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階夜色涼如水,慕雲歌也覺得有些寒涼,這是她第一次跟人說起關於自己孃親的一切,雖然那個稱呼已經在腦海當中漸漸模糊,模糊就如同今夜的月色。
慕雲歌放下酒杯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便辭世,她留給我的東西不多,這些酒就是其中之一。”
青楓就在一邊伺候着,其實她本以爲,當公主說起這個傷感的話題之後,帝軒也許會安慰,或者會放下酒不捨得再喝,沒想到。
帝軒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然後一飲而盡,道:“果真是好酒,令堂真是好手藝,可惜,應當是天妒紅顏。”
慕雲歌垂眸,驀然想起太子說的話:“那人是東陵國的一位公主……聽說那位公主已謝世多年……”
她頓了頓:“是不是天妒而今已經無關緊要,不過她的酒倒是,幾十年了,還在護着女兒平安。”慕雲歌的眼神驀然變得很遠,要是不出意外的話,或許今天晚上……
正在想着什麼,帝軒又給她倒了一杯,道:“我給你敬酒,你要知道,我很少給人倒酒的,都是人家給我倒……我給你倒酒,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可能是喝多了吧,這個酒的度數不低,帝軒喝了兩杯就感覺到臉上有些發熱,不得不說作爲一個戰神,其實帝軒不是特別能喝酒的,而慕雲歌的酒量其實更差。
因爲她重生之後的一個重要的角色其實是殺手,那麼殺手的最基本要求就是禁-欲,不管是吃喝嫖賭,都不能沾染,不然的話萬一有行動而你喝得爛醉如泥,那豈不是上了場讓人家當成活靶子?
是以,慕雲歌不是很能喝酒,甚至是一杯倒。
一來二去,兩個人都喝多了。
而喝多了的人大多都有一個共性,就是說話變多了,而且,喝得會更加的多,因爲彼此都想證明自己沒有喝醉。
青楓無奈地,甚至有些慌亂地看着兩個人你來我往。
在帝軒說出求原諒的話之後,其實慕雲歌的臉頰上也已經飛起了兩團紅暈,她想了想,端起酒杯道:“不要,你知道嗎?當日大婚之夜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你都不知道人家是怎麼看我,怎麼議論我的,都說我是未婚生子,你想要娶我,後來後悔了,又想悔婚,又不好意思說,這纔沒有出現的。”
“那些人也太能胡說了!”帝軒拍着桌子道:“本王明明不是那個意思,本王當時是真的有事,天命難違,而且,我若是真的想退婚的話,就直接跟你說了,爲什麼還要走這歪門邪道,我像是那麼膽小的人嗎?”
倒酒的手已經有些不穩,慕雲歌看着罈子裡面的液體化成涓涓細流,流到杯子裡,且有些滿溢出來了,她垂下頭,湊在杯口吸了一口。
依然有些熱辣,浸潤喉嚨,可是好像沒有一開始那麼嗆人了。
只不過——她遲鈍的腦回路好像意識到,剛纔喝得貌似不是自己杯子裡面的,哎,算了,管他的!
慕雲歌看着帝軒好看的側臉,突然很想問一個究竟,她清醒的時候沒有問出口,是覺得沒必要,但是其實,她是真的很在乎的。
她湊在帝軒的耳邊,幾乎就要整張臉砸在他的臉上,道:“我問你一個問題啊。”
“嗯,你說。”
“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退婚?”
帝軒喝酒的手頓了頓,然後一飲而盡,認真地看着慕雲歌的臉,搖搖頭:“沒有,從來都沒有。”
“從來沒有?”慕雲歌不是很相信地補問了一句。
“真的沒有,我從來沒有介意過你是不是未婚生子,因爲那本來就是我的兒子。”
“可小白若是不是你親生的兒子呢?”慕雲歌緊着問道,那雙眸子晶亮亮的,不見半點醉意,但其實瞳孔的光已經開始渙散了。
帝軒大約也沒有想到慕雲歌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來,他愣了愣,似乎還想了想。
慕雲歌無趣地放開他,然後離開桌子:“沒意思,問你這個問題都要想這麼久,可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我,你要是喜歡小白,我倒是可以允許你經常來看看他,其餘的……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喝多了的慕雲歌搖搖晃晃地往牀上走,她其實不明白,自己的酒裡明明是沒有下了春-藥或者是迷-魂-藥的,爲什麼喝了兩杯後勁就這麼大,可見自己往龍九淵的那個罈子裡面加春-藥絕對是多此一舉。
當然,上述感慨也是在慕雲歌酒醒之後,才幡然悔悟到的。
慕雲歌踉踉蹌蹌,好幾次都險些摔倒,青楓趕緊過去攙扶着,可是青楓畢竟力氣小,很多次都沒有扶住,終於,最後一次,慕雲歌直接摔到,狼狽不堪。
帝軒湊過去,道:“算了算了,我來服你吧。”
慕雲歌還想掙扎,帝軒的一雙手卻格外有力,將她緊緊鉗制在自己的懷裡,然後,兩個人紛紛摔倒了牀上。
青楓想要去將兩個人分開,在那裡努力了半天,喝醉了的人都是死沉死沉的,任她怎麼努力,就是不能挪動分毫。
想到將兩個人分開之後,也許還要將帝軒搬到隔壁的房間去,雖然不遠,但是……青楓猶豫了片刻,決定就這麼着了。
於是輕手輕腳地滅了燈,然後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關上門,讓兩個喝醉了的人擁在一起,昏昏沉沉睡去。
房間裡面一片安靜,慕雲歌的意識有些遊離,她好像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喝醉了,她想動,但是肢體已經不受控制,耳邊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聽不清楚。
她屏氣凝神聽了好幾遍,才聽清,原來是帝軒說:“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是什麼沒關係呢?
慕雲歌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一個所以然,再往後,便失去了知覺……
夜深了,萬籟俱寂,東宮西渚園也滅了燈,只不過,西渚園喝醉了的,就只有龍九淵一個人,在黑夜當中,慕瑤兒依舊眼神清明,她的手指描摹着龍九淵的眉眼,曾幾何時,他也曾問頭地看過自己,但是慕瑤兒如今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那樣的眼神了。
他終於又回到了自己身邊,雖然知道只是很短暫的,清夢一場。
次日,天方大亮,慕雲歌從夢中醒來,第一個反應是,完了!
她偏過頭一看,恰恰看到帝軒也剛剛睜開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神當中還有些茫然,他坐起來,敲了敲頭。
是宿醉的人都會有的頭疼,沒有想象當中的尖叫,慕雲歌冷靜處理事情的樣子讓帝軒以爲找到了同類。
“趕緊起來,要不然的話一會被小白看到了就不好了。”
帝軒看着慕雲歌有些匆忙但有條理的身影,問道:“你記不記得,昨天我們說了什麼?”
慕雲歌整理衣服的動作稍微凝滯了一下,緊接着道:“不記得了,我們昨天喝了酒,喝醉了,說的話都不能當真的。”
“不是說酒後吐真言嗎?”
慕雲歌道:“那都是騙人的,酒後胡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