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惑解惑<1>
甘肅帶着四個敗兵似的男孩進了一間有着大個回形桌的房間,指着桌邊看起來很舒服的皮轉椅招呼道:“不用客氣,隨便坐吧。”
這裡是甘肅留作特殊用途的別墅,就在溫泉鄉邊上,距離剛纔的傳送地點並不遠。他直接把車送到了地下車庫。穿過了不長的走道,來到同是在地下的會議室。
既然甘肅和夏炬明的關係最近,酒瓶只好先做出表率,找了張靠近上首的椅子坐下,其他三個也隨着坐了下來。一堆的怪事把他們折磨得夠嗆,看來,有人可以給點交待了。……坐在如此舒適寬大的座椅上,即使聽到什麼詭異的答案,大概也不會癱到地上去吧?
“好吧,孩子們,”甘肅推了推眼鏡,用給新員工作輔導的語氣說道:“我很理解你們現在的感受,我知道你們還很不習慣、也不瞭解你們的狀況,沒關係,我會盡可能給你們補習一些知識。不過,我想知道,炬明我從小就認識,他是個普通人;你們三個,之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怪事?”說着,他的眼神一一掠過列席的年輕人,“要不,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別看黑燁平時話最多,可是在生人面前,他的舌頭就不那麼靈活了;滿意低着頭,別指望這胖子會身先士卒。
楚渢先開了口,他的右手已經恢復了正常,雖然還有些頭重腳輕,但說話沒問題,順帶他也舉起了右手當作打招呼:“您好,我是楚渢。真不好意思,剛沒跟您打招呼。這是黑燁,這是滿意。”他倒是不在乎破損的T恤,看到邊上兩個人那麼拘束,他覺得有點說不過去:都什麼時候了,既然人家肯幫忙,還不趕快進入正題?
“我們和炬明,還有甘露都是初高中同學。本來是一切正常的,就是昨天晚上遇見了怪事。從來沒有遇到過的。”說完,楚渢看了看酒瓶。
夏炬明嘆了口氣,他對楚渢的直性子是真沒辦法。雖然他跟甘肅很熟,但這個中年人今天的表現,已經不在他所認識的那個“甘露的爸爸、父母的朋友”的範圍之內了;現在的甘肅,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無法把握。他本想先聽聽甘肅會怎麼說,儘量不要把實情說出來,這可倒好,編都來不及了。
“你的戒指也是昨天晚上戴上的?”甘肅對那個東西也很有興趣。
“這個?”楚渢擰了擰戒指,“這是今天早上不知不覺就有了的,可是摘不下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剛剛猜到兄弟們冷淡的原因,只好停住話題。
沒有人說話,屋子裡的氣氛有點尷尬。
敲門聲響過之後,走進來一個身着深色套裝的女孩,娟秀的容貌讓四個半大的男生有點手足無措。她在每個人的身前各放了杯咖啡,然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協調的氣氛得到微妙地緩和,甘肅品了一口杯中的飲料,他這杯的內容與別人的有所不同,然後靠到椅背上,說道:“好吧,也許你們是被什麼人捉弄了。頭緒很多,我來給你們些指點,如果有什麼想問的,就提出來。已經很晚了,你們的家裡人不會擔心吧?用不用通知一下?”
這次,聽衆們一致搖了搖頭,講話繼續。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甘肅,是甘露的爸爸。這是你們已經知道了的。雖然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時間不算長,但我看你們的樣子,應該已經經歷過一些比較奇怪的事了吧?”
年輕人們互相看了看,夏炬明點了點頭。
“我還有一個身份,嚴格地講,我並不算是人。不用害怕,”看到滿意驚恐的目光,甘肅有些無奈,這種反應一點也不奇怪,他接着說:“其實我和人類的關係還沒有那麼遠,你們可以稱呼我達姆拜爾,就像明明在車裡稱呼我的時候那樣。”夏炬明皺了皺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沒關係,你自己可能不知道。”
這時,我們的靈異半桶水囁嚅着不大禮貌的解釋:“……達姆拜爾?半人半吸血鬼,人與吸血鬼的……”楚渢的聲音不大,並不能保證別人能聽到,但其他人還是都轉向了他,其中三個又馬上轉向了主講人的方向。
被點破了身份的中年人也有些吃驚,他沒想到這幾個孩子裡還真有懂一些這種知識的人:“對,很正確的解釋。我就是人與吸血鬼的混血兒。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對血的需求沒那麼強烈,而且我會盡量用對待露露同學的態度來對待你們,這你們可以放心。”
聽着甘肅若無其事地承認這種驚世駭俗的事,男孩們實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就忽視了他話語中的含義。昨天晚上的怪人大夥都不認識,總算還有點距離;這次倒好,同學的老爸使用了魔法還不說,居然還承認自己是傳說中的怪物,好像還是品種特稀有的那種,放在誰身上,這種事的打擊都小不了。
夏炬明是受到刺激最大的一個。他和甘家認識的時間最長,和甘露的關係最好,突然聽到這種話,就好像是他在學校時聽到母親過世的噩耗一樣,有種無法把握的東西如青煙一般從他的生命裡消散了,雖然不確定是什麼東西,但那空白是如此的明顯,再結實的身體也不能抵擋這無法言傳衝擊。他把身體窩在椅子中,耳邊傳來黑子的聲音:“您能怎麼……”
“再證實一下嗎?”
“對,我還是有點不相信。”
“可以,”甘肅摘下眼鏡:“不過希望你們不要太害怕,咱們要進行的步驟還有很多。”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雙瞳孔已經是血液的顏色,在白色的日光燈下發出略帶青色的光芒;他緩緩的張開嘴,門牙的兩側各有一個白色的突起。
聽衆們對這麼直接的示範顯然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們的身體對這種異樣變化本能地閃躲,如果不是座椅夠結實,滿意可能會翻過去,其他三個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他們體重比較輕罷了。
忽然有火烤的感覺傳來,本來黑燁以爲是甘肅的變身造成的,但看到那隻發紅的手時,他才知道錯了。
楚渢右手張開舉在身前,手心的紋路逐漸滲出了光:光很柔和,就好像燃燒着的碳,溫暖而明亮。但這明亮也耀紅了每個人的臉,黑燁因爲坐的近,感覺就像坐在爐火邊一樣。楚渢並沒有覺得熱,他的右臂在輕微地顫動,手臂上的靜脈突了出來,可是那些靜脈並非普通的青色,血管在表皮下面浮現的赫然也是鮮紅的顏色。他也不知道胳膊是否在用力,右手輕飄飄的,知覺只到達手肘的位置。
“控制住你的心,孩子…,放鬆,什麼也沒有發生,不要再害怕了。來……,平靜下來,像我一樣,這並不難。”
“怪手男”透過手指的間隙向甘肅望去,那雙紅色的瞳孔已經回覆了黑色,也許是褐色的,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吸血鬼特有的嗓音和微笑,其中的力量對於控制人的心靈來說,還是很有效的。帶着戒指的手無力的從空中落下,拍在桌上,光和熱都消失了,桌面毫髮無損。要知道,剛纔在檯球廳的時候,一顆玻璃鋼的紫四就在這手裡變成一團怪異的閃光,兩三秒之後就變成了灰燼。不過,奇怪的戒指毫髮無損,只是他們都沒有心思去留意。
楚渢靠在椅背上,脫力感明顯小於上一次。之前右手發生異狀時,他覺得就好象喝醉了酒,只有腦子是清醒的,渾身上下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被黑子和滿胖子從檯球廳半拖半架着出來,費了好大勁才弄上了車。
“好了,他應該沒事了。”甘肅轉向夏炬明,神情嚴肅:“但是這種狀況並不是普通的靈障,現在你們是不是能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呃,是這樣,”夏炬明打定了不說實話的主意,能省則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四個昨晚在網上聊天,八點半鐘左右吧,來了個叫拉馬斯的人,先聊了幾句,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四個就能互相看見了,也看見了那個人,是個銀色頭髮的男的,挺高的。我們坐在一棵大樹下面聊天,後來……,後來好像有幾道閃光…………然後我就又回到電腦前面了……”夏炬明回過頭來,似乎要徵求別人的意見,但他背對着甘肅飛快地擠了擠眼睛,胖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對面的黑燁也看到了;楚渢沒看到,可他暫時沒精力說話。
“你還記得什麼嗎?”這種沒頭沒腦的話,讓甘肅沒有辦法判斷:“你說你們都能互相看見,是像我剛纔做的那樣,把你們傳送到那棵樹下嗎?”
酒瓶略一沉吟,滿胖子就抓住了表現的機會,他看起來非常誠懇:“不是,我感覺當時還是在家裡,我們坐在樹下面說話,看起來就像是全息攝影,周圍的景物不是太清楚,但是家裡的東西還都在。”
滿意的解釋讓甘肅更摸不着頭腦,而夏炬明對這種效果卻很滿意:這個胖子就這種時候用得上。
“那…那個叫拉馬斯的長得什麼樣子,還記得嗎?”
“銀髮,長臉,長得挺高的,看起來像是外國人。”
“有什麼很特別的地方嗎?”
滿意歪着頭想了想:“他的頭髮特別的亮,不像普通人那樣是白的……”
“…好吧,可能你們也記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了。”甘肅決定放棄沒有頭緒的推理,他也考慮到這幾個小子可能沒說實話,但是這還不用着急:“那,楚渢是吧,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呢?”
“剛纔在檯球廳等…炬明的時候,一道光照在我的手上,當時我手裡還有顆檯球,那顆球直接就……氣化了。”反正對方也不是人了,對這種事應該接受得了吧?
“檯球廳?”甘肅明顯沉默了一下。
其實楚渢也沒有把事情全都說出來,弄壞了一顆球本來沒什麼大不了的,賠了也就得了,更何況他們常去白羽打球,和那裡的老闆夥計都混了個半熟臉,可這一次居然弄得要動手,還是滿意徒手劈斷了一根檯球杆才震住了那些人,球杆斷口非常的光滑,一點毛茬也沒有,要不然的話,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呢。
“我把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你們吧,否則這樣下去,你們太危險了。”權衡利弊之後,甘肅作出了判斷。
正題要開始了,聽衆們坐直了身子,包括楚渢,他已經基本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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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我叫你辦的事都辦好了吧?”
敖方已經回來了,就在那個他最討厭的人的屋子裡,聽着那個人用對待下人的語氣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