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討論不出什麼結果,楊博士問我現在身體怎麼樣。
那種暈眩無力感已經褪去,我現在反而覺得神清氣爽,當即兩人吃喝補充了一些體力,便繼續往下,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根據楊博士估計,時間應該並不長,最多三個小時而已,因爲她也不管耽誤這麼久,我們加緊速度,或許可以趕上。
黑漆漆的裂縫中,我們兩人之間氣氛沉默,楊博士的神情透着疲憊,甚至還有一種孤獨感,這一刻我覺得我和她真算是同命相連,都是孤獨的。
裂縫很深,我甚至在幻想,會不會裂縫的盡頭就是炙熱的岩漿,我們會不會順着裂縫,下到地心去了。
然而,就在這時,楊博士忽然關閉了探照燈,周圍霎時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我剛想爲她幹嘛,黑暗中,我忽然發現腳底深處,隱隱約約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十分模糊,彷彿鬼語似的。
是人還是鬼?
我心裡有一種念頭,莫非下面那種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是小黃狗等人發出的?
黑暗中,楊博士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示意我們繼續往下爬,她的手是溫暖的,黑暗中,讓人察覺到活人的氣息和擁有同伴的感覺,我想,這就是爲什麼千萬年來,人類都是羣居的原因。
因爲同伴是個美妙的詞彙,而孤獨是個可怕的對手。
我們在黑暗和沉默着慢慢往下,我的眼睛一直注視着下方,那裡不知何時,隱隱約約竟然透着一點昏黃的光線,聲音也清晰起來,只是依舊聽不出具體內容。
這時,我發現裂縫的盡頭到了,並非是我想象中的岩漿,裂縫下方,似乎也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空洞,我立刻就看見了蠻子,他的臉跟死人一樣,臉『色』烏青,我記得之前,這些痕跡並沒有蔓延到臉部,難道是輻『射』的效果正在加強嗎?
我剛想出聲叫蠻子,忽然想起了鬼魂陳的事情,他真的是假貨嗎?我們這支隊伍中,究竟還隱藏着多少事情?
就在我遲疑的這片刻間,一根手指抵上了我的脣,我知道是楊博士的手,她在示意我先不要出聲,因此我也沒開口,思想冷靜下來,不錯,我現在確實不宜現身,我必須要弄清楚,我爲什麼會被丟下。
由於視線過窄,我們只能看到裂縫下方的一片地方,蠻子就在我的腳下,似乎在尋找什麼,片刻後逐漸走出了我的視線範圍。
就這時,王哥又走到了這個地方,他接着又轉頭,似乎在對身後的人說些什麼,但由於我們距離拉的比較大,我還是無法聽清楚具體說了什麼,但往下,他們又都是十分警覺的人,只怕會被發現,便只能呆在原地,如同看啞劇一般。
就這時,鬼魂陳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他似乎在和王哥說什麼話,王哥大概也在和他討論,我忽然覺得,這個隊伍中沒有我,他們也照樣有條不紊。
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對於這個隊伍來說,或許原本就是可有可無的。正想着,忽然有一隻手搭在了鬼魂陳肩膀上,還使勁兒推了一把,我驚了一下,心說誰這麼大膽,敢去『摸』老虎的屁股?不想活了?
下意識的便去注意那隻手,這時,手的主人也開始往前走,看清他模樣的剎那間,我幾乎呲目欲裂,他……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而且還穿着我的衣服!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霎時間,我滿腦子都是這五個字,緊接着便又升起四個字:他是假的!他是假的!我幾乎想將這四個字吼出來,我察覺到,身邊的楊博士似乎也被驚到了,緊挨着我的身體顫了一下。
我瞪大眼,仔細去看那個孫邈的樣子,大多數人,都不會將自己的模樣記得太清楚,我在第一眼看向‘孫邈’的時候,他簡直就是我的翻版,但當我去分看,一個個去看他的五官時,卻覺得十分不協調,就像一幅被強行組合在一起的畫一樣,給人一種特別怪異的感覺。
事實上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但我實在難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我冒出個想法,難道這就是我會被丟下的原因?
有人冒充了我?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避開衆人的耳目冒充我?
我又想起了楊博士所說的鬼魂陳的狀況,難道鬼魂陳也是這樣被掉包的?明明看起來絲毫不可能有掉包的機會,卻還是被掉包了?
不行!我要拆穿他!
我滿心怒火,剛下下去,楊博士忽然將我狠狠一拽,嘴脣幾乎貼到了我耳朵上,聲音壓的特別低,幾乎如同氣聲,說道:“不要妄動,會吃虧的,你看他們……”
我被楊博士阻止,眼眶發熱的往下看,忽然,我愣住了,只覺得心裡一陣發涼。
鬼魂陳這人冷漠歸冷漠,但也不是個兇殘的人,他這人不喜歡別人對他動手動腳,我敢和小黃狗開玩笑,互相踹屁股,但我絕對不敢對鬼魂陳幹這些事,像在他肩膀上狠狠推一把的動作,打死我也不敢嘗試,因爲我幾乎可以想象,鬼魂陳一腳將我踹飛,或者直接掐住我脖子的場面。
但現在我眼前的這一幕,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因爲在‘孫邈’做出這個動作後,鬼魂陳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動手,緊接着‘孫邈’臉皮更厚,湊過去似乎說了什麼話,鬼魂陳竟然笑了笑,雖然笑容僅僅是一瞬間,但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靠!
笑『毛』啊笑!
這時,眼鏡兒走過來,錘了‘孫邈’一拳,兩人說着話,似乎是在開玩笑。
我和眼鏡兒的關係,什麼時候好到可以開玩笑了?
我猛的意識的,這個假貨已經將人際關係經營的非常好,如果我此刻跳出去,或許我纔會被認爲是假的。真的變成假的,假的變成真的。
我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盆涼水,心裡冷颼颼的。
不可能,一個人怎麼會演的這麼像,鬼魂陳和王哥就算了,畢竟我們才認識一年,但我和小黃狗整整認識了五年,他應該很瞭解我纔對,難道他就沒有發現一點兒問題嗎?
正想着,小黃狗也終於出現了,皺着眉頭,他的臉『色』同樣發青,原本挺帥的,現在看起來只覺得恐怖,他似乎心情很糟糕,既然聚在下方大約是在商量什麼,片刻後,‘孫邈’拍了拍小黃狗的肩膀,看神情,似乎是在安慰小黃狗。小黃狗絲毫沒有察覺出不妥,搖了搖頭,在‘孫邈’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孫邈’怒了,準備拍回去,被鬼魂陳阻止了,鬼魂陳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一行人很快離開了我的視線中,片刻後,燈光也消失了,他們大約已經離開了下方的空間。
這時,楊博士纔開口,道:“他演的太像了,我想,再此之前,一定有人密切關注過你的一舉一動。”我想起了在天津監視我們的人,當時我以爲是何亮,後來事實證明,那個監視我們的人,隱藏的很深,會不會現在的‘孫邈’,就是當時監視我的人?
鬼魂陳呢?他是否也如同我一樣被掉包了?
楊博士那一晚所見到的,是否只是燈光晦澀,所以看花了眼?畢竟她說過,那人轉過臉後,和鬼魂陳十分酷似,第二天就變得一模一樣,這很可能是看錯了,又或者只是爲了博取我的信任而編的鬼話?
又等了一會兒,確信他們不會回來後,我和楊博士下到了裂縫的底部,打開燈光後,我腦海裡還回想着之前的一幕,那個假貨輕而易舉的和所有人打成一片,難道我之前做人就那麼失敗嗎?
楊博士神『色』也十分沉重,她道:“你想,現在你爲什麼會被丟下已經很清楚了,並不是這個隊伍放棄了你,而是有一個假貨冒充了你。”頓了頓,楊博士道:“他能這麼順利的冒充,或許是隊伍裡有內應。”
我知道她說的是鬼魂陳,但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在楊博士等人離去,我們四人留在雪山裡的六天,吃住都在一起,鬼魂陳所說的話、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與我印象中的人完全匹配,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在挖開冰洞後所經歷的事情,在見到屍體的那一刻,鬼魂陳的態度絕對不是假貨能做出來的。
他是真的!
但連他也被假的‘孫邈’矇蔽了。
我該怎麼拆穿他?楊博士所說的第三方勢力,會不會就以這種方式,滲入我們的隊伍中了?那麼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們隊伍中,有什麼他們所覬覦的東西?
我想到了鬼魂陳的那個鐵球。
雖然鬼魂陳一直沒有拿出來,但他的裝備包一直是自己在看管,我想,或許那個鐵球就在鬼魂陳的裝備包裡。
得到規矩。
難道規矩就是他們想從我們這支隊伍裡所得到的?
那麼,爲什麼不對其它人掉包,而是對我掉包?在第三方勢力的眼中,我是最容易模仿,又最容易從鬼魂陳手裡騙出東西的那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