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知道那位閔貴妃被皇上給禁足了麼?”一個浣衣局的宮女在洗衣服的時候和旁邊的宮女嘮嗑着,她們這些通常都是用妃嬪們的八卦來打發時間,不然在這深宮無趣得緊。
“可不是嘛,自己生辰宴穿着前皇后的舞衣獻舞,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想當皇后似的。過不了多久不被打入冷宮也降幾個品級!”另一個宮女有些幸災樂禍,浣衣局雖說辛苦了點,但比起那些妃嬪的刁難陷害好得太多了。
“哐當——”門外一陣聲響,只見一個小宮女趕緊拾起銅盆和掉落的衣裳,洗着衣服的兩個宮女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喂!新來的幹嘛呢,吵吵嚷嚷的!”
“失禮了!失禮了!”芋靈拿起盆子,認命地朝角落走去浣衣,兩個宮女見她老實,也不再說什麼。芋靈因爲閔想綰的禁足一併牽連,早就被總管扔進了浣衣局當苦差,好險自己一人攔了全錯,不然來到這裡的,還要加上她的堂姐。
芋靈想到容貌傾城的閔想綰,不由得有些恍惚,上一刻那人還是她人千擁萬喚的寵妃,下一刻就被冠上對皇后不敬的罪名被禁足在宮中。
可閔想綰一點被禁足的感覺都沒有,縱使是宮女對她日常的剋扣也沒有讓她感覺到什麼不適。
“她可能以爲自己還是寵妃呢!雀兒姐姐,你是個聰明人,若是以前她閔想綰以前得寵便罷了,可如今別說得寵了,指不定哪天皇上更不高興了,她就得搬去冷宮了到時候我們還得跟她在冷宮過一輩子麼?”一個外殿的宮女勸說着閔想綰的貼身丫鬟,手裡還拿着一個沉重的包裹,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模樣。
閔想綰有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旁的宮女毫不客氣地直接將飯盅“哐——”地擺在她面前,冷笑道:“吃飯吧閔貴妃!別指望禁足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我好像不曾在我宮中見過你。”閔想綰眯了眯眼睛,瞳孔的光芒彷彿可以將那個送菜的宮女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一覽無遺得好似沒有秘密。宮女打了個寒顫,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些,不敢直視閔想綰那犀利的目光。
原來用眼神刺人的滋味兒竟是這般爽快,難怪明扶溫經常動不動就對着那些逾越的人冰冷清淡。閔想綰有些好笑地想着,眼前浮現出明扶溫當時一絲溫度皆無的黑眸,深邃如潭水般使人沉淪,卻也危險之至。
嘴角的笑容突然有些變得苦澀,眼前本就不怎麼精緻的飯菜讓她更無胃口。明扶溫,我果然真的不該……真的不該把你放到心裡。
原來我閔想綰,還不如一件舞衣!
“你莫要再說了!娘娘只是被皇上禁足,你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等到娘娘進了冷宮再說吧!不過我想,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哪個機會的!”雀兒的聲音陡然拔高,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是主子的貼身丫鬟,且不說出了閔想綰的宮殿其他妃子會是怎樣地讓她生不如死,就衝着閔想綰這個人,她就決定自己一輩子都只跟着這個主子!
說罷,雀兒趕緊跑回內殿,跟往常一樣地給閔想綰行禮,把送菜的宮女直接趕了出去,自己小心翼翼地替閔想綰佈菜。
可惜了,閔想綰如今的伙食連浣衣局的宮女都不如,那隱隱約約的餿味讓閔想綰敬謝不敏。
“倒了吧,被皇上禁足的妃嬪有哪個是能夠全身而退的?她們的欺凌任她們去吧,誰知我的下場,是不是就是她們的明日!”閔想綰有些疲累,對丫鬟擺了擺手,不想繼續言語。
明扶溫,我到底該不該對着你抱有期望?哪怕我是明國一個七品小官的庶女,也比這個萬水國聯姻的身份來得強啊,至少……至少我又接近了你一步。
雀兒擔憂地看着閔想綰愁思的模樣,心中滿是淒涼。之前閔想綰有多麼風光無限,如今就有多少人想要對她落井下石。
閔想綰艱難地洗漱完,就聽見宮殿外“啪當——”一聲,連忙走出去看了眼,卻被地板上的一團團衣裙止住了腳步。
只見一個宮女輕蔑地丟下木盆,顯然一地的衣服是她的傑作,“參見貴妃娘娘,您的衣服送過去得太晚了,姐妹們都歇下了。宮中的妃嬪娘娘何其多,我們浣衣局可沒有那麼人手來替你洗衣服呀。”
浣衣局可是連宮女的衣服都洗的,豈會連妃嬪的衣服都不洗了?顯然就是有人要故作刁蠻閔想綰。
雀兒剛想訓斥那個囂張跋扈的宮女,卻被閔想綰攔了下來,說:“算了,不過是一個狐假虎威的卒子,有什麼可生氣的。雀兒你把衣服放進盆子裡,本宮明早自然可以自己清洗。”
不理會雀兒驚訝得不可置信的眼神,閔想綰直接入了內殿就寢了。昏暗的燭光不斷地跳動搖曳着,閔想綰看着自己蔥白嬌嫩的雙手,諷刺地笑了。
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受到這種排擠冷漠,可那又怎麼樣,她能爬到貴妃的位置,還奈何不了一桶衣服麼!
雞鳴一起,閔想綰就習慣性地起身,看着依舊在牀邊拿着銅盆照顧自己洗漱的雀兒,心中氾濫着愧疚之情。
“終究是本宮連累了你,若不是本宮,你現在怕都是成爲了總管嬤嬤罷。”閔想綰看着有些空曠的梳妝檯,一些不起眼的耳墜、鏈子,全部都在這幾天被宮女們搜刮了一番,就連外殿的那幾盞油燈都沒有放過。
雀兒看着僅戴着一隻金釵的閔想綰,縱使是最簡單的髮髻都遮掩不了她自己的美麗。當她聽到閔想綰的話時有些惶恐,“娘娘身份尊貴,奴婢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用三生三世的好運都換不來的,娘娘日後莫要再說這不吉利的話語。”
“你倒是有心了。”閔想綰閉眼假寐,讓雀兒給她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着裝。後庭的那一盆衣服,她可是要在一天之內全部洗完曬乾的。
閔想綰幹練地挽起袖子,雀兒在一旁示範着洗衣的姿勢和動作,兩個人的清晨,便全給了這些衣服。
閔想綰不一會就發現自己的手指尖開始皺皮,然後洗得越久,手指泛紅的地方就越發疼痛,直至日上三竿,閔想綰的手指已經紅腫得不成樣子了。
雀兒看着閔想綰的手,着急地快要哭了出來,“娘娘,您的手……奴婢,奴婢這就給你去喊御醫。”只見閔想綰原本就白皙的肌膚變得有些蒼白,紅脣早已泛起幹皮,因爲洗衣服而有些散亂的髮髻讓她整個人添了幾抹扶風弱柳的姿態,只是那微微蹙起的柳眉讓雀兒有些擔憂。
“不必了,且不說太醫院裡有沒有御醫願意幫我診斷,況且不過是手泡水多了。雀兒你幫我倒杯茶吧,我歇息一會就好。”
雀兒連忙將她扶進內殿給她倒上了一杯茶,閔想綰勉強地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喝的時候,幾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參見貴妃娘娘,到了午膳的時辰了,還請貴妃娘娘用膳吧。”幾個宮女敷衍地行了禮後就毫不客氣地擰着食盒走了進來,雀兒打開食盒一看,跟昨晚一樣簡單至極的飯菜,而且,餿味比昨晚的更加嚴重。
“好哇,你們御膳房可真是大膽!娘娘是千金之軀,你們居然敢拿此等餿飯來做吃食!你們還記得宮中的規矩嗎?”雀兒一臉不平地說道,閔想綰想要阻止卻覺得頭暈眼花,根本無力言語。
卻見那幾個宮女一臉諷刺輕蔑,“千金之軀?得了吧!過幾天就要入冷宮的廢妃,還那麼嬌貴得緊呢?做夢去吧!”
“那你們也全部都給朕到冷宮做一場夢吧!”一道磁性好聽的聲線闖入閔想綰的耳朵,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忽隱忽現,讓她確定來人的身份卻是那幾個送飯宮女的下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對比起雀兒的欣喜,剩下的幾個宮女的聲音都幾乎帶着一絲恐懼,皇上將她們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她們恐怕真的要被打入冷宮了!
明扶溫闊步上前,閔想綰本想行禮,剛站起來都只覺天旋地轉腳步輕浮,直直地朝地板倒去。
熟悉的懷抱將她包裹,鼻尖繚繞的氣息是她留戀的龍延香,讓她頓時安心地暈了過去。
原來他,還沒有拋棄我……
閔想綰閉上眼,紅腫的雙手卻死死地抓住帝王的廣袖,讓明扶溫心中劃過一絲不捨。
“快傳御醫!一盞茶之內我要看見他們!”明扶溫注意到閔想綰不正常的疲憊,衣袂的拉扯感讓他看到對方通紅髮皺的雙手,有些惱怒。
明扶溫偏頭看着一旁戰戰兢兢不敢起身的宮女,對雀兒問道:“貴妃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
雀兒頓時有些哽咽,“這幾日送來宮裡的飯菜越來越苛刻,到了昨晚,甚至是拿着餿飯給娘娘的。從昨晚起,娘娘滴水未沾粒米未進,而且作日浣衣局的宮女又將娘娘的衣服退了回來……”
明扶溫根本就不忍再聽雀兒對其他人一句又一句的控訴,他的幾句怒言,居然就將閔想綰推入了這般落魄的地步。
明扶溫將暈倒的閔想綰輕輕地放在軟褟上,輕握她的手,細軟着聲音道:“我當然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甩袖冷笑一聲,看着跪得已經顫抖的幾個宮女,對身邊的太監命令道:“給朕查查,這宮裡頭還有多少這樣對閔貴妃踩高捧低的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