍抵達西涼,就派使者前往曹營,乞求歸降。不戰而屈人之兵,曹操自然高興,和平進入宛城後,即舉辦聯歡晚會,以固雙方友誼。
如若開完聯歡會,曹操踏上歸途的話,也就不會節外生枝了。但問題在於,曹操想在西涼找個姿色不錯的婦人,以享魚水之歡。大家知道,曹操這廝,不愛黃花閨女,就喜人妻這口,而且最好還是被他征服的敵酋妻妾。深知叔叔喜好這一口的曹操侄子曹安民,就向曹操推薦,說他與部下巡察城內治安時,曾看到一幢豪邸院內,有個漂亮婦人在曬太陽。打聽此爲誰家婦人,方知乃系張濟遺孀鄒氏。
曹安民就問曹操:"叔叔你看,要不要將她給你召來?"
曹操早已心花怒放,連說好好。於是曹安民就去商請鄒氏。這個鄒氏,因於生理上處於"虎狼"階段,正寂寞得很,聽說曹操召見,也不扭怩,立馬去了。
曹操劈腿自己嬸嬸的情況,很快被張繡獲知。張繡惱羞成怒,覺得曹操此舉,不僅侮辱了已經作故的叔叔張濟,而且讓自己在士兵面前擡不起頭。見張繡心滋反意,謀士賈詡獻計:"一是以調運軍火需要經過曹操營帳爲由,騙得曹操同意;二是讓胡車兒請典韋喝酒,期間設法偷掉典韋的那對雙戟。兩者皆順的話,當可發難。"
宛城一戰,曹操失去了大將典韋、兒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尤其是曹昂之死,極大地影響了曹氏家族之後的走向。假設曹操那次沒有帶曹昂出征西域,假設曹昂在宛城之戰中沒有殉職,那麼也就不會再有之後曹衝病死以及曹丕與曹植兩派勢力暗中較勁等煩心事了。惟此,曹操每每想起曹昂,就難受得不能自己。
曹衝是曹操和環夫人所生之子。因於"曹衝秤象"的故事入選教課書,因此曹衝成爲家喻戶曉的神童。陳壽在《三國志》中介紹曹衝:"少聰察岐嶷,生五六歲,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譯成白話文,就是"曹衝五、六歲的時候,體現於他身上的聰明才智,就像受過教育的成年人一樣。"
曹昂戰死宛城後,出於光大曹氏家業需要,曹操開始把心血傾注在曹衝身上。曹衝也是沒有辜負曹操的期望,屢現超常聰明才智,這讓曹操非常開心,人前背後經常誇讚曹衝。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公元208年春夏,也就是曹衝22歲那年,曹衝染上疾病,而且是重病。爲了挽救曹衝,曹操親自帶領家人以及百官,舉行爲曹衝祈命的儀式。
曹衝最後還是死了。曹操爲此極爲悲痛,數天不思茶飯。有一天,曹丕前去安慰曹操,大致意思是:老爸你要順變節哀,曹衝哥哥雖然去了,但還有我和弟弟們吶。老爸今後你有什麼事,我們可以爲你分擔。曹操長時間地凝視着曹丕,嘆道:"曹衝的離去,是我的不幸,卻是你的幸運啊。"
由此可見曹操對曹衝的寵愛。不妨設想一下,假如曹衝不死,繼承了曹操權位,以曹衝的智慧,一統天下,應該不會是件難事吧?
丁夫人是曹操的正妻。因於史書沒有記載,故不知她的全名。丁夫人不會生育,劉夫人死後,她即領養曹昂。雖然是養子,但丁夫人對曹昂的感情,卻是"不是親子,勝似親子"。史載,得知曹昂戰死宛城,丁夫人痛不欲生,幾度昏厥。及至曹操遠征歸到許都,她又當着百官之面,歇斯底里地爆怒了一次。她指着曹操大罵:"你害死了我的兒子,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罵完,決絕地回到自己故鄉。此後曹操多次派人去請,但都被她回絕。
公元208年,曹操經歷了兩次極爲嚴重的打擊:一是愛子曹衝的死亡;二是赤壁之戰的慘敗。心情非常糟糕的曹操,時常反思自己的過錯。有次他突然想到了丁夫人,於是親自前去商請。
丁夫人獨居一偶,整日唸佛度時。聞知曹操前來,她不予出迎。曹操示意大隊人馬駐於村外,獨自一人步行至丁夫人寓所後,請求她原諒自己當年的荒唐。曹操一邊撫摸丁夫人的脊背,一邊不無哀求地說:"我們一起坐車回家,好不好?"但一直以背對着曹操的丁夫人,自始至終不吭一聲。僵持好長一段時間,曹操無奈地嘆了口氣,極度失望地踽步到門邊,又站住,回頭,再次相求:"跟我回許昌,好不好?"但丁夫人依然紋絲不動。曹操只得形影單吊地回到村口,朝親隨們打了一個返程的手勢,然後坐上車攆,喑然離開。這次一別,竟成永訣。
公元220年,行將走完人生之路的曹操,在彌留時反覆念叼:"我這一生,再對不起的是丁夫人。我去地下,如果她又問起曹昂,我該如何面對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