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幕式<3>
甘肅微笑着說:“我倒是沒事,”他頓了一下:“明明,你遇到的麻煩可不小啊,怎麼樣,願不願意跟我聊聊?或許我能幫幫你。”
“他一定看到了我的頭髮是怎麼從黃色變成黑色的。但他這種反應……”夏炬明還沒有逃避現實到拒絕承認的地步,只好說:“我說了您也不相信,您還是別問了吧。”
“我可以聽聽看。這麼多年來,你甘叔叔可涉獵了很多方面的知識啊。咱們找個聊天的地方。另外,有一些事,恐怕還要我給你補補課呢。”說着,甘肅衝着車外的司機招手,然後又叮囑夏炬明:“怎麼樣,先跟你爸說一聲吧,咱們可有得聊呢。”
“我這事真是挺蹊蹺的!”
“是啊,我覺得你被什麼靈物附身了,否則頭髮也不會出現這種變化。”
這句話攻破了夏炬明的防線。
雖然已經跟父親打過招呼,但既然長輩囑咐,酒瓶還是掏出了手機。諾基亞綠色顯示屏上帶着“新信息,現在讀取”的字樣出現在了他面前,這時他纔想起還有三個人跟他預訂了今天晚上的時間。
“叫不叫這幫傢伙一起來?”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在夏炬明的腦子裡,手機上的字幕就出現了一排數字,滿意的手機號碼。
這死胖子。
酒瓶心裡想着,一邊不耐煩地搭腔,一邊向甘肅點頭示意可以走了。
“喂~,”電話裡傳來的卻是黑子要死不活的聲音“你丫怎麼回事啊,多少個短信啦,還來不來了?”
夏炬明稍稍有點吃驚,一般都是滿胖子打電話,要不就是楚渢,很少有黑燁打電話的時候:“我可能過不去了,你們自己玩吧。”
“我靠~,你丫有勁沒勁啊,哥幾個都等着你呢。”黑燁仍然拉長了聲音耍賴。
酒瓶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這老電話外殼雖然有很多磨損,但是音質卻很好,黑子的聲音已經大到足以讓車裡的人都聽清楚,他可不想在半個偶像兼父親好友的面前丟人:“行啦,我這有點急事。到時候我再跟你們解釋吧!”
“真不來啦?”
“我真有事。沒事我掛了啊?”夏炬明眉毛都擰到一起去了。
“我靠,那算了吧……”
這邊眉頭還沒舒展開,就聽電話那頭大喘氣地接了下去“我們這邊可出事了啊,你自己小心點!”
“啊——?”酒瓶聲音都有些變了,他還沒有從剛纔變故的餘韻中徹底解脫,又要考慮甘肅到底知道些什麼,正是惴惴不安的時候:“出什麼事了?”
這過激的反應被甘肅輕易地察覺到了,中年人本想安靜地思考一下怎麼獲得夏炬明的信任,以及如何從這個來歷不明的獵物身上獲得情報,其實剛纔聽着電話裡的聲音,他已經有些厭煩了,不過夏炬明最後的反應又引起了他的興趣,一雙眼睛也定格在了那張不知所措的臉上。
“我們剛纔……,你先說你有什麼事,要真想知道出什麼事了就過來找我們。”這次換成黑燁不耐煩了,從頭到尾,這個電話的主動權都在他手裡。
“你等一下啊。”酒瓶不安地看了一眼甘肅,從眼神中徵求中年人的意見,爲了得到獵物的信任,甘肅點了點頭:幾個半大的孩子能有什麼大事?先讓他去看看吧,然後再踏實徹底地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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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志猛地提速,甘肅、夏炬明、以及開車的王陵,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將把他們的命運引導到什麼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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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燈光朦朧,隨着貓王的老歌,敖方吞下了杯子中的紅酒。再有半年他就該18歲了,已經有很多的女孩,或者是女人稱讚過他喝酒的樣子。年輕、英俊,有勢力,都是她們稱讚他的理由。他喜歡別人叫他“公子”,他就是濁世的翩翩佳公子,看着身邊的小丑們自得其樂的表演。這個年輕人知道每一個人到他身邊來的原因,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
辦事之前,敖方喜歡到老酒的吧檯前喝幾杯,開始是爲了壯膽,後來,他習慣了在酒精的催化下,微醺薄醉地體驗別人的痛苦,貓玩弄老鼠的感覺。
兩個穿着花色襯衫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臉上帶着驚疑不定的神色。敖方一直在等他們,既然是他罩的場子出了事,他也想看看自己手下的反應有多快。
“公子哥……”臉上帶着紫色淤痕的青年想對敖方耳語,但他拒絕了:“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說,沒見過酒哥啊?”
“…九哥。”手下們遲疑着打了聲招呼,趕忙進入正題:“公子哥,白羽那邊出事了。”
“我知道,什麼都別說。站好了,先理順了該怎麼說在開口。”
五分鐘之後,敖方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東西,儘管不太詳盡,但從心裡讀出來的東西比嘴裡說出來的更直接。雷大之所以重用他,就是因爲他有別人沒有的能力,所以他才能以17歲的年紀,成爲組織的核心,當然,這和他“優異”的表現也是分不開的。
“酒哥,給他們兩個一人調一杯,記我的帳,我出去了啊。”敖方拍了拍兩個歲數比他還大的小弟的肩膀,向着門口走去。
“來,不要客氣,壓壓驚吧。”隨着熱絡的話語,兩杯淡藍色的酒擺上了吧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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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西風400在灰暗的街道上劃出銀色的線,那是敖方的驕傲之一。一輛大排量的摩托幾乎可以滿足所有像他這麼大男孩的虛榮心,所以當雷大把這輛車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他的時候,敖方就再也沒有猶豫。
加入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第一次直接從老二那裡接活,任務很奇怪,就是讓他去白羽檯球廳,把所有夥計的記憶讀一遍,關於今天晚上怪事的記憶。坦白說,敖方很不喜歡陰虯這個人,儘管他看起來很有點本事。
沒有人會對整天藏在陰暗的屋子裡研究另一個世界的人感興趣,尤其當這個人給別人的感覺是他本身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查查看吧,這種無聊的事。”進入檯球廳大門的時候,敖方下意識的拍了拍掛在背後,外罩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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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可以看到西山的輪廓。
溫度與體溫差不多,像是泡在氣態的水裡,有汗也發不出來。天色不像昨晚那樣陰沉,卻也不如拉馬斯城堡那裡月光洗地,烏濛濛的月亮半死不活地吊在半空。破舊的路燈暈着昏黃的燈光,黑色的桑塔納就停在燈下面。
這裡已經很接近香山了,空氣十分新鮮,卻很少有車經過。那四個閒人晚上沒事的時候,偶爾會到這裡看星星。不過今天晚上,既沒有星星可看,也沒有看星星的心情……,甚至連呼吸新鮮空氣的心情也沒有。
黑燁掛上電話之後,好一陣子沒說話,只是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眼睛沒有焦點地看着車外,他也動了點顆煙的念頭。
滿意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垮在駕駛席上,雙手卻緊緊抓着方向盤。
楚渢則雙眼無神的靠在後座上,一言不發。他已經沒有力氣抱怨了,所有的精力都被右手抽走了:他的右手平伸出窗外,自肘以下的肢體冒出紅色的光芒,周圍的空氣在高溫的刺激下不斷地升騰,使得本來就細瘦的胳膊看起來也在妖異的扭動。男孩始終垂着頭,他T恤衫右側的短袖已經不在了,靠近右肩的地方都變成了焦黃色,這是他們跑到這裡的原因之一。
“我靠,這死東西怎麼還不來啊!”滿胖子舉起左手做出拍打方向盤的動作,可手就凝在斜向上的位置,再也下不去了:有根球杆被他的手無意間擋斷了,斷掉的地方光滑仿若刀切,這是他們來這裡的另一個原因。滿意也是習慣成自然,還好收住了手,這一夜反正是把黑子折騰得夠嗆,本來混得不錯的檯球廳,以後都不用再去了。
直到凌志靠了上來,車裡的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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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人裡面,夏炬明是最認路的;滿胖子因爲開了一段時間車,所以跟黑子差不多;如果讓楚渢找路,……當然,還是會比某位能變小豬的老兄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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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把車停在距離那輛深色桑塔納2000三、四十米的地方。靈氣的亂流合着敵意從前面的車飄了出來,扎得他的皮膚生疼。冷汗從鬢角眉梢淌了下來,也沾溼了後背上的衣服。實際上,從很遠的地方開始,他就已經有這種感覺了,把車停在這裡,是因爲他的腿已經抖到臨界的狀態,再往前這可憐的司機就要崩潰了。
還好甘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沒事,就停在這裡吧。”
王陵感激地看了一眼他的老闆,盡最大的可能平穩地停住了車。
“你的朋友就在前面的車裡?”甘肅不無疑惑地看了一眼夏炬明。他也感覺到了那些非同尋常的東西,很久沒有遇到過了。
“應該是吧,那是他們的車。”夏炬明什麼也沒有察覺到。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他需要學習的東西。
再次打電話確認過之後,甘肅陪着夏炬明下了車。儘管年輕人覺得不需要,也不太好意思,但是甘肅堅持這樣做。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實際上,在夏炬明與黑燁通過電話後,甘肅所感覺到的壓力減輕了很多;否則,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敢下車,能走到什麼位置。後排窗戶垂下的那隻右手,儘管已經不那麼紅熱了,但是在甘肅看來,仍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楚渢稍微恢復了一些,懶洋洋地癱在後座上,腦子一片空白。三個人全都不想下車,等着酒瓶和那個偏老的“地中海”走過來。
夏炬明走到車旁,看着要死不活的弟兄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所以他還有點幸災樂禍:“怎麼啦,非叫我過來,出什麼事啦?”他當然不知道這三個人經歷了什麼,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心態也應該能放正一點。
“你丫少廢話,”黑燁耷拉着臉,他的臉一旦繃起來,皮膚還是很細嫩的,大概是這一部分肌肉運動太多的緣故。他也沒想到什麼人跟着酒瓶來的:“滿胖子和楚渢全出怪事了,你讓人家先走吧,咱們得好好聊聊這事。”說着,黑子指了指酒瓶旁邊的中年人。
“這……”酒瓶爲難的看了一眼甘肅。
甘肅這會已經有點亂了方寸,不過沒有外露罷了。後排車窗外掛着的那隻手,這幾個孩子的狀況已經超過他的預想,可以的話,他寧願沒有摻合到這件事裡來。
他閉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時,盛夏的酷暑漸已散去,晚風帶着絲絲清爽,混着周圍的泥土香,空氣中隱約有雨的氣息。作爲一個人來說,甘肅已年過半百,兒女雙全,家庭和睦,事業如日中天,除了政治,其它方面全都是成功的代名詞;可是,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在這個身份的背後,還藏着許多他想渴望的東西。
無論是什麼生物,當他有了智慧之後,總是會不斷的渴求他所沒有的,這種需求具有如此大的魅力,以至於足夠讓人變成魔鬼,讓魔鬼變成人。
甘肅睜開眼睛,他作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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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燁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在這裡聊天,環境還不錯。
看着中年人大步走回自己的汽車,夏炬明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對黑燁指着甘肅的背影,一副如鯁在喉的樣子。
滿意和楚渢也都下了車,身後的奇景吸引了他們,滿意拍了一下酒瓶的肩膀,同樣指着那個陌生的中年人。
ARK的董事長站在他的座駕前面,背對着四個年輕人,雙臂交叉高舉過頭,一層駁雜的光從他深色的套裝中透了出來,淡淡的顏色起先還不太明顯,不久,光芒濃重了起來,鮮綠中夾雜着淡淡的粉色,好像有生命的一般,在空氣中不斷的流動,漸漸在他身體的周圍形成了一道光幕。雖然遠遠地看不清楚,但是桑塔納周圍的人也見證了那個光罩從無到有、不斷變大的過程,越到後來,色彩的變化也越加迅速。突然,甘肅雙手向體側中各劃出一道弧線,光罩儼然在車前形成一道屏障,凌志車起步、前進,光消失的時候, 車也不見了。
在四個受教育對象的震驚中,西服革履的施術者踱着步走回他們面前,甘肅摘掉了眼鏡,笑着說:“孩子們,不介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酒瓶的臉都快抽筋了,他維持着剛纔詭異的表情看完了靈異表演,聽到這話纔想起自己的職責,對着呆若木雞的三個朋友,用還沒有恢復的舌頭介紹道:“這,這是甘露的,…爸爸……”
如果不是坐着一輛車過來的話,夏炬明也很懷疑他面對的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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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閃光之後,黑色的車也在夜幕裡消失了蹤影。
夜已經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