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慕雲歌對於馮氏的瞭解，馮氏是個很衝動的人，非常憋不住的一個人，有什麼餿主意都恨不得立刻付諸行動的那種。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帶，正是因爲慕雲歌將敵我關係摸得透透的，這纔敢肯定道：“倘若我是她，看見我怨恨的人不光沒有掛掉，反而依然生龍活虎，那麼我一定會盡快使用我的第二措施，勢必將她搞死。”
“那……”青楓皺眉，努力思考的樣子，問道：“那夫人的第二措施是什麼啊？”
“不知道。”慕雲歌回答得乾脆，順便接過青楓端過來的茶杯，喝了口茶水順順氣，倒是旁邊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帝軒，在聽到了慕雲歌的論調之後，忍不住朝着慕雲歌多看了幾眼。
慕雲歌這人，一開始不怎麼想復仇，這些人總是喜歡自己給自己加戲，這纔不得不將她逼上了復仇的道路。
那既然都已經走上來了，不管是什麼路，就像當初義無反顧選擇了活過來一樣，她習慣一條道走到黑，撞南牆也不後悔。
所謂的第二措施很快就來了。
這一天，帝軒不在，他畢竟是朝中大臣，需要上朝，需要處理公事，落塵也不在。
整個芍藥園安靜得像是無人一般，慕雲歌也習慣了，自顧自靠着牀頭看書，青楓將藥端進來，輕聲道：“小姐，該喝藥了。”
原本是很尋常的事情，很尋常的一句話，慕雲歌也十分尋常地接過藥碗。
還是那樣刺鼻的藥味，慕雲歌忍不住皺眉，可是這藥在鼻子下面一過，慕雲歌的臉色變了變，今兒竟然笑了一下。
青楓被這又生氣又笑的表情搞得心裡發毛，忍不住問道：“小姐，這藥怎麼了？”
“藥裡有毒。”慕雲歌很淡然地，但是非常肯定地道，“那些人以爲我肯定看不出來，可是那樣濃的味道，我又如何聞不出來？”
“有毒？”青楓大驚失色，“那小姐快不要喝了吧！”說着就要去搶着手中的碗，可是卻被慕雲歌手腕一偏，將黑褐色的藥留在了自己的手中。
“不急，這藥，我留着有用。”
“那能有什麼用啊？”青楓着急的不行，“這夫人怎麼可以這樣，這樣對咱們趕盡殺絕！”
慕雲歌今日畫了平眉，從上往下看，一雙眉像是展翅，遙遙欲飛的模樣，很是端莊秀麗，她吹了吹碗上面的熱氣，道：“青楓，你這話若是平日裡讓夫人聽見了，定然免不得一頓好打！”
青楓道：“便是捱打也要說啊，明明是夫人故意與小姐過不去啊！”
“她那那裡是與我過不去，”說着，慕雲歌竟然伸出舌尖，舔了舔黑褐色的表面，可將青楓嚇壞了，扎着膀子，似乎隨時都準備好了在慕雲歌一飲而盡的時候搶過來。
“她是爲女兒報仇呢。”青楓一想，可不是，在馮氏的眼睛裡，慕瑤兒的死纔跟慕瑤兒的不檢點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慕雲歌，這個吃裡扒外的兇手，出於報復的心理，將慕瑤兒弄死了。
所以現在慕瑤兒的孃親來報復慕雲歌了。
可是慕雲歌也不是吃素的，轉而開始報復慕瑤兒的孃親馮氏。
是以，青楓在小小年紀當中，託慕雲歌的福，頭一次知道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倒是怎麼個概念，眼瞅着自家小姐跟夫人沒完了這是。
就在青楓已經準備好開始搶了的時候，慕雲歌忽然將碗放下，端詳了半晌，然後又端起來，湊到了嘴邊。
“小姐！”萬萬不可啊！
擡眼，看到青楓欲哭無淚的一張臉，臉上很是焦急而猙獰，“小姐，您可千萬不要想不開，至少也要等帝軒回來再做定奪。”
等他回來？
慕雲歌笑：“傻孩子，要是等攝政王回來，就一切都來不及了，乖，我像你保證，我一定死不了。”
“小姐，小姐。”青楓惶惑地拉着慕雲歌的袖子，道：“小姐，人命關天，雖然奴婢知道小姐精通藥理，可是這件事畢竟不是小事，萬一……”她還想繼續阻攔，可是被慕雲歌擋住了攔着的手。
“青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大約是嚇得吧，青楓已經淚流滿面，若是旁人看了這樣的場景，一定會以爲是主子想不開了吞毒自殺，臨行前給丫鬟交代幾句。
慕雲歌笑道：“今日這件事，你一定不要對攝政王說，他發現我死了便是發現我死了，發現我喝了毒藥就是喝了毒藥，你不要告訴他一星半點，關於我現在的決定，你也不必告訴他。”
青楓先前還是哭着，可是轉而就想明白了慕雲歌的用意，瞬間睜大了眼睛，道：“小姐，難道您是想……”
“噓……”慕雲歌笑着點點頭，然後舉着碗，片刻猶豫之後，將碗放在一邊，皺眉道：“這藥有點燙，我先晾晾。”
說罷繼續看書，可是手勢無言地擺動了兩下，是手背向外，擺動了這麼兩下，意思是：出去。
青楓眼中含淚，會意，擡聲說道：“那小姐便先歇着，方纔的那一口太苦，等奴婢給小姐拿些蜜餞兒。”
“快去快回。”
從小廚房到芍藥園，不過是半柱香的距離，可是青楓硬是磨磨蹭蹭，一邊計算着時間。
早了，怕露餡，晚了，又怕主子已經涼透了。
可是終究是心裡放心不下，青楓趕緊加快了腳步往芍藥園走，可能是時間剛剛好吧，剛一進芍藥園的大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了一樣的聲音，青楓喉頭一緊，趕緊快步跑過去，撞開門，就看到慕雲歌半個身子都探在牀鋪外面，大口大口地嘔吐着。
只不過吐出來的，都是烏黑的淤血。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您沒事吧？”
慕雲歌臉色已經發青，渾身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不是裝的。
什麼藥，在慕雲歌味道氣味的第一個瞬間就已經分辨出來，這裡面有多少，喝多少會有什麼樣的效果，她應該喝多少，都有着精密的計算。
可是畢竟再精密那都是自己算的，並不是看着人家放的，一切的一切並不確定，她是拿自己的性命賭這一把。
就算輸了也沒關係。
慕雲歌笑，看着帝軒的反應，慕雲歌想着，即便是自己死了，帝軒也會給自己報仇的，那便夠了。
“來人啊！快來人！小姐嘔血了快來人！”
幾乎破音，青楓的焦急也不是裝的。
懷中的女子猛烈地顫抖着，終於，在劇烈的一聲“嘔”之後，一大灘烏黑的血水砸到地上，懷中的人徹底失了動靜，聞訊趕來的醫女跑過來，搭上了慕雲歌的脈搏。
“我家小姐怎麼樣了？”青楓焦急地問道。