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接到赫天的電話還不明所以,她現在有點避世的意思,不太喜歡跟生人打交道。何況她也確實不知郵件從何而來,複印的人可能是爲了吃獨食,來信郵箱和名字全都剪切掉了,只有信件內容。
她道:“師兄,我也不知道。”
赫天也找不到別人,何況他跟秦青還算不打不相識,就腆着臉說:“那你幫我打聽打聽?”想着一點不告訴別人就使喚人不好,就半真半假的說:“師妹,師兄是真想知道……這些問題特別像我的作業裡的……”
“你的作業?”秦青馬上懂了,現在大家跟十幾年前不一樣了,都對自己的知識產權看得很重,別說作業,連筆記都不會輕易借人。她以爲是赫天的作業被人偷了,就問:“你沒在身邊問問?”
赫天編不出來了,說:“唉,身邊人太多,太雜,不好問。師妹,你幫我問問看吧,師兄拜託你了。”
秦青看到郵件還是施教授拿來的,她也只能問施教授。本以爲像施教授這樣的熱心腸,聽說後一定會積極幫赫天,結果施教授反倒問她:“你怎麼會管這事啊?”
秦青:“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施教授一揮手,“不要管他!就說你要忙着寫論文,沒空!”
秦青茫然了,施教授畫風不對啊,不過教授這是向着她!她立刻答應下來。
施教授想了想說:“這是外校的事,你不要管。再說那個偷作業的人不在他們本校問,特意換個學校,心眼是有的,那邊找不着纔想找你。”他看秦青,覺得這小女孩看着冷淡,其實別人求一求就不會拒絕了,還是心太軟,見的人太少,於是又加了一句:“以後咱們學校的人出這種不好辦的事找你,你也不要答應。”
等赫天再打電話來,秦青就說忙着寫論文,實在沒空去找人。
赫天一聽就知道是託辭,可他跟秦青也不熟,無法板起臉訓人,只好拼命求,秦青捱不過,只好糊弄兩句把電話掛了,赫天繼續打,她就只能把他拉到黑名單裡,這才清淨了。
施教授雖然不讓秦青管,自己卻暗地裡打聽起來,他很快找到發郵件的陶斌了,卻發現這人不是本專業的,但也是本校出去的學生。施教授本着教人向善的心,給陶斌寫了封郵件,言辭溫和又不失嚴厲的點出這些問題可能出自一個學生的作業,做學問要真心誠意,不能借雞下蛋,出來的成果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希望陶斌懸崖勒馬。
陶斌早知施教授大名,要不是施教授教的他不喜歡,早就拜到施教授門下。學校裡每年都有學生在哀號自己教授不是施教授這麼好(說話)的人,施教授要是教一個大熱的課目,走廊都能塞滿人。
他就趕緊解釋前因後果,重點突出他絕沒有偷人作業,至於問題集,是家教的人問的,那人的姓名職業也一併坦白了。
韋明星的英名文是威廉姆斯·斯科特。
施教授見是個外國的拍賣行就明白了大半,看名字是外國字也沒認出是戴教授抱怨過的小偷,他放了心,還爲誤會陶斌道歉,然後把結果告訴了戴教授。
戴教授聽了更覺奇異,萬萬沒想到赫天的作業還走出了國門,他再把赫天叫過來問,這回問出來了。戴教授嘆氣,扔下一句:“以後你的作業要是換個名字變成別人的,不要來找我。”把人趕走了。自己的成果,不管有沒有價值,1後面三個零就給送人了,唉,半年的心血還耗了一身病,值不值?夠不夠醫藥費?
不過現在都是向錢看,戴教授想想自己也不能免俗,也就不必替學生可惜了。
陶斌吃了施教授的教訓,知道韋明星的東西來路大概不怎麼正,雖然不明白國內一所普通大學一個學生的作業有什麼用,他是不能再助紂爲虐了,正好學長歸來,他把家教的差事一交,忙自己的事去了。
孤身在外,每晚都度日如年,陶斌難免懷念遠隔千里的親人朋友。秦青與曹華嚴是他記在心底的兩個人,深夜孤寂,念一念朋友,就當休息了。
時間過得既快又慢,他每天都在羣裡跟還在國內的朋友聊天,國內的朋友們按部就班的日子一成不變,如果他還在國內,將會是他們中的一員。他非常羨慕羣裡的朋友,他們平時聊的店鋪、小吃,近在咫尺的家人,戀愛中的小煩惱,還有全是中文的作業,說中國話的老師,都離他太遠了。
不過幸好這裡也有很多說中國話的朋友,雖然大家來自五湖四海。他們有一個大羣,大家多數是跟同鄉的人聚在一起,同在一個學校的,如果人少,也會聚在一起。
很快,氣溫下降了。九月時,陶斌就忍不住換上了薄毛衣,而他身邊的人還在穿短袖。他匆匆從街上走過,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聚會。
“去,我肯定去啊。週五沒問題,我有時間。”陶斌笑出一口白牙,“沒有沒有……哈哈哈哈!”如果說週五有時間,肯定就是沒有女朋友,這裡的人似乎認爲二十幾的男孩沒有女朋友很遜。
他把手機放起來,突然期待起週五來。有聚會他就不必一個人待在家裡了!
週五晚上七點,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十五分鐘到了,聚會的地點也是在一個出租屋內,羣裡的人好像約好了在固定幾個租的房間比較大,鄰居比較好說話的人家裡聚。
陶斌帶了一兜水果和一束花。
“謝謝,太棒了!”來開門的是個挪威女孩,她的男朋友是陶斌羣裡的人。她很熱情的接過禮物,給了陶斌一個擁抱,“周去接陳了,你進來坐吧,要看電視嗎?”
陶斌進來脫下外套說,“不用招呼我,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女孩爽快的說:“你能幫我把酒搬進去嗎?”
陶斌擼袖子去搬酒,女孩很健談,她是因爲學中國話纔跟陶斌的朋友談戀愛的,爲了練習,她遇上陶斌他們都主動說中國話。
“周說陳太辛苦了,一定要請他來完。”
“陳,就是那個個子很高,臉長長的,周說那叫馬臉。”女孩做了個鬼臉,搖頭說:“我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形容,他長得不像馬。”
陶斌大笑,對女孩點頭,表示她說的他聽懂了。
女孩受了鼓勵也很高興,繼續說,“陳這段時間瘦了不少,我看他現在最多一百磅,而周有一百六十磅,周說陳快被風吹倒了,是林妹妹。”她對陶斌解釋,“林妹妹,就是你們那邊的白雪公主,一個住在親戚家的漂亮女孩子,她的王子沒有救了她,很可惜。”
陶斌憋住笑,女孩的男朋友在給她講中國故事時,真的很有創意。
女孩指着餐桌說:“所以我做了很多牛排,他今天可以多吃一點。”
陶斌大概明白了,女孩認爲陳這麼瘦是因爲窮到沒飯吃,所以她纔會做很多吃的。
很快,客人們都來了。請的人並不多,加上兩個主人也只有五個。周,是個戴着一幅眼鏡,胖胖的男生,聽說家裡是二代,他是三代。他平時很溫和,從不用名牌,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很照顧大家,陶斌來了以後,就是周介紹他和陳認識,而陳就是那個介紹家教工作給他的從。
陶斌上一次見到陳還是兩週前,今天一看嚇了一跳。陳的臉色確實很不好,白裡透青,眼圈很重,嘴脣都沒有了血色。
兩人坐在一起,陶斌問他:“你這是怎麼回事?太忙了?”
陳說:“沒什麼,事都趕到一塊了。”
看他不想說,陶斌就沒追問。兩人專業不一樣,年齡不一樣,家鄉也不一樣,所以話題不多,都默默吃飯。
陶斌想起那個家教的事,他跟陳提過那個人的資料可能來路不正,但心裡知道陳是不會在意這個的,畢竟他只是想做家教賺一份錢而已,這個又不用打工,在電腦前就能做,省事又方便。
他問陳:“那個家教,你還在做?”
陳愣了一下,含糊的嗯了一聲,然後就端起盤子去廚房了,“我吃完了。”等他回來後卻沒有再坐回來。
陶斌想是他剛纔說錯話了?
周看到陶斌獨自一人,就端着茶過來,“加了點酒,能喝吧?”他遞給陶斌一杯,看了眼擠在人羣中卻跟誰都不說話的陳,周對陶斌說:“別在意,陳的壓力很大。他的學習不太行,繼續往下讀,家裡不能給他太多的支持。”
陶斌點點頭。
周壓低聲說,“之前,陳讓你替他打了幾天工,之後你把工還給他,那邊的僱主似乎更喜歡你,想繼續讓你去幹。”
陶斌懂了,馬上說:“我不打算乾的。”
“我知道。”周拍拍他的胳膊,“陳給我說了,他不是怪你。只是,你知道,很多壞事一起來,他有點撐不住,所以心情不好。”
陶斌說:“那他臉色那麼壞,是……缺錢了?”
“不缺錢。”周搖頭,“我說過要借他,可以回國再還我。他拒絕了,他說是打工太累的緣故。這段時間,他爲了爭取這份工作,特意趁着假日去那個僱主家裡授課。路上很花時間,他爲了省錢是步行過去的。他說是來不及吃飯和睡眠不足的緣故。”
真的嗎?
陶斌又看了一眼在人羣中的陳,他站在別人旁邊,側面看都瘦成一片紙了。
“他應該注意身體。”陶斌說。
“我提醒過他了。”周聳聳肩,“不過,我們都不是他的家人,不可能盯着他啊。”
當晚,陳早早的離開了。他說要回去休息,大家都認爲他確實需要休息。
但陳明山卻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公爵拍賣行。他有鑰匙,直接從側門進去,來到了一間小的陳列室。
他打開燈,桌上擺着一個玻璃櫃,櫃門開着,一盞三寸高的石蓮臺擺在裡面。玻璃櫃前是一疊紙和一本裝訂好的資料。
陳明山坐下,打開旁邊的資料繼續翻譯。
在陶斌把工作還給他後,僱主突然不想讓他幹了。
當然,僱主沒有明確提出是陳明山不如陶斌,但對他的能力確實不太滿意。他想繼續爭取這份工作,僱主卻說,因爲他每次視頻授課都很花時間,【而上一個人卻不會這樣】,而他最近工作很忙,一次視頻授課如果內容不夠多,那他就不能繼續浪費時間。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我想我的錢會付得比較有價值】
陳明山再三表示他一定不會再讓對方失望,那人說:
【如果你真的很想做這份工作】
【而我現在沒有時間,你可以把資料全部翻譯出來給我,我一次性付給你錢】
陳明山立刻答應下來,可那個人卻不願意把電子檔給他。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我不能把它給你,讓你帶走】
【你可以到我的公司來,當場翻譯,什麼時候譯完,什麼時候我付錢】
【我會給你準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