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一夜的身體確實需要補充能量,海葵艱難的邁動虛浮的腳步。第一次,那裡還有些痠痛。丫鬟慌忙上前攙扶,卻被海葵攔下了。
“我並非貴人,切莫如此說來。”
丫鬟甜甜一笑,做了一個標準的回話禮。雙手在右側腰間交叉,微微下蹲。海葵不由在心中冷哼,“不愧是大戶人家,丫鬟都調教的這麼好,一個回話禮都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貴人說哪裡話,主人是當朝的太子殿下,日後一飛沖天。貴人怎麼會不是貴人呢?雖說正宮皇后有些難,但是做個側妃還是容易的。”
聽到這句話,海葵明顯愣住了。當朝太子,當朝太子,這仇該如何報啊,這世間又有誰能爲了自己,冒着誅滅九族的風險得罪當朝太子呢?沒有人。
突然海葵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甲丙乙的人不敢得罪太子,那麼甲乙丙呢?那個人或許可以。
丫鬟之意要攙扶着海葵,海葵掙扎幾下也就放棄了。宮闈深深深幾許?只叫人暈頭轉向!
跟着丫鬟三轉兩轉,海葵算是徹底混亂了方向。出海航行除了靠羅盤定位,就是太陽的方向了。海葵自認爲方向感不錯,但是卻仍被繞糊塗了。
海葵不由的眉頭緊皺,路都認不清還怎麼逃出府呀。
丫鬟看出了海葵的擔憂,左手捂着嘴巴淺笑道:“貴人不必着急。府邸幽深,尋常人走進來,若沒有指引極易迷路。貴人在這裡久了就會熟悉的。這是歷代太子的居所,主人12歲被封爲太子的時候就搬到了這裡。貴人所在院落在太子府中靠右,雖說不大,比不上正室所居之地,但也極盡奢華了。”
海葵吐出一口濁氣,眉頭舒展,這個侍女不簡單,很聰慧。海葵停下腳步注視着丫鬟,“你叫什麼名字,如此聰慧。”
丫鬟看了一眼海葵,正色道:“我叫鶯兒。”
“芳齡幾許啊?”海葵主動走向前走去,鶯兒也只得跟上。
“年初剛過十七歲生日。”
“哦。”海葵不置可否的哦一聲。
貴人吃早茶的地方居然離臥房很遠,身體都走熱了,額頭起了一層細汗。按鶯兒的說法,這還不到院落的三分之一。如果這院落都不算大的話,整個太子府的面積,海葵不敢想象。
早茶很豐盛。
甲丙乙的人習慣上把早飯叫做早茶。漁民早起出海捕魚,傍晚迴歸,雖說中午也能吃點乾糧,但是乾糧有什麼好吃的。而且天有不測風雲,沒有人敢打包票說傍晚一定能回來,因此早餐就極爲豐盛。慢慢也就形成了甲乙丙重視早餐的慣例。
甲丙乙不產茶葉,但是卻人人愛飲茶。即便是尋常人家早茶也很豐盛。不只有茶,而且有點心。只是尋常人家的茶,只能叫茶末了。
何敬亭乃是皇室,早茶就不只是豐盛了,而且重視葷素搭配,營養均衡。食材也是人間極品,很有講究。
茶葉是甲乙丙細柳堂的極品一點紅,正兒八經的一縷紅。用的水也是僕人們早起採集的露水。露水泡茶,也是皇室最愛。泡完之後,湯色如血,聞一聞便覺得全身的毛孔被打開。沉睡一夜的身體立時甦醒過來。
點心也極爲講究,雖說宮廷之中不乏廚藝精湛的好手。但是宮廷廚師講究一個巧字,凡事巧大於味,未免有譁衆取寵之嫌。而且長於烹飪不善於烘培。若說烘培還得屬甲丙乙帝京的草芳齋。百年老字號,據說經營點心的時間不比何家當皇帝的時間短。目前已經是第21代傳人,技藝非但沒有丟失,更有精益求精之勢。什麼桂花糕,魚子糕,魷魚丸子等等。京城權貴就愛這個味,供不應求,以至於預定都得提前兩天。
海葵面前擺放的就是草芳齋的點心,細柳堂的茶。海葵自然是不識貨,認識這兩種稀罕物還是鶯兒的功勞。
海葵端坐在正席,左手在袖子裡揉搓衣襟,右手隨意的敲擊桌面。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海葵對着鶯兒詢問道:“鶯兒你吃過早茶了嗎?”
“回稟貴人,還沒呢?太子府的規矩,只有主人食過,僕人方能入食。”
“哦,原來如此。我初來此地不懂規矩,倒是唐突了。不知你們的早茶也是細柳堂的茶,草芳齋的點心嗎?”
鶯兒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撇了撇醉說道:“貴人說笑了。這等上等食材,奴婢們可受不起。”
海葵平靜的注視鶯兒,輕聲說道:“那你坐,便可以消受了。”
鶯兒愣住了,甲丙乙向來重視等級,奴婢怎麼可能與主人坐在一起用餐,這……但是貴人說的也不像是開玩笑。鶯兒看着草芳齋的點心,嚥了一口唾沫。
“奴婢不敢。”
嘴上雖說着不敢,但是身體卻很誠實,鶯兒直勾勾的看着桂花糕,移不開目光。
海葵輕笑,站起身來,強拉着把鶯兒按到椅子上。
“在我這就跟在家一樣,我比你癡長几歲,也不是什麼貴人,不如我們姐妹稱呼如何。”說着也不管鶯兒拒絕,自顧自的把桂花糕塞進鶯兒的手裡。
海葵出身貧寒自然不會貴族那套,吃的很開心,大吃大喝,毫不顧忌形象。兩口一個點心,飲一大口茶,爽,非常爽。陰鬱被美味掃除,海葵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
海葵吃的開心,卻把鶯兒難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僵在那裡,似乎是椅子不舒服。
眼角瞥了一下鶯兒,海葵口齒不清的說道:“鶯兒,快吃吧,美食不可辜負!”
終於鶯兒咬了咬牙,惡狠狠的咬向手裡的桂花糕,心中狠狠道:“死就死吧,死了也要做一個吃草芳齋吃死的飽死鬼。”
海葵深感滿意。
自己以誠待人,豈能籠絡不住一個小丫頭片子。如果她跟幫我,我也能早日脫離苦海。
日子慢慢過去,不覺得已有月餘。
海葵與鶯兒的關係愈加親密了,鶯兒把府中的長長短短都告訴了海葵。什麼婆子很壞,剋扣工錢,什麼廚子又跟丫鬟偷情,最後事情敗露丫鬟被吊死。某某人家住哪裡,家中幾口人,鶯兒都清楚的很,堪稱太子府的活地圖。
海葵也會跟鶯兒講述高牆外的生活,海邊是沒有牆,就是海,很空闊。海水是又苦又澀的,海風也是腥臭味的。海葵告誡鶯兒如果在大海上渴了,寧可喝尿也不要和海水。但是海葵並沒有告訴鶯兒這是爲什麼,甲丙乙雖然四面環海,但是想鶯兒這樣從沒見過大海的也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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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兒從小就被父母賣進了太子府,學習幹活,禮儀,服侍主人。雖然看起來開心但是卻不自由。雖然精於人情世故,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對高牆外的生活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渴望。
海葵有時候會跟她講自己潛入海底採摘海葵花的事。
“海底的魚都是瞎眼的傻子,一輩子沒見過人。如果你用手抓它它也不會跑的,但是海底的魚肉質太緊,吃起來不好,不嫩。一般也不會抓它。有時候瞎眼的傻魚還會靠近你,用嘴巴啃你的手指,魚沒有牙齒,啃起來非常的舒服。”
“當然海底最漂亮的還是珊瑚,有的珊瑚叢中還住着小丑魚,這種魚長的很醜,但是很能生,魚卵很多,一次生殖都能有數萬個卵。這種魚卵味道極美,做魚子醬最好吃了。但是抓魚取卵未免有些殘忍,我從不去幹。”
“除了珊瑚就是海葵花了。我閒來無事總會去採摘海葵花,紅的、綠的、白的、花的,好看極了。”
“最好玩的還是在大海釣魚,有時候遇到魚羣根本不用下餌,空鉤魚也咬,一甩就上來,根本沒有空鉤。就是如果甩的力氣太大,會把魚又甩進海里。”
鶯兒展開思緒,恨不得當即出發,就去海邊看看,去摸魚,去海底看海葵花。
魔種已經深織,就等發芽了。
這高牆再也束縛不住鶯兒了。
這月餘何敬亭又來過幾次,不像之前,何敬亭非常粗暴蠻橫,海葵幾乎無動於衷。
何敬亭非常受用,認爲已經征服了海葵。
但是他錯了,他錯的很離譜。嘗試過自由的野馬,無論如何不可能被馴服。
海葵註定不是何敬亭能夠留住的,更何況還有漁村1200口老少爺們的命。
機會是人等出來的,遇良人先結婚,遇貴人先立業。良人未遇呢?貴人未遇呢?只能折服等待。
海葵的機會來了。
甲乙丙遣使者遞上國書,要求與甲丙乙皇帝在東城會晤,洽談一下通商往來。
陛下覺得是時候鍛鍊一下太子,就把商議會晤一事交給了太子。
太子誠惶誠恐,爲了辦好差事,居然請使者下榻太子府。這是海葵的機會。
甲乙丙的使者,或許可以通過使者,傳遞消息給那個人。
他一定會來救我的吧!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