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日都是布木泰在御前伺候,可這還不算是最讓人咋舌的消息,最驚訝的便是要立先帝的一個妃子爲太后,那人便是如今的敦敬皇太妃。
雖說是在行宮裡,可白且隨並非想宮裡那人是來享受玩樂的,相反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處理政務罷了。
這幾日有人上奏,宮裡壽寧宮空缺而年輕時撫養過皇帝至十歲的皇太妃即便不是皇帝生母卻也實至名歸,皇帝本就有心不過是因爲忙給忘了,如今這件事情要在行宮定下來了。
這天皇帝帶着新進貢的冰果子露來到了鳳鳴軒,見明藥懶洋洋的躺在香妃榻上納涼,一旁的冰搖風更是不停的轉着,便打趣道:“如今你是愈發的懶了。”
明藥見白且隨來了,坐起了身子一旁的小太監便將果子露擺放在了明藥的面前,白且隨也坐在了榻上,“知道你怕熱,這果子露最好消暑了,你嚐嚐。”
明藥也不客氣接過果子露便吃了起來,見白且隨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便吩咐桃兒取來了刨冰,笑道:“皇上巴巴的送來果子露,臣妾可惦記着你愛吃刨冰呢。”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和明藥嘮嘮家常說了說聖哲近日來情況後,白且隨臉色忽然凝重了起來,明藥知道他有事情要說,果不其然他道:“我打算把母后從陰山接過來避暑。”
白且隨說的是母后並非太妃明藥便知道了他的心意,將碗碟往前一放,道:“這也是應該的,畢竟母后也撫養了您那麼多年。”
明藥不敢稱其爲太后,因爲如今還沒有昭告天下不合乎禮法,既然皇帝都叫母后自己也不是叫不得。
“只是……”白且隨擔憂的看了一下眼明藥,方說下去:“只怕這後宮會愈發的亂,你只怕會受苦了。”
明藥微微一笑:“母后來了纔好,免得臣妾管理這麼多事情忙不過來。”
兩日後,太妃鳳駕便到了行宮山口下,一行人下去迎接,只見一個穿着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帝后的陪同下上了行宮。
白且隨將太妃安置在梅落園,只讓明藥在前伺候着,其餘妃嬪都遣了回去,太妃見到自己的兒媳對自己恭恭敬敬,沒有預想的那樣心情也好了起來:“皇后瞧着真真是天下第一美呀。”
明藥看着太妃如今不過四十的面龐,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依舊看得出來當年的風華絕代,微微一笑:“臣妾怎麼比的上母后。”
明藥取了把團扇替太妃撲風,聽着她說白且隨小時候的事情,時不時就說上幾句,第一次見面不僅沒有尷尬還其樂融融。
太妃瞧着明藥很是喜歡,輕輕轉動手腕上的龍鳳紋玉鐲,隨便取下來給了明藥:“這還是先帝寵着我的時候給的,質地還算好,母后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收下吧。”
明藥知道那並非是凡物,意義也絕非一般卻沒有客氣便收下了,謝了之後又道:“皇上已經讓人修葺壽寧宮了,過幾日回去母后便了入住了。”
這一番不痛不癢的話卻說的太妃紅了眼眶,直言皇帝是個重情義的,從前她不過撫養了七八年罷了,就算情意再重這十幾年也淡了,卻不曾想當初的一個善念不忍皇子無人照拂促成了她今日的榮光。
婆媳二人說着閒話竟也過了一天,傍晚白且隨來到梅落園的時候見到二人和睦,心下大喜,給太妃叩了個頭笑着道:“兒子如今才把母后接來,還望母后贖罪。”
太妃又哪裡會怪罪皇帝,見昔日還是個稚氣的孩子如今已經成了穩重的君王,不禁簌簌落淚:“好孩子,快起來。”
三人在一起說了好些話,明藥本想抱聖哲來給太妃看看,可太妃勞累了一天又和皇后說了半天話,早已經疲憊不堪了,便說明天再見打發帝后回去。
次日,明藥吃過了早飯便帶着聖哲來到了梅落園,太妃一見到聖哲虎頭虎腦的模樣很是喜愛,抱在懷裡愛不釋手,聖哲見到太妃也是一個勁的笑,好似知道這個是自己的皇祖母一樣。
太妃將原本就準備好的長命鎖給聖哲帶上,小孩子一見到新鮮的東西就把玩不停,不一會兒便累了讓乳母抱了下去。
畢竟是太妃,衆妃嬪也不能夠忽略不計,在聖哲睡覺後便一羣人烏泱泱的來到了梅落園,以明藥爲首又一次正經的給太費油行了禮。
太妃吩咐她們坐下,說話見淑妃發現太妃對皇后親厚不像對他們溫和卻多了分疏離,端起茶蓋波動了浮在上頭的白沫,“太妃對皇后真是親切,果然是快要成爲一家子的人了。”
她“太妃”二次咬的極重,似乎在提醒太妃要注意身份,又將太妃和皇后的關係扭曲了,非要說人家攀權富貴。
明藥冷笑一聲,警告着:“既然是一家人,皇上都對太妃敬重三分,莫非淑妃你還能越過皇上不成?”
淑妃見自己的話語根本沒有撼動對方分毫,不由覺得挫敗,悻悻道:“太妃贖罪,臣妾不敢。”
太妃也知道淑妃母家對朝廷的重要性,卻也不想太過親近就此失了自己的身份,只淡淡道:“不過是小事,下不再犯就好了。”
見氣氛尷尬,本就有着一雙巧嘴的寧嬪說了些玩笑話,都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漸漸便起來了。
一旁的芳嬪雖是笑卻不過兩下,樣子端端莊莊的,太妃見了也打趣道:“瞧着咱們寧嬪和芳嬪的性子,真真是要換過名號纔對呢。”
衆人也跟着樂了起來,布木泰將方纔笑顫歪了的八尾鳳簪給扶正,吩咐了身旁的辛月幾句,不久辛月捧了盆開得整豔的綠牡丹上前,布木泰笑道:“這是臣妾父王送給臣妾的,聽聞太妃喜歡綠牡丹,便借花獻佛吧。”
誰知道太妃臉上的笑容卻漸漸下去,看着布木泰的眼神也多了分不喜,衆人不知道所爲何故,卻知道端妃這回兒是得罪了日後的太后了。
她們不知道是爲什麼明藥卻知道,知道太妃要來,衆人定然是忙着查她喜好,明藥也不例外,綠牡丹確實是太妃喜歡的花種,有件事情還是白且隨告訴她她才知道的。
當年的太妃也有得寵的日子,先皇很喜歡她說她在綠牡丹叢中的笑容最讓他難忘,可後來白若磬的母妃玉妃也同樣在綠牡丹叢裡出現,奪走了太妃的寵愛。
這也就是爲什麼太妃見到綠牡丹反而是生氣的原因了。
布木泰知道綠牡丹不爲太妃所喜也不介意,吩咐辛月又帶了幾樣太妃喜歡的物件,可太妃依舊是神色淡淡,後來布木泰自討無趣便定分了下來。
衆人見布木泰如此討好太妃不由得蔑視,容嬪見自己不得臉,又瞧見太妃的鳳簪上少了一尾,便道:“太妃,這羣奴才也忒大膽了,居然敢對太妃不敬,這鳳簪十尾居然少了一尾。”
此話一出衆人都看戲般瞧着容嬪,果不其然太妃的臉色愈來愈沉,還是明藥出來打圓場:“太妃,容嬪是皇上身邊的舊人了,她難免有看晃眼的時候。”
明藥的這一句舊人確實是在打容蓮的臉,她不過是二十多罷了,比不得年輕的卻也不算老。
只是容嬪這次是真的觸到了太妃的逆鱗,她本就是除外尷尬的位置,不上不下的旁人也不敢現在讓她以太后的規格自居,可皇上那聲母后也註定了是遲早的事兒,便打造了和皇后一樣規格的九尾鳳簪,與太妃的多了一尾比太后的少了一尾。
可容蓮卻不識趣,這衆人心明的事情她非要宣之於口。
這一天下來兩個看似得寵的妃嬪便將日後的太后給得罪了個徹底,淑妃方纔的不敬也是得罪到了,只怕席位上除了方纔巧言的寧嬪最得臉便是皇后了。
帶一羣人都散去的時候,明藥這才寬慰着太妃,笑道:“母后,你切莫理會兒她們,不過是一羣年輕氣盛的小丫頭片子罷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藥也不由得感慨萬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自己才十六歲,如今竟然也二十了,這四年裡也發生了許多讓自己都不禁咋舌的事情。
太妃是在宮裡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也是四年前纔去的陰山,她也是那個年齡過來的人自然知道這羣小的心裡是怎麼個想法,方纔不過是觸景傷情罷了,又怎麼會真的去同這羣小輩計較。
“我也不會真的有事情,皇后就先回去吧,把聖哲留在我這裡玩一會兒,晚些時候再送去給你。”太妃是真心喜歡那白白嫩嫩的孫兒。
明藥微微一笑,難得有人喜歡她的聖哲,道:“母后喜歡他是這孩子的福分,便留在這裡陪母后過夜吧。”
她知道太妃這十幾年孤苦伶仃,心裡必然是寂寞萬分,有個孩子陪她解悶也是件不錯的事情,而她又很有經驗從前也是宦官家出來的,必定比自己更能教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