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來到乾清宮時,只聽見裡頭傳出嫋嫋婉轉的簫聲,她現在屋檐下,天空不知道何時飄起了毛毛針雨,那簫聲更顯得清寂。
王公公瞧見是淑妃來了,連忙上前行禮,笑道:“娘娘,林淑女在裡頭呢。”
端妃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面對了,裡頭時不時傳出的笑聲如同一把利刃穿透骨血,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在裡面的那一個人?
見端妃臉色不對,王公公連忙道:“娘娘,皇上剛剛說任何人不能夠進去打擾呢。”
王公公不說還好,一說更無異於火上添油,端妃冷冷道:“是了,她一個小小的淑女都有那麼大的面子,真是了不起。”
瞧着端妃的轎攆已經遠去,王公公這才長長嘆了口氣。
而時間也過的快,春冬交替眨眼便到了三月份,選秀是在四月底,三月中旬的時候皇帝還要帶着妃嬪們出去踏春。
皇家林院已經準備好了,皇帝便帶着妃嬪出發,不過兩個時辰便到了,明藥下了馬車便覺得眼前一亮。
這裡雖然是皇家打造的,卻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開春楊柳依依,前方柳樹夾堤而垂,映水成碧,微風拂過捲起層層波穀,一條河環着林院,那林院打造得更是巧奪天工,彷彿是宛在翡翠盤裡的水晶,金碧輝煌。
衆妃嬪入宮多年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美景,都駐足看了許久,待到了內院之時,衆人更是驚訝,這裡竟然不啻皇宮。
這一回兒白且隨倒是沒有讓林淑女近身服侍,反而是讓明藥去了御前,明藥一路上瞧了許多風景,到了白且隨的內宮時,卻見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明藥剛要離去,一道聲音響起來:“藥兒。”
那聲音更是清透,彷彿雨前風拂過水麪,可熟悉之極,又似乎從亙古遠方傳來,明藥極力想要想起來,卻怎麼也不知道。
忽而一男一女從那扇雕花長屏出來,兩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明藥眼睛一亮,驚喜道:“清王,千倪。”
白且試和鳳千倪也是一笑,明藥彷彿是看到了當年的他們,可自從自己回來了以後便再沒見過了,早已經紅了眼眶:“你們……這些年都去哪裡了?”
鳳千倪拉着明藥坐下,早已經不是從前孤傲的模樣,眉目間多了分柔婉溫存:“這些年,我跟試出去遊走,當年沒來得及告訴你,如今回來了。”
明藥抓住了鳳千倪的字眼,壞笑道:“喲,什麼時候搞在一起了?”又伸手撓鳳千倪的腰間,“好啊你們,成親都不告訴我。”
白且試則道:“如今不是回來了嗎?”
明藥這纔看向白且試,他和從前一樣,依舊眉目滿是書卷氣,也愈來愈穩重,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長年在外,皮膚不似從前的白皙。
鳳千倪抓過明藥的手,笑嘻嘻的說要出去說悄悄話,白且試自然不會不同意,兩個女子便奔出去了。
來到河堤邊,明藥摘了幾片柳葉在手碾碎,復又扔進了河裡,引得尾尾錦鯉浮面覓食,鳳千倪瞧着明藥風華不減,只嘆道:“明妹兒,這麼多年你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呢。”
兩人幾年沒見,可當初那過命的交情卻讓她們一點都不陌生,最重要的,怕是面貌變了,可那心沒變。
鳳千倪撫摸着一旁的柳樹枝,如今吐了些嫩芽,碧黃碧黃的十分可愛,“聽說你已經有了一個孩子?”又十分曖昧的說着:“沒想到你當初那麼想離開,現在居然甘心爲了他就留在這裡。”
明藥彈了一記鳳千倪,提起裙襬來到河堤底下,那裡有一條用磚石鋪成的小路,一旁是悄悄從泥土裡鑽出來的草兒,青青鬱郁的很是好看。
“一春復一春,我原以爲我們不會見面了。”明藥心裡有些惆悵,旋即又笑道:“我們都是孩子的娘了,哪裡還能像當年一樣動刀動槍,不怕生死呢。”
這回輪到鳳千倪窘迫了,支吾道:“你怎麼知道?”
明藥只是瞥了一眼鳳千倪,見她滿面通紅,不由笑道:“我也不是沒生過,而且宮裡的女人也多了去了,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
雖然是春季,可那乍暖還寒的時候依舊不能在外頭逗留太久,明藥便帶着鳳千倪來到可以自己的居所。
一回到明藥院子裡,鳳千倪老遠便看到了靜妃,手裡還帶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上前後冷冷道:“這位是哪位啊?怎麼見了皇后也不行禮?好大的架子。”
靜妃尷尬不已,平時明藥都是不用他們行禮的,眼前的女子瞧着是生面孔,可衣着卻不像尋常人家,也只好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元禮見鳳千倪對自己的母妃絲毫不尊敬,平時跟着聖哲越來的尊貴也擺了出來,板着小臉:“你纔是大架子,我是皇子,我的母妃是靜妃,你又是誰,憑什麼對母妃指手畫腳?”
上前的名言聽着元禮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哭笑不得,元禮見到明藥連忙上前,指着鳳千倪說這個姐姐好凶,明藥見他嘟着嘴,軟軟糯糯的可愛極了,笑道:“姐姐是元禮的嬸嬸,元禮快去見過嬸嬸。”
鳳千倪早已經被元禮方纔可愛的模樣給軟化了,知道自己誤會了人,歉意的看着鳳千倪:“失禮了,我以爲你跟那些胭脂俗粉一樣,來給明妹兒尋黴頭的。”
靜妃詫異着鳳千倪對明藥的稱呼,她從前家中貧寒,根本不能夠和侯爵府大小姐相提並論,沒見過也是自然的。
“這是侯爵府大小姐。”明藥簡單的介紹,靜妃登時瞭然,她從前也是聽過的,而元禮則撲在明藥身上,仰起頭問:“皇后娘娘,太子哥哥回來了嗎?”
聖哲如今已經六歲了,方纔下了馬車便出去了,而元禮一天都見不到哥哥,自然想念,卻不想聖哲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將他從明藥身上拎起來,“說了多少遍,男兒志氣,不要總是撒嬌。”
元禮見哥哥突然出現,笑得嘴都咧了開來,可聖哲教訓自己心裡又不高興,嘟着嘴:“難道太子哥哥沒有跟皇后娘娘撒嬌過嗎?”
聖哲登時紅了臉:“那……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又看到了一旁的鳳千倪,問道:“母后,這是誰?”
“她是你嬸嬸。”明藥瞧着愈發懂事的聖哲心裡安慰極了,繼而讓聖哲帶着元禮出去玩,三人則進去談事。
“太子便是你的孩子吧?”鳳千倪的眸子亮晶晶的,自從看到聖哲開始便是如此,又道:“眉眼像太……皇上,這鼻子跟你一模一樣,長大以後必然跟皇上一樣。”
明藥點點頭,說那都是以後得事情了,又凝重的看向鳳千倪:“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公開身份?總不能讓孩子這樣沒名沒分的吧?”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回去看看鳳老爺子?”
鳳千倪眉色也沉了幾分:“回去過了,老頭子身子不錯,很硬朗,也是這樣我才放心。”也知道明藥是擔心自己再一走了之,笑道:“我這回是真的不走了,你放心吧。”
靜妃見她們說的話自己插不上嘴,也只在一旁靜靜的聽着,偶爾提起那和闐白玉如意壺替她們添添茶水,偶聽到關於孩子的,又見她們定了下來,方問:“鳳小姐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鳳千倪也樂得跟她說話,呷了口茶:“是個女娃娃,今年也已經四歲了,皮得不行。”
明藥則笑道:“宮裡也有兩位公主,也都是這個年紀,等你們公開什麼以後便帶進宮裡我瞧瞧。”
這個正中鳳千倪的心事,又怎麼會不答應,只是忽然臉色突然凝重了下來,聲音細如蚊:“當年的老二,我和試遊蕩多年,似乎聽過他的信息。”
這一個老二明藥自然知道,彷彿是不可置信:“你確定嗎?”而鳳千倪則搖搖頭:“不一定,只不過真的是太像了。”
明藥心裡盤忖着,旋即笑道:“和皇上商量商量,對了,估摸着清王也在跟皇上請旨吧,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靜妃則道:“娘娘,最近端妃也不知道怎麼了,明裡暗裡和永和宮那位新寵計較,只怕是在盤算些什麼。”
明藥嗤笑:“那一位得寵,一個月幾乎有大半是她的,還有好幾天是她勸到了淑妃那裡,說得好聽是她深明大義,心胸寬廣,難聽了則是她主僕二人謀得一手好計策。”
鳳千倪聽了則一臉憤怒:“白且隨他也真是膽子太大了,居然這樣冷落你?”
明藥卻不以爲意,示意鳳千倪放心,又道:“我若是被冷落,就不會好端端的坐在這裡了。”
靜妃也道:“是啊。”轉而又看向明藥:“娘娘,臣妾得到消息,萬水國今天回送來一名女子,聽聞甚是美豔。”
明藥神色莫測,嘴角若有若無一絲笑意,靜妃看了莫名心安,只聽她道:“送上門來的美人爲何不要,如今這後宮裡是愈發的熱鬧了,往後可就沒那麼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